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古代的各種賭博中,幾乎都要以擲骰子來決定賭博的進行和結果,除作弊者外,擲出的骰子現出什麼樣的彩數,完全是憑機遇和運氣,正如班固所謂“博懸於投,不專在行”。冥冥之中的神似乎永遠在左右那些迷信觀念濃厚的賭徒,“萬物有靈”的原始宗教的信念也使這些賭徒堅信“樗蒲有神”,因此賭博中出現的各種情況也被賭徒們甚至文學家、史學家們認為是“神的啟示”、“未來的預兆”,而被記載於各類書籍之中,為我們留下了一幅幅玄妙怪異的賭博風俗畫,由此使我們多少能窺見些許他們的心態。
賭徒們特別看重賭博中出現的預兆。北宋時章德象有才學,但官僅至洪州知州,常鬱鬱不得誌。一次宴會上,以擲骰賭酒,他手拿骰子,心中默默祈禱:“假如將來能登台輔(即任宰相),此骰將成貴采。”一擲而得佛麵浮圖(貴彩),大喜,於是將這副寓有“神示”的骰子珍藏起來。後來他果然入京為相,但這骰子一直隨身保存,尤恐官運隨之而去。(《宋稗類鈔》)
北宋初年的張昭遠,年少時混跡於裏中惡少之間,酗酒賭博,無所不為。一日,鄉裏舉行裏神祭祀之會,他也前去湊熱鬧,有人與他開玩笑,將骰子給他,說:“將來你如果有節鉞(即當將軍),現在可試擲此骰以卜之。”昭遠隨手一擲,六隻骰子皆赤(即全為四點)。後來,他果然官拜保靜軍節度使。(《宋史·張昭遠傳》)
在古人眼中,通過賭博不僅能預示個人前途,也能了解國家命運。十六國時期,前燕國被前秦所滅,前燕宗室慕容寶作為亡國奴被強迫遷徙至前秦都城長安,但他念念不忘國破之恥,時時思欲複興。一次私人宴會上,有樗蒲助興。慕容寶危坐整容,發誓說:“世雲樗蒲有神,豈虛也哉!如今後富貴可望,連得三盧(盧為樗蒲中最高之彩,五子全黑為盧)。”於是連擲三次,盡為盧。慕容寶暗喜,拜而受賜。後來慕容寶收集舊部,隨同父親慕容垂建立了後燕國。這就是著名的“五木之祥”。(《晉書·慕容垂載紀》)
除上述吉兆外,古人也特別厭惡賭博中出現的凶兆和惡兆。北魏末年,爾朱氏專權朝野,囂張跋扈,為所欲為,國內各種反抗勢力或明或暗地存在,政局不穩。在朝中執政的爾朱世隆酷愛握槊賭博,一次他與吏部尚書元世俊正在握槊賭博,忽然棋盤上轟隆一聲,全部棋子盡皆倒立。這怪異之兆使內心因政局不穩而煩躁且又特別迷信的爾朱世隆非常厭惡,十分不安,感到似乎將大禍臨頭。不久,高歡起兵將他擊殺,北魏政權亦歸高歡掌握。
既然人們相信“樗蒲有神”,而神的啟示又如此之靈驗,因此有些明白之人就利用這種力量來鼓勵人心。十六國時期,後趙石虎派大軍侵前涼,前涼主張重華以主簿謝艾為中堅將軍,率步騎五千迎擊。謝艾足智多謀,文武雙全,他深知自己乃新任之將,兵力又少,加之將士有畏敵情緒,非激勵軍心不足以取勝。一天晚上,有二梟在軍營中鳴叫,他靈機一動,利用當時軍士熟悉賭博和迷信的心理,借題發揮:“梟,邀也,六博得梟者勝。今梟鳴軍營中,乃克敵之兆也。”全軍士氣為之大振。於是乘機進戰,大破敵軍,斬首五千級。
人與人之間出現誤會後,很難在短期內有效地改變,這在君臣關係、政治生活中更是如此。而古人常常利用賭博來向上天鬼神表明心跡,往往能收到異乎尋常的效果。前麵“賭博與古代政治”一節中,王思政向宇文泰表忠心,劉信向徐溫示誠意,即是如此。另據《北史·薛端傳》記載,在一次滿朝文武大臣參加的宴會上,周文帝宇文泰手執梁主貢獻的瑪瑙鍾,對眾人說:“能擲樗蒲頭得盧者,便與鍾。”多人擲後均未成盧,輪到大臣薛端,他執頭而言曰:“非為此鍾可貴,但思露其誠耳。”然後擲之,五子皆黑成盧。文帝大悅,以賜之。以後對薛端更加親近。
賭博的出現本身就與占卜、神判有直接的關係,古猶太人就曾經用擲骰子的方式來判決有爭議的財物的歸屬,在樓蘭遺址和吐魯番盆地都曾發現過古代突厥文和藏文骰子卜辭,可知古突厥人和吐蕃人也以擲骰子來決訟。在中國古代曆史文獻中,人們以賭博的方式來占卜,由神靈來判決一些疑而難決的事情也屢見不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