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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群挨刀的!就知道禍害好人,連狗都不如!”三姑狠狠地罵。

“自己人糟蹋自己人,可恨!”二愣子說,“我家的羊,前幾天被山貓貓咬死兩隻,我爹氣得要死,還不是日本鬼子害的嗎?”

“日本鬼子?”三姑不解。

“是。鬼子來村幾次,爹怕他們抓走羊,晚上把羊關在野地的羊圈裏,不想被山貓貓挖了個土窟窿鑽進去,羊脖子上咬個洞,喝足血後,走了,羊也死了。狗日的!”

“幾隻?”

“三隻。”

二愣子氣憤至極,飛起一腳,將路邊的一塊小石頭踢得飛出去幾丈遠,落在山溝對麵的枯草叢裏。

早春的天氣依然冷,牲口一邊走,嘴裏一邊呼呼地冒出一股股白氣。二人邊走邊說,不知不覺就走出了二十裏長的山溝。山下清澈的河水嘩嘩地流著,水麵上浮著一層薄霧般的水汽。遠望河水,猶如一條青龍,自東向西飄然飛去。這條河是一條四十裏長的冒氣河,即使寒冬臘月也不會結冰,人們可以下河洗衣服,挑水吃。看到嘩嘩的流水,二人頓時神清氣爽,感到一陣莫名的快慰。

拐過一個小山腳,他們遠遠看見一個山坡上一座圓圓的碉堡,二人的臉立刻陰起來。憎惡,悲涼,畏懼,擊打著二人的心。每次進城,每次去駝炭,他們都要從這座碉堡底下走過。過去走慣了,似乎隻是厭惡而已,今天則不然,彼此不約而同地交換了一下眼神。

“狗日的!”二愣子低低罵了一句。

“小聲點。”三姑說。

“不怕。罵一聲可以出一口惡氣,再說他們也沒有順風耳。”

“你的鞭子打不過他們的子彈,不要惹事。”

“知道了。”

二愣子惡狠狠地盯了幾眼碉堡,忍無可忍,朝著碉堡甩了一鞭子,恨不得一鞭子削掉那墳墓一樣的圓頂。

三姑和二愣子一前一後從碉堡底下走過,倒也平安無事。碉堡的位置在半山坡,這裏恰好是一個三岔路口,碉堡可以居高臨下,扼守腳下那條東西方向的公路,也可以監守河對麵的一切動靜。碉堡距離公路西麵的縣城隻有十裏路,這裏一聲槍響,縣城的鬼子可以聽得清清楚楚,它是縣城鬼子的一隻眼。

過了碉堡,公路沿著河邊一字延伸,三姑和二愣子的腳步邁得也暢快了。看著腳下嘩嘩的流水,二愣子本想喊一嗓子,剛開口,就被三姑戳了一鞭杆。三姑說,等回家路上疲倦的時候再唱,二愣子隻好作罷。二愣子看見河水如一匹素絹,實在經不住它的誘惑,便跑下一條小道,走到河邊,掬起一捧一捧的河水,痛痛快快洗了一個臉。洗完臉,他覺得還不過癮,順便又將手伸進河裏,掬起幾捧水,灌進嘴裏,頓時渾身清爽。

二愣子走上公路,站在驢屁股後麵,對三姑說:“日他個娘,好舒坦!你也洗把臉。”

“看著你洗,我也眼饞。你稍等,我也下去抹一把臉。”

三姑從河邊洗臉上來,對二愣子說:“今天我們到近處的煤窯馱炭,那裏安全些,免得惹麻煩。”

“好吧。”二愣子附和。

三姑和二愣子剛走幾步,遠遠看見一隊警備隊背著槍沿著公路走來。三姑想躲開這群狗腿子,看一眼赤裸裸的公路,沒有躲藏的地方。她看看身邊身強力壯的二愣子,好像有了一座大靠山,也就膽壯了。二愣子經常碰見警備隊,知道他們的臭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