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黯上任的第二年春天,淮陽縣城南關的水井裏發現一無頭男屍。驗屍後汲黯宣布:“有誰認出死者,賞銀三十兩。”話音剛落,有一名叫馮天華的說:“死者叫鄭春生。我從小與鄭春生一起長大,知道他右腿上有一顆紅痣,剛才驗屍時,看到死者右腿上的紅痣,故敢認定。”汲黯讓人找來死者的親屬——其妻江鳳榮和賬房嚴光林。二人見屍哭而無淚,汲黯頓生疑團,於是就嚴肅地說:“賞銀兌現!若有人找到死者的人頭,本太守重賞紋銀三百兩!”江、嚴二人回到家中,密謀一番,決定撈這個三百兩的“外快”,於是就讓其表弟去報案,並約定事成後賞銀三人平分。汲黯接到報案後,挖出了江、嚴二人埋下的人頭。後經過嚴加審訊,江鳳榮的表弟供出了真情:江、嚴二人勾搭成奸,共同謀害了鄭春生,將鄭的屍體拋入水井中,人頭埋在麥地裏。案情大白後,汲黯處決了殺人凶手,為死者申了冤,並幫助村民們深挖了水井,使之變成一眼水量充足的甜水井。

淮陽城內土塔街住有一位教書先生叫劉壽山,其妻杜氏善良賢惠,生下一子一女,男孩叫劉海江,已娶本城朱丙章之女朱雲英為妻;女兒叫劉青麗,年方一十七歲,待字閨中。一家五口人,和和睦睦。但不久,因女兒劉青麗要出嫁,就陪送的嫁妝上父子之間、婆媳之間產生了矛盾:兒子和媳婦埋怨父母偏愛妹妹,陪送的嫁妝太多;而老兩口訓斥兒子、媳婦不懂事,幹預妹妹的婚事。一家人吵成了一鍋粥,官司打到汲太守處。汲黯問明了情況,哈哈一笑,說:“壽山老弟,你我今日難得相聚,來!來!先到天帝廟小敘片刻。官司嘛,待會兒問也不遲!”一行人來到天帝廟,汲黯指著廟門旁的一副對聯,讓劉海江念道:

女無不愛,媳無不憎,勸天下家婆:減三分愛女之心而愛媳。

妻何以順,親何以逆,願爾輩人子:將一點順妻之意而順親。

聽了這幅對聯,劉壽山一家深感羞愧,再也不提打官司之事,一家人又和好如初。

汲黯在淮陽,如同當年在東海郡和右內史任內一樣,政治清明,百姓安業不憂。不久,武帝下令提升汲黯待遇同諸侯相。汲黯在淮陽七載,病逝於任上。黯死後,漢武帝念其一生之忠心,封其弟汲仁為九卿,封其子汲偃為諸侯相。

汲黯生活在漢武帝時代,是黃老思想的實踐者,更是敢於直諫的名臣。漢武帝固然是位事功顯赫的名君,但其剛愎自用的性格也是盡人皆知。在他麵前敢於直諫的人為數不多,汲黯就是這樣鳳毛麟角的人物之一。他為人倨傲嚴正,忠直敢諫,從不屈從權貴,逢迎主上,以此令朝中上下皆感敬畏。如上麵所說,人家謁見傲慢的丞相田蚡,都是卑躬屈膝俯首下拜,而他偏隻拱手作揖,見大將軍衛青時亦行平等之禮;兩次奉旨出使,他都中途變卦,或半路而返,或自作主張發放官糧賑濟災民;批評別人的過失,他從來耳提麵命不留情麵,即使對至尊的君主及其寵幸的權要人物也敢當麵諫諍指責,無所顧忌。他曾四次犯顏武帝,三次斥罵丞相公孫弘和禦史大夫張湯,言辭都極為尖銳無情。

綜觀汲黯的一生,直聲聞於朝野,淮南王劉安於反前曾私語其僚屬道:“朝廷大臣隻有汲黯正直剛毅,尚能守節死義,不為人惑,若公孫弘輩,隨勢逢迎,我若舉事,好似發蒙振落,都毫不足畏懼呀!”敢於正直進諫的大臣能否產生這樣的威懾力量,後世的人們不妨見仁見智,而漢代人對此是津津樂道的。西漢後期的名臣李尋就有這樣的一段議論:“聞往者淮南王作謀之時,其所難者,獨有汲黯,以為公孫弘等不足言也。”其餘西漢名臣黃霸、穀永、賈捐之也把汲黯尊為官吏的楷模。當時輿論把他視為諍諫之臣的代表,不再稱呼他的本名,幹脆愛稱為“汲直”。後世許多敢於直諫的名臣都從汲黯身上找到了力量的源泉。這位“臨大節而不可奪”的傳奇人物、偉岸丈夫,也因此而千古留名。其實,漢武帝內心也深嘉汲黯的正直,但由於他過於戇直,說詞不知婉轉,往往又使武帝在感情上一時難以接受,對他的曆次的冒顏直諫,在接受程度上每每多打折扣,事後細思,仍不得不在內心深處認為他是一個不可多得的骨鯁之臣!

剛正不阿是一種剛強、堅毅、崇高的品格,是做人之本;阿諛逢迎則是卑下、庸俗的奸佞小人的醜行。在生活中,為了升官發財,絞盡腦汁,極盡阿諛逢迎之能事;在與人交往中不亢不卑,不失人格,人好則言好,差則言差,表現出剛正不阿的精神。就像汲黯一樣,為官清正,廉潔奉公,死後家無餘資,在封建官吏濁多清少的環境中,可謂一個佼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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