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在高陽子眼裏,是這個地球的脊梁傲然挺立在中亞腹地,像一個堅硬剛強的漢子展示著雄性裸露的蓬勃肌體,給人一種力的美感。但天山在許多人眼裏,它沒有能力撐到天上,就在蒼茫的荒野上堆起一座氣勢非凡的高地,使東方大地從此有了高度,有了一片明淨的天空和聖潔的厚土。從此,晶瑩的雪再沒有消融,冰封千裏,承受著陽光的厚度,也吸引了世人的目光,作為仰望,能夠掂量出天空下的天山沉甸甸的誓言一般的重量,這些誓言焦灼了千年萬年,很難改變,就像人的信念。高陽子心裏就這麼想著,劉新章他們在這麼蒼茫的地方當兵,一定有這樣的信念,才使他們毫無怨言,心態平靜的。
卡車載著新兵一大早從喀什出發,向塔爾拉開進。一路上幾乎見不到人影,四周全是一望無際的戈壁灘,浩瀚如海,偶爾出現一些土沙包,連綿起伏,似大海上的波濤一樣。預示著春天就要到了的風沙,刮得還不算太猛烈,沙塵像大海上的層層水霧,迷迷蒙蒙,又給這個瀚海增添了一種神秘感。卡車行駛在石子鋪就的土路上,就像一艘小船在大海上航行一般,看不清方向,也望不到海岸線。
最初走進塔爾拉的人都會有種進入海洋的感覺。從小在海邊長大的高陽子更是驚奇地感覺到這無邊無際的荒漠確實太像大海了,隻真正地看到了荒漠,才能明白為什麼人們把它叫做瀚海了。高陽子第一眼看到這個瀚海,她有了一種奇特的被兩個海分裂了的感覺,在心中與她熟悉的大海作了比較,這個海和那個海還是不一樣,雖然它們都很蒼茫、壯闊。但它們除過在實質上有所區別外,還有另一方麵的含義,到底是什麼含義,她一時還說不清楚。
高陽子坐在專門留給她的駕駛室裏,早被顛簸得頭腦發脹,一路上她的胃裏都在翻騰,有幾次快要吐了,但又吐不出來,她昏沉沉的靠在靠背上。劉新章和新兵們坐在卡車大廂裏,高陽子看到開車的老兵一副認真駕駛的樣子,也不好和他說話,剛好她也難受得不想開口,一路上覺得特別難過。高陽子是比較樂觀的人,雖然身體不適,但她還是很天真地想著,隻要到了塔爾拉,一切都會像她想象的那樣充滿了詩情和畫意,會使她大開眼界的。
因為塔爾拉在高陽子的心目中已經幻想過無數遍了,真正快要見到它了,難免心裏會激動的,卡車越往大漠深處進入,她越有種又走進另外一個大海之中的新奇感,這些正符合高陽子的好動性格和好奇的心理,她強撐住疲乏的身子,望著前方和天連在一起的茫茫荒原,不由自主的感歎道:“這個大海說不定更奇妙。”
高陽子就這樣走進了塔爾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