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皇帝怎麼樣?”就算是常年跟隨在呂雉身邊,見慣了呂雉種種或陰險或狠毒手段的審食其和呂祿,今日聞聽此言,也難免心中一驚。他二人一起看向呂雉的臉,呂雉的臉上盡是平淡之態。
次日,長安,未央宮前殿。
群臣已在殿中雲集,眼看早朝時辰已至,卻仍沒有看到呂後的身影。臣子們回想起昨日朝會小天子當庭向呂後發難,反被呂後勒令羽林將其押出宮去的情景仍是心驚膽戰,外戚幹政,天子竟在朝堂之上,眾目睽睽之中被押解出宮,曆朝曆代誰個見過?呂後的手段大臣們都是見過的,今日的朝會小天子還能到場麼?呂後又會說些什麼呢?小天子又會如何?種種問題,群臣盡管心中這樣想,可卻不敢開口,前殿雖是群臣雲集,但卻鴉雀無聲,氣氛頗為尷尬。
自蕭何,曹參相繼病逝,安國侯王陵又被趕出京城後,這朝臣之中除太尉周勃,就隻有右相陳平資曆最老了。眼見朝會時辰已到,可卻仍沒看到呂後的身影,衛士令劉章身著朝服站在群臣之中,他的心中這一刻比誰都要忐忑不安,他急於想知道漢室老臣們對呂後囚禁天子的態度,可在場又有不少呂氏子弟在,因而,他隻好走至陳平麵前拱手說道:“右相大人,朝會時辰已至,為何不見太皇太後和陛下臨朝?”
眾臣見劉章向陳平發問,便忙都圍了上來,臣子之中數陳平資曆最大,他們也很想聽聽陳平會說些什麼。
陳平看向劉章道:“朝會時辰已至,太皇太後也許是有什麼事晚到一會,至於陛下,難道衛士令大人不知麼?”
劉章聞言,忙顯出一臉的疑惑:“右相何意?陛下怎麼了?”
陳平開口說道:“陛下昨日突感不適,這幾日都要在宮中養病。”
劉章一心想問出陳平對此事的態度,故而他忙接著說道:“陛下養病,國中事務該當如何?”
陳平微微一笑,向上一拱手說道:“國中事務自然由太皇太後全權處置。”說罷,陳平看向劉章笑了笑道:“莫非衛士令大人有事必須麵見陛下?”
“不不,我能有甚事?”劉章忙擺了擺手笑道:“不過是隨便問問。”
陳平抬起頭悄悄向四周圍來的臣子們看去,隻見呂祿,呂平,呂產等人也正在一側緊緊的盯著自己,他忙開口高聲說道:“諸位大臣,南越趙佗公然反漢,待會朝會,我等該聯名上書,發兵夷越!”
此言一出,殿中的尷尬無聲的氣氛一下便被打破,陳平為所有的大臣們找到了一個很好的議題,他們忙紛紛高聲說道:“對,那趙佗狂妄自大,該當討伐!”
“高祖之時南越便借機生事,今又滋事,必須嚴懲!”
“發兵南越,活捉趙佗!”
就在群臣叫嚷之時,隻聽殿外內侍高聲報道:“太皇太後到——”
眾臣忙一起向殿門方向跪下高聲拜道:“恭迎太皇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群臣的朝賀之聲還未停下,隻聽殿外傳來羽林衛“踏踏”的步伐聲,大臣們忙抬頭看去,隻見一隊腰挎軍刀的羽林排著整齊的隊伍踏入前殿,“刷”的一聲分兩側站好。
大臣們的眉頭緊緊擰成了一團,隻見羽林們分列站好之後,呂後才引著一幹內侍侍女邁步走了進來,眾臣慌忙將頭低下。陳平看向周勃,小聲說道:“今日必然有變。”
呂雉走至上座坐下後開口說道:“諸位臣工,今日早朝隻決一事,那就是廢劉恭,立新君。”
此言一出,群臣們慌忙互相小聲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咳咳。”呂雉咳嗽了一聲,眾臣慌忙停止了議論,她看向一旁的內侍道:“宣詔。”
“諾。”內侍低頭答應一聲,從袖中取出詔書,展開讀道:“凡有天下治萬民者,蓋之如天,容之如地,上有歡心以安百姓,百姓欣然以事其上,歡欣交通而天下治。”內侍停頓了一下,又接著讀道:“今皇帝病久不已,乃失惑昏亂,不能繼嗣奉宗廟,守祭祀,不可屬天下,其議代之。”
隨著詔旨的宣讀,原本安靜的大殿更是落針可聞。除了早先便盡悉內情的呂祿,審食其等人,殿中群臣皆是心中大驚,那內侍尖細的嗓音此時聽起來竟猶如驚雷,震得眾人一陣暈眩,自從高祖歸天,短短幾年,外戚權勢竟坐大到這種地步,先不說早先的鴆趙王,製人彘,逼死周昌,到如今竟然連皇帝立廢也在這太皇太後一言之間。盡管小天子昨日向外戚們當庭發難,朝臣已料到呂後必然會嚴懲天子,可大家怎麼也沒有想到,呂後竟要直接廢了劉恭的帝位!而且這廢天子的詔書竟能寫的這樣的平淡,一句淡淡的“其議代之”,顯得多麼的平常無奇,又多麼的讓人感到不寒而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