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從答應一聲,忙轉身下去準備。王陵轉身一邊向樓下走一邊對兒子王忌搖頭說道:“我不想見他,自蕭何病逝,他接任相國一職後,一直是唯呂後馬首是瞻。當年你爹我和曹參一起浴血沙場,曹參他身上現在還有十幾處的刀疤啊,可真不知道他怎麼老了老了骨頭竟變得越來越軟,膽子變得越來越小。”王陵一邊說著,一邊向後堂走去:“他早已不是和高皇帝一起征戰時我的老弟兄了,他現在是呂後的爪牙!”王陵停下腳步,轉頭看向王忌說道:“就說我外出未回,你就替爹招待下他吧,我不想見他。”說罷,轉身走回後堂。
安國侯府門大開,王忌快步跑了出來向曹參深深一拜道:“侄兒王忌,不知伯伯親至,伯伯恕罪。”說罷,忙轉身吩咐仆人道:“快扶相國大人進府,立刻拿兩件幹淨衣服上來。”說罷,王忌忙上前扶住曹參道:“伯伯快請進府。”
曹參拄著拐杖站在原地,他向府中張望了一番,看向王忌道:“忌兒,你父親呢?”
王忌沉下頭片刻,抬起頭笑道:“伯伯,我父親他前些日子奉陛下差遣出外辦差,至今尚未回來。”
曹參望著王忌的雙眼,王忌才察覺曹參蒼老的臉頰中已掛著兩道淚痕。王忌忙笑著說道:“外麵雨大,伯伯有什麼話可先和侄兒說,等我父親回來,侄兒陪同我父親一並到相府去。”
“不必了......”曹參擺了擺手道:“既然你父親他不在,那我就回去了。”說著,曹參拄著拐杖在車夫的攙扶下,一步步向軺車走去,走至軺車前,曹參仰望陰空,任由雨水打向自己的臉頰長歎一聲道:“王陵啊王陵,你終是不願聽我辯解,你終是不肯原諒我了。”
車夫將曹參扶上軺車後,自己跳上軺車,一甩韁繩,駛回相府。當軺車在相府前停住,車夫拱手請曹參下車時,叫了多次,軺車之內竟無絲毫回應。車夫忙跳上軺車,將車簾掀開,隻見曹參已昏厥在車中了。
一時相府之中亂成一團,曹窟和幾個門客忙將曹參抬回後堂,一摸曹參的額頭,竟是分外的燙手,曹窟慌忙叫來郎中診治。郎中診治已畢,曹窟詢問父親的病情,郎中示意曹窟屏退左後方能告知。曹窟忙喝令大小侍從出去之後,郎中搖了搖頭小聲說道:“相國年紀大了,昔年征戰之時的負傷未能處理幹淨,現如今又淋了將近半個時辰的雨,新病加上舊傷,病情沉重,難以痊愈。”
曹窟聞言,一下癱坐在地。
曹參病重在榻,不能上朝理政,曹窟隻好替父親向呂雉告了一個月的病假。這一個月中,相府之內冷冷清清,除卻呂雉呂澤等人和陳平周勃等幾個人外竟再無一個臣工前來探望曹參。曹參深知此中緣故,自己自任相國這兩年來,日常政務皆遵從蕭何生前所定,大小國事皆聽命於呂雉,朝中的那些臣工們便漸漸不再與自己來往,幾乎所有人背地裏都在說自己是呂後外戚們的走狗,是早已忘記先帝遺詔的佞臣奸臣。
又是一個秋雨之夜,曹參又發起了高燒,半夢半醒之中他似乎回到了泗水亭,又看到了那個一身痞氣,正帶著一夥人不知道要去哪裏私鬥的劉季,似乎又看到了帶著佩劍向自己走來的蕭何,他仿佛看到蕭何在向自己招手並笑著說道:“曹參呐,縣令已經回家了,咱們也該下班了,走,咱們叫上劉季一塊去曹氏的酒館裏喝一杯!”
淚水劃過曹參的臉頰,他閉上雙眼自言自語一般地說道:“蕭大人,您囑托我的事,我都辦到了,這兩年國無戰亂,百姓得以休養生息,國力已經日漸恢複。周勃他已被命為太尉,他正一點點的將軍權掌控在自己手裏。剿滅外戚,匡扶漢室的重任隻有交給陳平和周勃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