張良喘著粗氣,看著劉邦慢慢地說道:“臣聽聞陛下要親征英布......臣如果再不來,隻怕臣就等不到陛下凱旋歸來的那一天了。”說著,張良長歎一口氣道:“我張良本就是個落魄的貴族,博浪沙刺殺暴秦不成,不得已而流亡天下,若不是陛下,臣也成不了如此豐功偉業......如今陛下也已經是六十一歲的老人了,還要親征叛軍。臣怎能依舊坐視不理呢。”
劉邦歎了口氣道:“子房啊,你知道麼,朕這些年是真想你啊。你不在朝,出了什麼事朕都覺得心慌。而你在,出了什麼事朕都覺得心裏踏實,用不著去驚慌。這次英布勢力如此浩大,朕又手足無措了。”
張良微微笑了,盡管這個曾經的智囊現在已是頭發盡白,滿臉皺紋的老人了,但這微微的一笑,依舊透出了一絲狡黠與智慧,這微微一笑,讓劉邦看了覺得心裏很踏實,因為劉邦心裏知道,不管敵軍勢力有多麼浩大,隻要張良笑了,就一定有破敵的良策。
張良看著劉邦,微微笑道:“那英布共有上中下三策可行,上策是叛軍向東攻取吳國,向西攻取楚國,吞並齊國,奪取魯國,再傳一紙檄文,叫燕國和趙國堅守他們的本土,如果英布用了這條上策,那麼山東地區就不再歸我漢國所有了。”
劉邦恍然大悟,他點了點頭緩緩說道:“若英布當真如此,我漢國危矣。”
張良又接著說道:“這中策是向東攻取吳國,向西攻取楚國,吞並韓國,奪取魏國,一舉占有敖倉的糧食,封鎖成皋的要道,若英布用了這中策,最後到底誰勝誰敗就難以預料了。”
劉邦緩緩點頭:“若他如此用兵,朝廷不知道要和他打多少年才能平息叛亂啊。”
張良笑道:“不過陛下放心,這上策和中策英布都想不到,就算有人給他提這樣的意見,英布也必然不會接受。英布隻會走下策。下策就是向東攻取吳國,向西攻取下蔡,然後把劫獲的貴重財物搬到越國,自己跑到長沙。如果英布真的這樣,陛下就可以高枕無憂了,直接發兵平亂就是了,漢國從此無事矣。”
劉邦看向張良問道:“那上中二策那麼好,英布沙場老將,難道看不出來麼?子房你就能料定他必走下策?”
張良笑道:“陛下您忘了?那英布本就是驪山囚徒出身,他先反秦,又反楚,如今又反漢,像這樣的人毫無信義,胸無大誌,怎會有如此長遠的軍事謀劃?英布他自己奮力做到了萬乘之主,這都是為了自身的富貴,而不是顧及當今百姓,更不是為了後世子孫考慮,所以臣料定他必走下策。”說著,張良看著劉邦笑道:“陛下,臣甚至敢說,隻要朝廷出兵,這個英布的叛亂比當年的陳豨之亂更好平定!”
淚水劃過劉邦臉龐,劉邦朝著張良深深一拜:“子房兄,朕這就讓伍康國給你治病,你不要再回留縣隱居了,就留在長安吧。朕時日無多了,但劉盈還小,有你輔佐,朕放一萬個心啊。”
張良忙扶著柱子站起身,他的眼眶也濕潤了,但張良盡力忍住淚水對劉邦笑道:“陛下,臣也隻能謀劃一些軍征之事,實則都是一些陰謀之舉,臣並非治國之才啊。陛下放心,臣料定,我漢國不會走秦亡的老路子,我漢國能夠傳承下去。”說著,張良仰頭笑道:“臣已經想好了,這次見了陛下,獻了良策,臣這生前身後就都了無一事了。臣打算從此之後,徹底隱居山林,去過那每日聽著長空鶴唳,飲茶讀書,逍遙快活的日子去了。”
劉邦長歎一聲:“朕明白.......朕都明白......你不願接受封賞,不願高官厚祿,淡泊名利,寧可隱居山林。好,好,朕準你從此之後隱居山林......”
聽到劉邦這句話,張良再也忍不住了,他閉上雙眼,任由淚水劃過臉龐,默默念誦著莊子的文章道:“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裏也......”
高祖十一年,張良最後一次抱病進宮為劉邦分析了敵我雙方的態勢,並點明了英布必敗的原因。自此之後,張良便徹底隱居山野之中,自從再也沒有一個人看到過他。這位漢初傑出的軍事家,政治家一生淡泊名利,功成之後便辭官歸隱,超脫於世俗之外。他到底是什麼時候去世的,沒有一個人能夠準確的說出。世人隻是在不斷的猜想,有人說他變賣了家產,隱姓埋名在鄉下自由地生活。也有的人說他再次找到了那位黃石老人,並向他學習道法,最終化羽成仙了。
燕國,薊都,王城。
盧綰手拿一件竹簡急的在宮中來回踱步,家院張勝慌忙跑進來問道:“大王,您叫小人什麼事啊?”
盧綰忙將竹簡扔給張勝說道:“張勝,那英布果然反了!他派的那個密使不是說他已經和匈奴聯合了麼,萬一匈奴此時南下進攻,我漢國豈不危矣!”盧綰指著張勝接著說道:“你馬上帶著本王的符印去一趟草原,去告訴那個冒頓單於,就說這是我們漢國自己內部的事,他匈奴如果還想和我們燕國做生意,就不準南下!”
張勝忙拱手道:“諾!小人這就趕往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