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棋的樗蒲玩法複雜,需要較長的時間才能分出勝負。對於那些缺乏閑情逸致,希圖快擲快勝的賭徒來說,就不太適應了。於是,從東晉時期起又出現了一種隻依擲五木所出彩數而定輸贏,不再行棋的簡便賭法,仍沿用了樗蒲之名。此法一出,便盛行於世。本文開頭所述劉裕、劉毅在東府聚眾大賭就是用的這種方法。自東晉以後,行棋的樗蒲更多地用於遊戲娛樂,賭錢還在其次,多流行於講究“雅趣”的士族之中。而凡是著意於錢財賭博的,無論士族、庶族還是普通百姓,一般都采用不行棋的樗蒲。在北朝,見於記載的樗蒲賭博,全是隻擲五木即定輸贏。周文帝宇文泰,便酷愛此戲,常常集眾將和朝臣擲樗蒲頭賭物,以此為樂:
周文帝曾在同州,與群公宴集,出錦罽及雜綾絹數千段,令眾將樗蒲取之,物盡,周文帝又解所服金帶,令諸人遍擲,曰:“先得盧者即與之。”群公擲將遍,莫有得者。
——《北史·王思政傳》
這種賭法舍棄了樗蒲的枰、矢、馬等道具,隻剩下五枚投子,任何人隻要用手一擲便可參加賭博,所以周文帝可以“命諸人遍擲”。它與後流行千餘年而不衰的擲骰子(指正方體骰子)賭博在本質上完全一樣,都符合賭博性遊戲的簡單化和隨機性兩個特點。那麼,它的盛行一時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了。
無論行棋的還是不行棋的樗蒲,擲五木所得的“采”都是至關重要的。因此,後世的有關文獻對於五木及其組成的彩都有較為詳細的記載。
宋人程大昌的《樗蒲經》這樣記載:
古惟斫木為子,一具凡五子,故曰五木……五子之形,兩頭尖銳,中間平廣,狀似今之杏仁。惟其尖銳,故可轉躍,惟其平廣,故可鏤彩也。凡一子悉為兩麵,其一麵塗黑,黑之上畫牛犢,以為之章,犢者,牛子也。一麵塗白,白之上即畫雉,雉者,野雞也。
按鄭氏的說法,五木的形狀。這種圖案可以組成六種不同的排列組合,也就是六種彩。其中全黑為“盧”,是最高的彩。四黑一白為雉,次於盧。二者為貴彩。其餘四種即二黑三白,二白三黑,一黑四白,全白,皆稱為梟和犍(也就是上文所說的“黑犢”),為惡彩。貴彩勝,惡彩負。
李肇《唐國史補》和李翱《五木經》的記載,與程大昌所記不盡相同。《唐國史補》雲:
其骰五枚,分上為黑,下為白。黑者刻二為犢,白者刻二為雉。
按李肇所言,五木的圖案分為四種,即白、黑、黑犢、白雉。如果黑犢和白雉都刻在相同的兩枚投子上,就可以擲出十種彩。李肇還記載了十種彩名及其相應的“采數”:
擲之全黑為盧,其彩十六;二雉三黑為雉,其彩十四;二犢三白為犢,其彩十;全白為白,其彩八。四者貴彩也。開為十二,塞為十一,塔為五,禿為四,撅為三,梟為二。六者雜彩也。貴彩得連擲,得打馬,得過關。雜彩則否。
李翱《五木經》所記與李肇基本相同。隻是把貴彩稱為“王采”,雜彩稱為“甿采”罷了。
程大昌和二李的說法均可以成立,很可能是兩種不同的規則。程氏所記和《晉書·劉毅傳》的記載頗為相符,也許就是不行棋的樗蒲規則(也不排除程氏之說是附會《晉書》所記)。而二李之說看來應該屬於行棋的樗蒲規則。當然,在古樗蒲實物發現之前,此說隻能是一種推論。
到了唐代,由於雙陸和正方體骰子的流行,行棋或不行棋的樗蒲都遭到人們的冷落。到了唐玄宗的時代,會樗蒲的人已如鳳毛麟角,所以,楊國忠能因為善樗蒲而入內廷供奉(見《新唐書·楊國忠傳》)。到了北宋時期,在文人士大夫和官僚富商之中流行起另一種同樗蒲相似的博戲——打馬。“打馬爰興,樗蒲遂廢”(李清照《打馬圖經序》)。於是古老的樗蒲便就此廢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