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正是農人用晚飯的時候,可村鎮中卻隻有寥寥幾縷炊煙,賈誼晁錯二人已叩開了數家的門戶,但每當二人一說是前來投宿的,開門的農人便會立刻關上院門,一連數家,竟是家家如此。
晁錯苦笑著看向賈誼說:“看來今晚你我要在這山林之中,忍著寒風過夜了。”
日頭西沉,星月布於夜空之上,終於有一戶農家為他二人敞開了門戶,開門的老頭上下打量了麵前這兩個蓬頭垢麵的年青人道:“既然你二人是遊方的先生,那就請進來吧,家中飯食粗鄙,還望二位先生見諒。”
賈誼晁錯二人聞言,忙一起拱手拜謝之後,跟隨著老農走進家中。
家中的陳設破敗不堪,老婦人端著一支燭盞走來,正要點上燭光之時,賈誼忙開口說道:“不必如此繁瑣了,就像平日一樣,將桌案搬到院子中用飯吧。”
桌案被搬到院中,賈誼看向老農說道:“我二人包裹之中皆有幹糧,可分食之,不必再忙活了。”老農哪裏肯,他執意要讓老妻去端來飯食寬待客人,晁錯忙再三勸阻,老農這才作罷。
老婦人在裏屋用飯,老農陪著賈誼晁錯二人坐在庭院之中,邊吃邊聊著。晁錯開口說道:“請問老父,今日我等前來鎮中借宿,為何連叩開了數家,一聽我們是投宿的,便都拒之門外,這鎮中發生了什麼事?”
老農聞言,開口說道:“聽你這個小先生的口音,也是河南人吧?”
晁錯點了點頭道:“我是潁川人,他是洛陽人。”
老農歎了口氣道:“洛陽是富庶之地,潁川也不是特別窮困之所。這欒陽裏,早已沒什麼人了,能走動的都逃荒去了,隻有幾家老弱,實在走不動的,隻有呆在這裏,還不知道能不能熬過這次寒冬啊......”
晁錯聽罷,忙看向老農問道:“我聽說,朝廷已將稅收降至三十稅一,難道家中還是沒有存糧麼?”
“這位先生既然說起這事......”老農沉下頭道:“那老朽就和二位說說吧。”
賈誼晁錯二人聞言,忙看向那老農,隻聽他開口說道:“稅收是輕了,苛捐雜稅也都廢除了,可是鎮中的青壯年們在今年入春的時候,集在一起非要到北方去經商,跟我們說什麼辛苦種地,最後依然要麵臨饑寒,他們說這次出去經商,入冬之前便能帶著掙的滿滿的銀錢回來,到時候買糧過冬,這糧價向來低賤,到時候家中不但有餘糧,反而還能攢下不少的銀錢。如此一來,這裏便隻剩下了我們這些婦孺老人,雖有大好的良田,卻是無力耕種,白白荒廢了下來,作孽啊......作孽啊......”
“既然如此......”賈誼開口問道:“老父,眼下已將近隆冬了,家中的子女為何都不在家中?”
老農歎了口氣道:“他們上個月就回來了,的確是掙到了錢,年青人們商量著到郡府的市集上去買糧,卻沒想到,不光這糧價驟然上漲,他們手中掙到的錢,市麵上竟然不認,說什麼現在的錢不值錢了,要買糧食的話,必須以物換物。”
由於背本趨末所帶來的大好良田白白荒廢,沒有人耕田了,今年的糧食必然欠收,糧食欠收,必然要引起糧價的飛漲,這一點賈誼和晁錯已經事先預料到了,可這市麵上不認錢幣,竟然開始以物換物?賈誼緊鎖眉頭,看向那老農說道:“老父,現在用錢買不到東西?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農的臉上顯然也是極為沉重,他緩緩搖了搖頭:“不知道啊......老朽年近七十了,活了一輩子,還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錢卻買不來東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