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達與不達(2 / 3)

劉秀還真的馬上拍板同意。這就是兩個達者的聰明對陣了。如果回到隗囂那裏,對馬援來說,不過是踏上一艘沉船,與之同亡而已;對劉秀來說,放走他,則增加消滅這個未來敵手的難度,因為馬援非常人也,這一點,漢光武心裏是清楚的。馬援也知道,如果求職不遂,心生怨艾,麵露不悅,徒使本不很信任的劉秀對其生疑見懼之外,不會有任何好處,倒不如帶著部屬,在劉秀的眼皮子底下躬耕上林為好。劉秀更明白,連這樣一條出路也不給馬援,等於為淵驅魚,為叢驅雀,逼得馬援反戈相向,與他作對。

這兩人間,若有一人不夠通達,心存偏執,戲就唱不下去。

然而,這個世界上,像馬援與劉秀這樣兩達相遇、惺惺相惜的機會,也並不多見。常常是陰差陽錯,變生不測,好事搞砸,反目成仇,於是,英雄落魄,壯士扼腕,天底下的許多別扭,就層出不窮了。所謂的不達,通常是由人類掾之任,何足相煩。

自身的性格弱點造成的。而蠅營狗苟,斤斤計較,凡囿一己之私見,遂個人之欲求,圖小團體之利益,存幫派狹隘排他之心者,無不狗肚雞腸,心胸狹窄,爭長較短,傾軋成性,這也是使達者常常受挫的原因。馬援的最後下場,不正說明這個問題麼?

回過頭來,觀察時下文壇的諸多是非,大半與缺乏這份最起碼的豁達不無關係。“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

而達,首先是要有一份大度。假如劉秀和馬援都搞文人相輕這一套把戲的話,怕就形不成這份無言的默契了。

不久,“帝自西征囂,至漆,諸將多以王師之重,不宜遠入險阻,計猶豫未決。會召援,夜至,帝大喜,引入,具以群議質之”。劉秀敢用馬援,毫無隔閡,這是達。馬援也樂於為劉秀用,不存芥蒂,更是達:“於帝前聚米為山穀,指畫形勢,並示眾軍所從道徑往來,分析曲折,昭然可曉。帝曰:‘虜在吾目中矣。’明旦,遂進軍至第一,囂眾大潰。”

於是,光武帝便重用馬援,建武九年,拜為太中大夫,平涼州。十一年夏,拜隴西太守。在任時,(馬援)務開恩信,寬以待下,任吏以職,但總大體而已。賓客故人,日滿其門。諸曹時白外事,援輒曰:此丞、這表明了馬援為官的達,頗哀老子,使得遨遊。不像某些一闊臉就變者,有了點權,立刻露出抓耳撓腮的淺薄,令人鄙夷不齒。

十九年,馬援南下九真、日南、合浦平叛,因斬徵側、徵貳,傳首洛陽,封為新息侯,食邑三千戶。獲此殊榮以後,這位伏波將軍能夠推誠對部屬坦言:“吾從弟少遊常哀我慷慨多大誌,曰:‘士生一世,但取衣食裁足,乘下澤車,禦款段馬,為郡掾吏,守墳墓,鄉裏稱善人,斯可矣。致求盈餘,但自苦耳。’當吾在浪泊、西裏間,虜未滅之時,下潦上霧,毒氣重蒸,仰視飛鳶踮踮墮水中,臥念少遊平生時語,何可得也!今賴士大夫之力,被蒙大恩,猥先諸君紆佩金紫,且喜且慚。”從這番話裏,可以看到馬援勝利時的清醒。他沒有貪天功為己有,更沒有不知天高地厚,能夠認識到自己的不過如此,也許是更值得讚許的明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