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的秦孝公並不急於表態,他要看看商鞅如何應付——如果你的變法政策連大臣都說服不了,還如何推行全國?商鞅站了出來,和群臣展開了一場著名的“答辯會”。甘龍說,要效仿先聖。商鞅就曆數那些成敗君主,凡是有作為的必有所創造,有所超越,陳陳相因導致衰亡,順應時勢才能大展宏圖。一番滔滔雄辯,把對方駁斥得啞口無言。

說服了大臣,商鞅的變法政策還隻在朝廷站穩了腳跟。但是,老百姓會相信你的新政策嗎?商鞅想到了一個辦法。

一天,商鞅親自來到國都的南門,令人豎起一根三丈高的木頭,百姓不知所以,紛紛前來圍觀。商鞅宣布,能把這個木頭扛到北門,即賞十金。“這可是重賞啊!”人群中一陣驚叫,卻沒有人相信這是真的。第二天商鞅果斷地把賞金提高到五十金。終於,有個年輕人出來試試運氣了,他輕鬆地把木頭搬到北門。眾目睽睽之下,商鞅當場付款。

舉國轟動了:商鞅是信守承諾的!

公元前356年,商鞅在秦國開始了徹底而係統的改革。土地製度變化了,開阡陌,除井田;治安管理加強了,什伍連坐,互相監督;貴族特權取消了,獎勵農耕,生產的糧食多也可以立功,優秀的農民可以揚眉吐氣;爵位等級秩序建立了,不分平民貴族,以戰功授獎,隻要立功多,就可以富甲一方。秦國的軍隊從此變成虎狼之師。既然殺敵取勝可以帶來財富和地位,何樂而不為呢?

十幾年裏,“秦民大悅,道不拾遺;山無盜賊,家給人足;民勇於公戰,怯於私鬥,鄉邑大治。”公元前350年,在商鞅的主持下,秦國遷都鹹陽,以郡縣製劃分行政區域。接著,秦國奪取魏國河西之地,迫使魏國遷都大梁。甚至,那個名義上的皇帝周天子,也要如同諸侯一樣向秦國祝賀。普天之下,秦國之外,已無強國。

秦孝公兌現了他在“求賢令”中的諾言:“與之分土”。商鞅被封為大良造,因戰功封於、商十五邑,號商君。巨大的榮譽與權力傾覆朝野,商鞅達到了人生的巔峰。

但是,秦國的強大並不符合所有秦國人的利益,首當其衝的是舊貴族。在特權被取消之後,他們變成了商鞅的死敵。

早在變法之初,太子就指責過商鞅:“新法嚴峻。”按照商鞅的政策,敢說新法的壞話,這還了得?罰不了太子,也要罰教導太子的兩位師傅——公子虔被割了鼻子,公孫賈臉上被刺了字。

法律的權威雖然得以保障,但未來的國君卻得罪了。(有人勸商鞅急流勇退。但是身在權力的頂峰,又有幾個人懂得退?大概商鞅以為自己仍可以逢凶化吉。他對政治的瞬息萬變,對君主的自私一麵,估計不足。他對平民生活,毫無興趣。)於是,在秦孝公後期,商鞅有太多的機會為自己留退路,但都被他放棄了。

公元前338年,秦孝公去世。這是很多人潛心等待的一個時刻——時勢會因為一個人的存在與否而發生巨變。太子駟繼位,為惠文王。公子虔等人終於有了報複的機會,他們告發商君謀反,發吏追捕。商鞅有口難辯,唯有逃亡。

在一個月色初上的黃昏,商鞅逃到了函穀關,關守尚不知鹹陽城中的變故。但商鞅萬萬料想不到的是,他出逃太急,忘了帶驗證身份的憑證,而每一家店主都告訴他:“我們商鞅大人製定的法律,留宿沒有證件的旅客,店主要受連坐之罪!”

商鞅喟然歎曰:“嗟乎,為法之弊,一至此哉!”自己當日頒布連坐令時,又何曾想到以親身陷此令?商鞅走投無路,隻好回到封地,倉促地組織了一支人馬,起兵造反,戰敗。秦惠文王對他實行了嚴酷的車裂之刑,告誡世人“莫如商君反者”。

商鞅的悲劇充滿了曆史的濃重感和宿命感。他執掌秦國朝政19年,這才有了繁華富庶、氣勢如虹的強秦;才有了始皇帝“續六世之餘烈,振長策而禦宇內,吞二周而亡諸侯,履至尊而製六合”的統一大業;才有了曆代王朝沿用的秦漢製度、霸道王道並存的治國傳統。而他死於自己製定的法律下,也是以生命維護了變法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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