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老莊思想與空(1 / 2)

日本戰敗後,中國政府“以德報怨”,放棄對日本的賠償要求,約定使得日本人安全歸國,此“以德報怨”之說出自《老子》第六十三章,該章最初有“為無為”;所謂“為無為”就是不必要有所作為的意思,接下來是“事無事、味無味”。

玩味無味之事物,一麵行無為之事,這個“為”也當成無意思的反麵說法,讀成“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中央公論社的小川環樹翻譯為“不采取行動、不從事幹涉、不品味無味之物”,這真是有點奇怪,如果是“不采取行動、不事幹涉”的話,這與所謂“味無味”的句子如何得到平衡?一麵敘述王者般心情之事,突然又加上“品味無味之事物”,不覺得很奇怪嗎?這九個字到底在說些什麼?身為“《老子》第一人”的小川環樹博士,如果完全不理解的話,就清楚地說不理解豈不是很好,牽強附會的翻譯,反而使《老子》變得更難理解,老子在此所敘述的不是那樣的處世術,而是偉大的哲理。

接著就是“大小、多少、報怨以德”,然而最重要的還是在開頭那九個字,從這個意思深究下去,與《般若心經》的“空”相通;《般若心經》中有五蘊皆空,“空”絕非單純的無,“空”作為實相才是應當的,就老子所說“為無為與事無事”意味著什麼,再就“味無味”而言,一切都已經在“味無味”的語言中表現無遺。

“味無味”即味“空”之世界,以佛教用語來說,就是進入禪定,加以較簡單說明的話,吃豆腐時通常會加醬油或各種調味料,如果要知道豆腐本來的味道,必須什麼調味料也不加,去體味豆腐的原本味道,唯有未加調味料而被認為沒有味道的豆腐,就照那樣入口看看,才能發現它本來自有其味道。

水的道理也一樣,它本身被認為無味,可是多摩川的水、荒川的水,在同樣水管中,味道也不會一樣。最近有幾種礦泉水在市麵上販售,水的味道不同可想而知,被認為無味的水,卻因品味的人而全然不同,其中自有深意。所謂味無味之說,就是包含這麼深的哲理,也就是說,隻要靜靜地,都可以看清楚事物的本質。去掉醬油的蔥、紫蘇葉,如同無自性的五蘊,亦即除去物質要素的色,與精神要素受、想、行、識,如此來談體味實相“空”世界的重要性,就是味無味。

老子更加上“無為而化”,以作為究極目標,“化”這個語詞,可以當做淨化、或教化等種種解釋;可是如果就“無為境地”或是“空的世界”來思考,它不具任何意義,不隻思考無意義,就連體味也同樣無意義,隻有把“無為境地”、“空的世界”作為自己的東西,與之成為一體,那才是所謂“化”。

還有開頭所舉出的“報怨以德”在《論語·憲問篇》也曾出現過,孔子訓斥這個想法。

或曰:“以德報怨,何如?”

子曰:“以何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以直報怨”的意思是說“以相應的回報”,幸好中國政府當時采用的是《老子》而不是《論語》。

據說老子是紀元前五世紀至四世紀的人,是在釋迦、孔子之後若幹年出生的,那個時候佛教當然尚未傳入中國,因此他的思想表現與佛教有相當差異,可是所言也與佛教有相通之處,宇宙真理唯一是當然之事。《老子》第二十五章,有關於天地創造的一段文字: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可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

雖然無形,卻顯然有某種東西,比天地先出生,既無聲音且又空曠,隻是獨自站立著而不改變,繞行一切地方而不覺疲憊,這就是稱為天下(萬物)之母,真實名字,吾人不得而知,假借“道”字以為名。(中央公論社·小川環樹譯)

此章最後,如此總結: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人以地為法規,地以天為法規,天以道為法規,道以自然為法規。(中央公論社,小川環樹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