馱水的日子:溫來軍作品集33(3 / 3)

我通過我右手食指的輕微運動看到了一道道微弱的閃電帶著一條條光影離我而去,那種尖銳的響聲仿佛從很遠處傳來已經失去了質感,完全沒有了那種該有的清脆和悅耳,相反隻是嘶啞和受了傷害一般的沉悶。

我被這種聲音拋棄,我想匆匆地逃遁,可我雙腿無力,就像是夢中一定叫自己逃離卻逃不脫的那般無奈。我看見我的左右都是像我一樣表情同樣沮喪的學員,他們也像我一樣製造一種真實卻毫無價值的聲音……

我脫靶了。

我臉上掛著當了九年兵的羞恥把手中的槍還給發彈員時,我像還一個燒紅的烙鐵一樣急不可待,那種灼燙的疼痛後來刻在了我的心上,還有那種沉悶的也叫槍聲的響聲,一直在我的耳朵裏回旋……

這是我的悲哀!

這也是我們這種兵的悲哀!

射擊的失利導致大家普遍情緒低落,幾個確實打靶不錯的同仁也高興不起來。各個區隊在靶場當即就召集起來做了講評。我們的區隊長講評得比較尖刻,他說我們是廢物,我們就像一群廢物一樣接受他的訓斥。他卻沒有用罵廢物的專業用語訓斥,而是牽扯到我們能聽懂的語言讓我們的心靈那一刻都受著折磨一般惶恐不安。

從靶場回來後,大隊長和政委的訓話是逃不脫的。政委又恢複了他布滿陰雲的臉色看著我們而沒說一句話。這次卻是大隊長給我們訓了話。大隊長的訓話很特別直接擊中要害,他站在隊列前麵大聲問我們這幹部想不想當了?

我們無言以對。偏偏大隊長就要聽到我們的答複。我們在無奈中隻好小聲答道:“想當!”大隊長就說他耳朵背沒有聽見,要我們再說一遍。我們就不約而同地運足底氣大吼了,一遍,這聲音比起那次最好的一次拉歌不知要大多少倍。

回到班裏,誰也沒心思說一句話,大家就都沉悶地抽著煙。空氣就顯得凝滯而稀薄。到了這個份上,新任的班長康保林我們稱呼的康師傅竟為了打破這種氣氛說了句:“這能怪我們嗎?”

的確我們誰都想打個好成績,可我們有八、九年沒摸過槍,原來的單位一看到我們是誌願兵就都不讓我們浪費子彈了,我們再沒有練過射擊,出現這樣的結果,我們找誰去?

不怪我們自己怪誰去?能怪槍怪子彈嗎?槍和子彈都不認識人。隻有怪自己!

白遲卻說:“誰都不怪,我就不信我不行,25米靶子離那麼近就上不了?咱們下次再看,下次實彈考核時我如果再打個光頭,我就……”

我們都看著白遲,似乎他有什麼辦法似的。自遲見我們都望著他,他就想著必須把話說完,就賭氣地說:“我就打背包回去了!”

我們一聽都很失望,對這句話的可靠程度持懷疑態度我們就根本不能相信他的這句話,我們心裏有數。

在私下我們對射擊打個光頭就能取消我們的幹部資格有點懷疑,這有點不符合實際吧,我們都是經過嚴格政治審查和過了三道關才選送出來的“苗子”,由誰一句話就可能把“苗子”拔掉?我們這樣說時心裏就不太怯了,但打了光頭的人臉上總覺掛不住,一個當兵的射擊打個光頭怎麼也說不過去,心裏就都憋著一股勁下次實彈考核一定要穩住神,再不能出這樣的醜了,這個醜在這個時候可真出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