馱水的日子:溫來軍作品集12(2 / 3)

說著,一把手就衝到來鳳離跟前,揪住來鳳離就要打。來鳳離可能是喝了酒的緣故,一點也沒有以前的逆來順受,反倒是一把手的野蠻激怒了她,她和一把手撕扯了起來。一把手酒喝的太猛,酒勁上來的快,站都站不穩,來鳳離這次又是帶著強烈的反抗性質的,一把手這回沒有打成來鳳離,卻叫來鳳離把他幾次推翻在地上。

一把手和來鳳離自結婚後,第一次對打了一次架,第二天酒醒了,一把手回想一下,覺得自己吃虧了,想找來鳳離的碴,來鳳離卻不在家了,隻給他留了個條子,這回是真正回娘家了。來鳳離走時,照樣給一把手燒好了一壺奶茶,用氈子包著,熱乎乎地放在那裏,等著一把手喝了醒酒呢。

過了兩天,來鳳離才從娘家回來。一回來,來鳳離就挑釁似地對一把手說,人家都出了祭天的羊,就剩下我們家沒出了,別人都在罵呢。

一把手本來就沒有好氣,聽來鳳離一回來又提到祭天的事,氣不打一處來:原來你沒回娘家,是去會你的老情人馬前龍了,馬前龍那個王八蛋,我就不給他羊,讓他騙不成人。如果你再和他有來往,哪天我非把他像宰羊一樣宰了不可。

來鳳離卻不屑地說,你愛怎麼擺弄馬前龍,那是你的事,我管不著,但這祭羊我得出,你不怕天旱,我還怕天把我旱死呢。

一把手說,有我在,你就別想拿走一根羊毛。

來鳳離冷笑道,我看你還不打個盹睡覺了,你喝了馬尿睡死了,我就把羊趕走。

來鳳離和一把手幹了一次架後,似乎找著了強有力支撐似的,一點都不怕一把手了。

一把手氣得全身亂抖,試了幾次,差點動手,可沒有喝酒的他,卻是特別清醒和理智,盡管心裏惱怒至極,但就是對來鳳離動不了手。而且他看到來鳳離也不像以前那麼怕他了,肯定會幹出他不願幹的事來。一把手為了防備來鳳離,好幾天晚上都不敢睡覺,酒也沒喝。他知道,一旦喝了酒,迷糊過去了,他就失去主動了,來鳳離一定會乘此機會把羊趕去給了馬前龍,自己就更沒麵子了。

一把手這樣過了幾天,實在熬不住了,眼看著草場旱得一天比一天曆害,連草根都快要被羊揪出來了,再這樣下去,羊很快就會沒東西吃了,到那時,他失去的可就不隻是一隻羊了。一把手不想看到有這樣的一天。一把手思前想後,決定賣掉這群羊。一把手沒有征求來鳳離的意見,就把羊趕到農場裏,一隻不剩地全賣給了羊販子白化成。白化成把價錢壓得很低,一把手討價還價半天,白化成就是不鬆口,一把手氣得和白化成吵了起來,白化成卻一點都不生氣,對一把手說,你來就這個價錢,不賣你可以趕回去等著羊餓死呀。在塔爾拉,誰不知道白化成心黑?一把手氣得要把羊趕走時,白化成卻一臉壞笑著說,我這收羊的價錢,一天一個樣,錯過了今個,明天想賣這個價,除非你老婆來了才能賣今天的價了,當然得搭上你老婆才行……

行了!一把手斷喝了一聲,如果不是天旱成這樣,他寧願把這些羊群養到老,也不願意把羊賣給羊販子白化成呢。一提白化成這個人,一把手氣就不打一處來,當年在娶來鳳離這件事上,死了老婆的白化成硬是仗著有幾個錢,和他競爭過。一把手小時候玩時,往生產隊的粉碎機裏塞草時,叫粉碎機給鍘掉了一隻手上的四根指頭,隻下了一隻好手,殘手倒沒有影響他和正常人一樣幹活,但影響了他找媳婦,三十來歲了,還是個光棍。來鳳離被馬前龍騙失身,打了肚子裏的胎後,身體也算殘疾了,有人就給一把手撮合。一把手家裏窮,來鳳離的老爹財迷心竅,一心想把女兒嫁給白化成。來鳳離吃過一次虧了,對有錢的羊販子白化成沒有好感,卻看中了一把手的樸實和善良,堅持著嫁給了一把手,如果不是來鳳離堅決,一把手恐怕難擊敗白化成呢。雖然勝了白化成,但一提到這個人,他心裏十分的不舒服,總覺得這個人靠著有幾個破錢,就神氣活顯的。

但現在的情形容不得一把手生白化成的氣了,羊價一天比一天低了,這個他知道。他猶豫再三,還是把羊賣給了白化成,這樣總比把羊白送給馬前龍那樣的壞種強吧。

一把手賣了羊,拿上錢,買了幾瓶子好酒,剛過了中午就回到了家裏。來鳳離奇怪一把手今天這麼早就回來了,一看是他一個人回來的,羊群卻不見了,心裏有了些預感,便問他把羊放到哪裏了。一把手不理會來鳳離,把一個布袋子往炕上的氈子底下一壓,用嘴咬開酒瓶蓋子,就往嘴裏灌酒。來鳳離問得急了,一把手才輕描淡寫地說了句:羊賣了。

全賣了?

全賣了!

一隻沒留?

一隻沒留!

賣給誰了?

白化成。

你怎麼能賣給那個羊販子呢,來鳳離頓著腳說,他的良心早叫狼吃了,他能給什麼價錢?

大羊八十塊,小羊五十,像白送一樣。一把手噴著酒氣,解恨似地說。

天呐,來鳳離叫了一聲,你這個……都幹了些什麼呀?來鳳離本來想說一把手是敗家子的,但沒有說出口。

一把手又住嘴裏灌了一口酒,才說,我是敗家子,賣這麼點錢,是我沒本事,你去,你去了,白化成說能給高價呢。

來鳳離已經不計較一把手挖苦她了,她隻是心疼那些羊,要不是天旱,在水豐草肥的時候,一隻羊羔都要賣將近二百塊錢呢。來鳳離心疼得呲著牙,嘴裏不停地抽著冷氣,想和一把手大鬧一場,可一把手已經喝得有點高了,歪在炕上快迷糊過去了。一把手有好幾天沒有喝酒了,正讒著酒,多喝了不少。

來鳳離看著已經睡過去的一把手,先是淚水湧了出來,接著是在一把手的呼嚕當中,再也控製不住自己了,她放聲大哭起來。

來鳳離和白化成

來鳳離是第一次在一把手喝了酒後,沒有動手打她,卻自己哭了起來。

來鳳離被一把手每次打了後,心裏恨死了一把手,越想越絕望,她一個人默默地垂淚,歎自己命苦。一把手打完後,睡著了,打起了呼嚕,來鳳離心裏又慢慢地平靜了,和一把手結婚四年多了,她沒有為一把手生出個一男半女來,她知道這不是她的問題,她被馬前龍騙過,肚子裏裝過馬前龍的種,這證明她是有生育能力的。問題是出在一把手身上,她試探著勸一把手去治治,一把手礙著麵子,堅決不去。來鳳離知道一把手心裏憋屈,自己老婆失過身,打過胎,全塔爾拉人都知道一把手娶了個破女人,這種事擱哪個男人身上不覺得壓抑呢。一把手雖然從來沒有在來鳳離麵前說過這些事,來鳳離知道這是因為一把手的心地善良,害怕刺激和傷害到她,一把手在竭力表現他對此事的不在意,可他的行動上又往往泄露出他壓抑著的不滿來。一把手因為不能生育,慢慢和別人交往的很少,不是出去放羊,就是在家喝悶酒,酒喝多了,心裏堵得慌,就動手打她。她心裏有愧,因為自己和馬前龍的事,覺得對不住一把手,在一把手麵前,有一種愧疚,所以每次一把手打她時,她都默默地忍受著,心甘情願地接受著一把手的暴虐行為,作為對自己的懲罰。一把手不是多出色多優秀的好男人,但他善良勤勞,在外麵放羊,風吹日曬,操心這操心那的,還不都是為了把這個家營造好,讓她過得舒心?生活嘛,怎麼會那麼完美呢?自己這樣一個女人,也該知足了。便想通了一切,第二天又平心靜氣地給一把手燒好解酒的奶茶。

日頭落下去時,來鳳離才止住了哭泣,她看著已經睡得像死過去一樣的一把手,衝過去,從一把手身下的氈子底下抽出那一袋賣羊的錢,提上就出門了。來鳳離想把羊再贖回來。來鳳離不是為了和一把手較勁,她是個能真實生活著的女人,她想就是為了不出那隻祭天的羊,也不能把羊這麼便宜賣了,那群羊無論對於她還是一把手來說,都是生活的希望,就算是上天不讓他們的希望在草原上蓬蓬勃勃,他們也不能這樣草率地將自己的希望如此低賤地賣給羊販子。還是白化成那樣的羊販子。

再有,來鳳離心裏一直埋藏著一個想法,一個一把手還沒有探到的想法,那就是她要積攢夠一定的錢,到城裏去給一把手治不育症。說到一把手的不育症,來鳳離比丈夫還苦惱,自己原來被馬前龍騙失了身,還受人嘲笑地未婚先孕,和一把手結婚後,可以正大光明合理合法地懷孕生育了,沒想到男人卻有問題。明明是一把手有問題吧,流言蜚語卻是衝著她來鳳離來的,說什麼的都有,而最多的還是說她和馬前龍胡搞得太多了,把“機器”搞壞了,不能生育。來鳳離含著淚水,像做賊似的私下到處給男人找治病的偏方,每次按找來的偏方吃藥,丈夫吃了後都沒有見效果。一把手後來幹脆不吃了,來鳳離也沒有辦法,就存下心要攢下一筆錢,然後讓一把手到大地方去治。她已經打聽到了,在城裏有專治男人的這種不育症的,但得需要一大筆錢。於是來鳳離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這群羊身上,在草原,牧人的希望不在羊群上又能在哪兒呢?可天旱成這樣,眼看著原本肥碩的羊一天比一天瘦了,來鳳離心急啊。不管怎麼說,羊瘦了還可以補過來,隻要有了雨水,草能活過來,長得蔥鬱茂盛,羊就有救,就可以再次長得膘肥體壯。但天旱的沒有一點章法,來鳳離隻有相信人虔誠的祈盼能讓上天感動,所以她才寄望於瞎子神出鬼沒漢和馬前龍那樣的騙子祈求上天播雨的做法,其實她又何嚐不知道馬前龍那個騙子的能耐呢,可病急亂投醫,在這樣的時候,她隻有相信人與神在某個境界裏的共通,不為別的,隻為了求雨,為了她的羊群有鮮嫩的草吃,最終為了能夠有錢治丈夫的病。可丈夫一點也不理解她的願望,甚至不願出一隻祭羊,還賭氣把羊全賣了。賣了這麼低的價錢,把她來鳳離的計劃和願望粉碎得幾乎成了粉沫,她的心裏怎麼能接受呢。

來鳳離要去找羊販子白化成。

天已經黑了,草原上的夜一黑下來,隻要沒有烈日的烘烤,馬上就會變得涼爽起來。這種涼爽使煩躁不安的來鳳離心裏微微靜了一些,她在白化成家門前站了一小會,在夜色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才走了進去。

正在吃晚飯的白化成一看是來鳳離,一個女人在晚上來到了他家,他當即明白了來鳳離來的目的,他沒有表現出一點驚喜來,表情很淡然地對來鳳離說,還沒吃飯吧,要不要在我這吃點?

來鳳離從白化成的表情和口氣上,聽出了他的冷漠,便說,我吃過了,你快吃吧。

白化成這才嘿嘿地幹笑了兩聲,用一副知情知底的口氣說,你吃了什麼呀,今天你是吃不下飯的。

來鳳離強忍著自己的厭惡和怒氣,平和地說,不管我,你吃吧,吃完了,我有事找你。

沒事,你還能到我這裏來?白化成冷笑了一下,得意地說,現在看到我的錢重要了,來求我了,你還真能拉下臉呀。

來鳳離再也忍不住了:誰說我要求你來?我憑什麼要求你?我隻是要贖回我家的羊!

說著,來鳳離把裝錢的那個布袋子往白化成麵前的桌子上一扔,氣得全身都在發抖。

白化成想著來鳳離隻是來和他理論羊價的,沒想到她卻是來跟他說要贖回她家的羊。他愣了一下,便說,你這是幹什麼?

我這是幹什麼?來鳳離說,你說我來幹什麼?你也太欺負人了,趁著天旱來賺昧良心的錢,用這麼低的價錢來收我們家的羊,那是一群羊,是我們起早貪黑、辛辛苦苦才積攢起來的一群羊,你一隻羊隻五十塊錢就把它們全拿走了,你以為是買羊骨頭呢。

白化成這回聽明白了來鳳離的意思,不客氣了:唉,我說來鳳離,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誰欺負你了?羊是你家的一把手送上門賣給我的,錢多錢少,是眼下的行情,我怎麼就賺昧良心的錢呢?你也知道天旱羊不好養?這時的羊瘦得隻有骨頭,我這不跟買羊骨頭差不多?你現在不賣,過上一段時間,行情會更低,你說我有什麼辦法?我是個商人,我隻能根據行情來收購羊。別的我不管。

好了,我不跟你說了。來鳳離說,你根據行情來收購羊,你有你的道理,我的羊隻能值這麼多錢,好了吧?但現在我的羊不賣了,我把錢還給你,你把羊還給我行了。

白化成冷笑了一下,說,來鳳離,我說你還沒糊塗到這個份上吧,你拉出來的東西還能吃進去嗎?

來鳳離覺得眼前一黑,差點氣暈過去,沒想到白化成真是無賴到這種地步了,這樣的話都能說出來,但她是來贖回自己家那群羊的,不想和這樣的無賴鬧得太僵,鬧僵了隻有自己吃虧。她伸手扶在牆上撐住自己,聲音很輕地對白化成說,就算我求你了,把羊還給我,好嗎?那群羊對我來說有很大的用處。

白化成聽著,哈哈地大笑道,來鳳離呀來鳳離,你還是求我了,嘴不要硬,人一輩子求人的時候多了,我還以為你一輩子不求人呢,尤其是求我這樣讓你看不上眼的人,你心裏一定很難受是吧。難受著就對了,你想想,四年前我被你拒絕了,你罵我有幾個臭錢就想娶你時,我心裏是什麼滋味,你現在應該感受到一些了吧。

來鳳離被白化成這樣羞辱著,心裏的怒火早已被澆滅了,隻剩下一陣陣的疼痛。她忍受著白化成的羞辱,有氣無力地說,好,當初算我有眼無珠,現在你說夠了吧,說夠了就把羊還給我吧。

什麼叫說夠了?白化成說,我說這些,隻是叫你嚐嚐什麼是難受的滋味,你剛嚐到一點點,就想叫我不說了,你這麼一說,我就把羊還給你了?

你還要怎麼樣?

我不能怎麼樣,我隻是不能把羊如數還給你。白化成說,一把手上午賣的羊,是上午的價錢,現在是晚上,價錢已經跌了,你拿來上午賣羊的錢就想把你家的羊一隻不少地趕回去,這怎麼行?我這買賣不是做跌了嗎?

白化成,你……

我怎麼了?你可以說我心太黑,可這些天的羊價就是這個樣,如果你不來贖你家的羊,我連夜就倒手賣了,你這一攪和,今晚出不了手,明天就要少賣不少,明天的價和今天的價不一樣你知道嗎?

你怎麼能這樣?你……

我怎麼不能這樣?你別忘記我可是羊販子!我不這樣,還能叫羊販子還能賺到錢嗎?當初你嫌我的錢,今天又何必為了這點錢來找我?

這個惡毒的家夥!來鳳離的心疼得一突一突地跳著,整個人都快虛脫,胸中的怒火在白化成陰險的笑容裏幾乎就要噴湧而出了,可為了她的那群羊,為了她不被一把手知曉和理解的願望,無論如何,她也要咬緊牙關也不能在白化成麵前發作。誰讓她的羊被一把手愚蠢地賣給了白化成這樣的小人呢,說到底,誰讓當初她與白化成之間有過那樣一段恩怨呢?對白化成這樣的人,來鳳離又不能硬來。來鳳離深深地吐了口氣,讓自己從那種渾沌的快虛脫的狀態中走出來,換上平和的口氣說,我都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你難道就不能仁慈一點把羊還給我嗎?以前——我說話是自傲了些,不好聽,你就原諒了我吧……

白化成往地上吐了一口痰,聲音很響底氣很足地說,來鳳離,你還真把你看高了,你以為你是誰呀,你不要和我說以前,以前怎麼了,你現在不照樣求著我了嗎?就算我不把你的羊贖還給你,你又能怎麼樣?我反正也沒做錯什麼。

你……真做得出來?

這有什麼做不出來,要都像你這樣,賣了羊再贖回去,我還能當羊販子,還能賺成錢?白化成冷笑著說,想要贖羊,就隻有按我剛才說的價錢了,你要不贖,過了今晚,還得往下壓,你自己看著辦。說著,他拿起筷子又要吃飯了,一副帶理不理的樣子。

來鳳離站在那裏,一手扶著牆,快軟塌了似的,渾身一點勁都沒有了,她用另一隻手搓揉著自己的兩個突突跳動著的太陽穴,一副不知該何去何從、茫然無助的樣子。

白化成嚼完一口飯菜,回過頭來,對來鳳離說,不過……你也挺不容易的,嫁給一把手,沒有錢不說,還不能生育——你要靠這群羊給一把手治病呢,是不是?

來鳳離一聽白化成口氣變了,還以為他良心末泯,自己贖回羊群還有希望,就把身子挺了挺,聽著白化成再說下去。

白化成卻不說了,見來鳳離不吭氣,依然吃他的飯了。來鳳離愣了一陣,才試探著問白化成,你是說可以把羊群原價還給我了?

白化成頭都沒抬地說道,我的意思你還不明白,你別忘了我是羊販子呢,賠錢的買賣怎麼能做呢,除非你——留下來叫我睡一覺。

白化成!來鳳離終於按捺不住心頭的怒火,罵道,你真不是個人了,看來當初我沒跟了你是對的。你這個狗雜種!

罵完,來鳳離被一股怒氣支撐著,上去抓起桌子上的錢袋,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衝出了白化成的家門。出了門,來鳳離整個人卻一下子虛空了,像醉酒的人一樣頭重腳輕,還沒等她找著可以扶持她的東西,就癱在了地上。白化成還跟了出來,嘻笑著對坐在地上的來鳳離說,幹什麼脾氣這麼大呀,我又沒逼著你,這是雙方自願的事,你不願意可以當我這句話沒說。要走呢,也走得利索些,坐在我家門口多不好,要是走不動了,我可以送你。說著,他伸出手來,要拉來鳳離起來。來鳳離一甩手,打開了白化成的手,硬撐著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走了。

白化成和來鳳離

白化成什麼樣的女人沒有玩過,前些年老婆死了後,想續娶來鳳離,結果來鳳離卻看他不上,他拿著一大把錢竟然輸給了又窮又殘的一把手,這很讓他在人前丟麵子。從此他也就打消了再娶女人的念頭,倒不是他對來鳳離一片癡情,對他來說,情又為何物?而是他突然間把婚姻看透了,幹什麼呀,娶個女人,有人管著,沒有了自由,還得苦撐著一個家,不如一個人自由。自從他做了羊販子後,在外麵的世界闖蕩的多了,他才知道隻要有錢,什麼樣的女人不能搞?老婆沒死前,他就和牧場上的姑娘媳婦胡搞多了,弄得他在塔爾拉名聲很不好,那時候他還有所顧忌,後來他發現這些顧忌都是多餘的,名聲已經不好了,還顧忌什麼?他隻是慢慢地厭煩了塔爾拉的這些身上有一股子羊膻味的女人,把目標放在了外麵,到城裏去搞,城裏的那些女人身上香噴噴的,並且一點也不像塔爾拉的這些女人,她們一點也不忸怩,並且花樣還多,光在他身下的各種喊叫聲,五花八門的,就比牧場裏的女人有情趣得多。同樣花錢,白化成肯定願把錢花在那些愛喊叫的女人身上。

白化成有好長時間沒有光顧塔爾拉的這些女人的身體了。

對於來鳳離的到來,白化成是有絕對把握的。他從來鳳離搖搖晃晃走去的背影上,已經看出,來鳳離還會回來,主動送上門來的。所以他連房子的門都沒有關,一聽到敲門聲,就說,門沒關,我知道你會來的。

來鳳離推開門,身子卻不進來,把聲音壓得很低地說,你把燈關了吧。

白化成啪地一聲拉滅了燈,在黑暗中說,就你事多。

等來鳳離慢慢走到炕跟前,白化成往炕裏麵挪了挪,給來鳳離讓出點地方,才說,我可沒有逼迫你,是你自己上了我的炕。

來鳳離不吭氣,在炕沿上坐下,垂著個頭,望著黑暗處發了一陣子呆,才說,你說話可要算數。

就這點錢,我值得騙你嗎。

你什麼事幹不出來。來鳳離咬著牙說。

不信我,那你可以走呀,我什麼樣的女人沒見識過。

來鳳離開始脫身上的衣服。夏天的衣服脫起來容易,可來鳳離脫得卻很不容易,每脫一件,她的心就緊收一下,但她還是狠著心脫著,脫得隻剩下背心和短褲時,她停下了。

白化成卻等得沒耐心了,要等來鳳離這樣磨磨蹭蹭地,他那點興趣早就沒了。他氣呼呼地對來鳳離說,你到底願不願意,又不是大姑娘第一回做這種事,你也不隻經曆過一個男人,都到現在了,還有什麼好忸忸怩怩的呀。

來鳳離咬了咬牙,狠狠地扯下了背心和短褲,由於用勁過大,差點把它們都撕爛了。那一刻,來鳳離心抽得很緊,一股酸水差點就湧出了眼眶。但她強忍住了。

白化成對來鳳離的身體已經談不上有什麼興趣了,要是放在以前,他對來鳳離凸凹有致的身體還會欣賞一番的,可是現在,他什麼樣女人的身體沒見過,別說是來鳳離,就是城裏那些身材比來鳳離好得多的女人,他摸上去感覺都是一樣的,惟一不一樣的,就是每次的體驗有所不同罷了。白化成對躺在身邊的來鳳離沒有一點過渡,伸手攬過來,就爬了上去,直截了當地進入了主題。

來鳳離被突如其來的衝擊撞得差點叫出聲來,她咬著牙忍住了。她以為白化成會給她一些時間讓她進入狀態,但白化成沒有,白化成僅僅是需要一個發泄的身體。白化成一下一下地撞擊她,這種機械的撞擊反而叫她的心不再抽得那麼緊了,她放鬆了自己,不再像剛才那樣緊張,把自己像根木頭似的攤在炕上,任由白化成複仇似的機械撞擊著。來鳳離目光空洞地看著白化成在自己身上晃動,晃出一片嘩嘩的響聲。已經走出了這一步,來鳳離什麼也不用想了,還有什麼要想的呢,都走到這一步了!她來之前就應該預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但她贖羊心切,腦子裏壓根兒就沒有空間去想這個問題。現在,現在——來鳳離毫無激情地在白化成的身下承受著他毫無激情地撞擊時,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忘了做了,她便用雙手往上推起白化成沉重的身軀,喘著粗氣說道,等一等,等一等,你得想個辦法呀,這樣,我肚子裏會有的。

白化成在激烈起伏的運動中,剛剛對來鳳離木頭似的身體有了點感覺,卻又被來鳳離推著進入不了,聽明白了來鳳離的意思,停了下來,壞壞地說,這不正好,一把手有毛病,我可以給他補上。

來鳳離用手輕輕地拍了一下白化成的背,輕輕地說,你還讓不讓我活了?

這一拍,白化成身體竟然打了一個激淩,剛才還不怎麼硬朗的下身竟一下子硬得像鐵棍似的。他這才明白,這次身下的女人還是不同於別的身體,這是四年前不願嫁給他的來鳳離。他的興致大增。但來鳳離用腿夾著,不讓白化成進去。白化成便歎了一口氣,說了聲“這到不是什麼難事,我是幹什麼的。”便起身從炕那頭的褥子底下抽出一個套子來,給自己帶上,複又上到來鳳離身上。

來鳳離這下放心了。白化成玩過了多少女人,在這種事上都快成專家了,在他對來鳳離有了興趣之後,自然不會讓來鳳離還像個木頭人似的攤在炕上不動,他使出渾身解數,上下翻騰,把來鳳離剛才麻木的身體也給折騰得有了感覺。並且是從未曾有過的感覺。來鳳離也開始發揮女人的特點,盡力迎合著白化成了。白化成折騰得更來勁了。但來鳳離這次的感覺卻不像白化成在報複她了,她也不僅僅是在被動地承受了,而像是在完成一件沒有完成的事似的,和白化成配合得非常認真、默契。

自從和一把手結婚後,來鳳離和一把手在一起,從來沒有這麼興奮過,因為自己的失身,來鳳離一直抱著愧疚的心情麵對著丈夫,在丈夫的身下,她不敢有半點非分的想法,隻是一味地承受,剛開始還有一點點的感覺,後來,丈夫知道自己不能生育後,情緒一落千丈,動不動就喝酒,喝了酒就打她,打完就直接睡覺了,說句實話,他們之間好長時間都不行房事了,就是偶爾行一次,不是半途而廢,就是丈夫覺得沒什麼必要,是白費力氣,自動放棄了,她又不敢提出要求,一直默默地忍耐著,慢慢地她也麻木了。

白化成卻一下子喚醒了來鳳離的身體。來鳳離覺得自己又是女人了,她忘了自己是幹什麼來了,她不由自主地發出了歡快的呻吟,偶爾她聽到自己的呻吟聲,把自己都嚇了一跳,她一下子清醒了,她怎麼能這樣呢?她是來和白化成談贖羊的事,他們正在用身體交換條件呢。來鳳離的意識一下子回到了現實裏,全身冰冷了。

白化成有了來鳳離的配合,正在興頭上,快達到高潮了,一下子感覺到來鳳離冷了下來的身體,他滿身汗水地停了下來,奇怪地問來鳳離,你又怎麼了,還有什麼條件要在這時候談呢?

來鳳離知道白化成理解錯了自己的意思,但她又不好把自己此時的想法說出口,便歎了一口氣,頂上去,讓白化成繼續撞擊。白化成卻要問出來鳳離到底想到了什麼事。

你不是還怕我反悔吧?白化成這樣問來鳳離。來鳳離搖了搖頭。在黑暗中白化成也沒有看清楚來鳳離是搖了頭的,繼續說道,我不再乎那幾個錢,我隻是……隻是……也不是為了得到你,羊販子就得這樣硬才能弄到錢。你說吧,還要什麼,我都會給你的,比如再給你的羊加點價。

來鳳離沒想到白化成會這麼說,他把自己當成那種女人了。一股屈辱的感覺湧了上來,從眼睛裏流出來的卻不知道是辛酸還是屈辱的淚水。來鳳離心裏疼了一下,她在心裏想,這是幹什麼呢,本來就是和人家用身體交換的,她恨死了自己的身體,這麼不爭氣,還覺得有什麼屈辱不屈辱的?既然白化成在她的身體上麵,一直想的是和她在談一筆交易,而且他們現在也正在交易,她還有什麼猶豫的。來鳳離就是這時候才想到還欠一隻祭奠用的羊呢,從一把手那裏得不到羊,在白化成這個羊販子這裏就不一樣了。來鳳離抹了抹臉上的淚水,惡狠狠地對白化成說,除過我家的羊外,我還想問你多要一隻羊,你給不給?來鳳離反正想著現在是交換,已經到這種地步了,也沒有拉不下臉的,該談的條件此時不談,等他從自己身上下來了,就晚了。

白化成一聽,挪動了一下身子,像一台歇了口氣的機器,又開始運作了起來,邊運作邊喘著氣,對來鳳離說,我以為是什麼大了的事,不就一隻羊嘛,給你就是了,來鳳離,你能像剛才一樣興奮起來,我快活了,給你兩隻羊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