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無奈,就跪到地上,掀起紅布,把那隻炸焦的手舉過了頭頂。九爺正低頭下視,他這一舉,黑乎乎象鳥爪似的,一隻斷手差點碰了他的鼻子。九爺打個冷戰,一拍桌子說:“混賬!這哪裏是人手,你弄了什麼爪子炸糊了上北京蒙事來了?”和尚說:“善哉,小僧發願修廟,一片誠心,豈能作欺天瞞人之事?”九爺說:“你要真正心誠,當我麵把那隻手也剁下來,不用你叫化,我一個人出錢把廟給你修起來怎麼樣?”和尚汗如雨下,連連叩頭。九爺說:“來人哪,把他左手墊在門檻上,當我麵拿刀剁下來!”呼拉一聲過來兩個戈什哈,就把和尚揪住,拉到門口,卷起袖子,把那剩下的一隻左手腕子墊在門檻之上,嗖的一聲拉出把鋼刀。和尚一驚,就暈了過去。九爺擺擺手,戈什哈收起了刀。九爺說:“弄盆水把他潑醒了!”
戈什哈端來兩盆涼水,兜頭潑下。那和尚一個冷戰醒了,看看手還在臂上,甩了甩哪兒也沒傷,趕緊給九爺叩頭。九爺大笑著問:“剛才這一下怎麼樣?”和尚哭喪著臉說:“嚇貧僧一跳!”九爺說:“你把個爛手猛一舉,差點碰了我的鼻子!你嚇我一跳麼我不嚇你一跳?行了,拿化緣簿去找管事的,說我捐五百兩銀子。”
和尚暈頭脹腦地走了。九爺被這件豐逗得大為開心,就叫人去傳聶小軒。聶小軒來到門外,不敢驟進,隔著門就跪下磕了個頭。九爺心情正好,看小軒的破衣爛衫也覺有趣,見他那戰戰兢兢的神態也覺好玩,就笑嘻嘻地說:“你把手伸出來我瞧瞧!”
聶小軒大惑不解,遲遲疑疑地伸出了兩隻手。坐牢久了,不得天天洗漱,一雙手又髒又瘦,他很羞慚。可是九爺不管這些,看完手心又叫他翻過手背,然後對兩邊的下人們說:“嘖嘖嘖,你們都看看,這也叫手!和尚那隻手,光會敲木魚,一剁下來就成千成萬的募化銀子;這手會燒‘古月軒’,能畫蔡文姬該值多少錢哪!我買了,你出個價吧!”
聶小軒說:“那套煙壺錢九爺不是已經賞給小的了嗎?”
“不是買煙壺!”底下人湊趣說,“九爺要買作煙壺的這雙手!”
聶小軒答道:“回爺的話,這手長在小的身上,它才能做事,要剁下來就不值錢了!”
聶小軒本是句氣話,可九爺認為他答得機智,便說:“好,連人帶手一塊賣我也要,光賣手我也要。咱們立個字據吧,要連人一塊賣,以後你作的‘古月軒’隻準賣我一個人,不準外賣,我給你身價銀子。要光賣手也行,賣了手以後你不能作了,九爺我養著你。”
聶小軒一聽,渾身都軟了,再不敢答話。九爺便說:“管家,把聶小軒帶到馬號好好照應,我給他一天工夫讓他想想。到下晚要想不出主意來就得聽我的了。”
聶小軒連聲大喊:“九爺開恩,九爺開恩!”過來兩個戈什哈,把他架走了。九爺笑了一陣,吩咐管事,明天給聶小軒準備十兩銀子,送一身舊衣裳放他走,今天先逗攏逗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