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到軍校後,第一件事,就是填寫一份人員情況登記表。
然而,在填寫好的人員登記表上,全班共十個人,就有八個人在籍貫欄裏填的不是什麼縣什麼鄉什麼村了,而是什麼市什麼路什麼巷什麼號的城裏地址。我和另外一個填寫農村地址的張金峰就覺得奇怪,他們八個誌願兵搖身一變,老爹老娘什麼時候又將他們生在城裏了?
剛被指定臨時負責我們班工作的白遲說:“這有啥奇怪的,現在不都是城裏人嗎,填哪裏其實都是那麼回事。”
我說:“咋能是那麼回事?‘籍貫’兩個字可不是胡亂湊的。”
白遲說:“就你會咬文嚼字。”
唐克林接上說:“看把你們認真的,有這種必要嗎?”
我還要爭辯,就被張金峰攔住,這又不是啥大不了的事,誰高興了,填上聯合國的地址當籍貫,隻要人肯信,就叫他填去好了,礙別人啥了?
這時候,區隊長推門進來,他一進門就問表填好了沒有?填這麼簡單的一張紙也這麼慢。區隊長邊說邊抓上那張紙,隻掃了一眼,準備走時,又停下說:“這裏是軍校,不是你們散漫慣了的機關,你們都是預備軍官了,就填份小表,還誌願兵作風呢。”
啥時候又多了個誌願兵作風?
我們互相望望,一臉的怪相,默默地看著區隊長手裏甩著那張紙走了。
先是在吃飯前要唱一首歌。
大隊政委站在隊列前麵凝神恭聽著,我們望著這個年輕的中校政委,一時沒回過神來,區隊長這時已起了歌,在他的指揮下,我們唱《十八歲,我當兵到部隊》,隻唱了兩句,聲音就猛地降了下來,到第四句就幹脆停下了。我們都是二十六、七的人了,十八歲的歌實在唱不完整。區隊長就又起了《咱當兵的人》,這回隻唱了兩句,下麵的詞就不會唱了。歌裏唱道:“咱當兵的人有啥不一樣,”可現實中咱當兵的人就是不一樣,怎麼能一樣呢?我們這些非官非兵的人有深刻體會,我們就唱不下去了。說實在的,這幫誌願兵多少年了就沒有吃飯前唱歌的習慣了,也沒有人組織練過歌。
區隊長就偏頭看政委,意思是這群人就這樣子了,先開飯吧。政委不理區隊長,區隊長就麵對我們又起了個《學習雷鋒好榜樣》。我們從上小學時就會唱這首歌,且百唱不厭,但我們這會兒也唱得五音不全。政委聽得實在受不了了,就揮手喊了聲:“停!”我們就停了。政委往隊列前跨了一步,大聲說:“我就不信,你們到了這種地步,唱《社會主義好》!”
區隊長就大聲起了《社會主義好》。
第一段唱完,區隊長一個停的手勢,趕緊收住了。我們將社會主義好唱得倒也有些氣概,扯著嗓子吼,大家都熱血沸騰了,卻讓區隊長見好就收了,沒有唱完的機會,大家都覺有些遺憾。
政委就說,吃過飯後,全大隊集合,練歌!
我吸了口氣,看來這種培訓還來真的,不是我們主任說的走走過場,混過這段時間好好當你的軍官而已。我看看身旁的幾位,他們也看看我,我敢肯定他們這時候的想法和我一樣,都是七、八年兵齡的老兵了,誰心裏沒個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