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9章 菊花崖通北京的精靈胡同(2 / 3)

一:東山莊村位於棲霞東北邊,是一個偏僻的小山村。

孫文政的“砂大碗”作坊就在村子裏一套古舊的農家小院裏。推開虛掩著的街門,院子裏到處是一片枯草,東北角堆了一堆像水桶狀的大罐子,南牆角的雜草叢中,零零散散地堆放著一些大大小小的碗。

屋子的房門是開著的,看見有人進來,從屋裏走出一位五六十歲的老人。這是一位典型的農家漢子,黑紅黑紅的臉,油油地放著光,一頂深灰色的鴨舌帽下,花白的頭發隱約可見。他就是孫文政,我們要采訪的“砂大碗”匠人。他笑著與我們握手,黑紅的臉上綻開了笑容。

走進孫文政的“砂大碗”作坊,這是膠東農村常見的一種普通房屋,共有四間,間口不大,東邊的兩間是通開的,中間有一壁子與西兩間隔開。屋裏隻有一個窗戶,還被報紙、塑料紙等糊起來了。北牆角堆著一堆濕泥,用塑料布蓋著,旁邊有一大大的泥坨,幹得已裂開了紋。滿屋子隻有一進門的地方亮堂些,擺放著一排五六個圓圓的東西,旁邊還有一條與一般凳子不太一樣的長條凳子,從上麵殘存的泥巴來看,這應該是做“砂大碗”的主要工具了。

看我們有些疑惑,孫文政一一給我們介紹起這些工具來。

做“砂大碗”的工具其實很簡單。一是輪子。輪子由輪盤、輪座、輪芯、輪走角四部分組成。輪子的用料也十分講究,一般是杏木或是槐木為最好,因為這類木頭,木質結實,耐用。輪盤為圓形,直徑大約為一尺,輪座是“丁”字形,其上固定一錐形的輪芯,輪走角為一橫木,由兩塊豎木連著輪盤,人用腳蹬著走角,帶動著輪盤轉動,從而完成坯碗的製作過程。

除了輪子,還有坐床子。其實就是一個高凳子。不過這個凳子與其他的凳子不一樣。首先,它特別輕,凳麵隻有三四厘米寬,高矮要看製作者的高矮而定,一般為15厘米,坐在上麵腳必須能夠自如地蹬動輪走角。再一個就是這個凳子必須輕快,不費力就可以搬動,以便在搬動過程中,匠人不至於太累。坐床子的一角上放一比手掌大不多少的小盤,用於盛刮碗用的甑子,小盤的旁邊有一小瓦罐綁在坐床子的一側,裏麵盛水,製作時,可用甑子在罐子裏蘸水。

甑子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陶製的茶杯蓋,不過這個蓋子的沿兒是向上翹起,根據所做的碗的大小,甑子有大、中、小三個型號。做“砂大碗”的工具還有一個碗楦頭,主要是用來卡碗底用的。楦頭是用泥燒的,從下往上越來越細,到頂部則變成了圓頂狀,“砂大碗”反扣在上麵正合適。楦頭的側麵還有兩個豆粒大的小圓眼,用來出空氣,要不“砂大碗”扣上去可能拿不下來。楦子的頂部覆有一碎布,主要作用是防止泥碗粘到楦頭上。根據所要製作碗的大小,楦子也有大、中、小三個型號。

另外,做“砂大碗”的工具還有碗皮子、刀子等工具。

二:製作“砂大碗”,前期準備工作很重要。最重要的就是做碗用的黃泥。“砂大碗”的用泥比較特殊,它要求泥的黏度大,顆粒細,沒有沙粒。而這種泥在當地並不多見,東山莊村西約裏數地就有這種泥,這也是泥燒“砂大碗”能在這個村一代一代傳下來的一個重要原因。

燒“砂大碗”,先要采泥和備泥。采泥,要用鎬頭一鎬一鎬地將泥刨起,用車拉到一個寬敞的地方,攤開,晾幹,然後用手錘一點兒一點兒地打碎,把裏麵能看到的石子揀出來,用粉碎機將泥粉成細麵。最早的時候,沒有機器,人們就用300斤重的大棱砘,套上騾子或是毛驢在泥上一圈一圈地轉,直至將其碾碎。

準備泥的多少要根據窯的大小而定。孫文政用的窯不太大,一般一窯能燒兩萬個“砂大碗”。照這個樣子,就要準備大約一間房子的泥。我們在孫文政簡易的作坊裏,看到他將西一間的石灰牆皮全部刮去,露出了一人多高的泥巴牆。他告訴我們,這樣是為了保證泥的純淨。要是泥裏不小心摻進石灰,很不容易往外揀,而且影響碗的質量。

曬幹的泥粉細或是壓細之後,要重新用水把泥和成膏狀,打成四方形的坨,每個砣大約60斤,一個人搬起來不太費事就可以,然後再滾上一點兒幹泥,防止坨與坨之間黏連,接著將一坨一坨的泥堆在作坊內準備好的屋子裏,用不透氣的布之類的東西蓋住,防止脫水,以便以後隨用隨取。

三:做“砂大碗”的時間要分兩段。一是在清明前後,天暖了,開始製作泥坯碗,然後要在封閉的屋子內晾半年,等入冬小雪後開始燒製。

製作“砂大碗”的第一步是和泥。先取一坨泥,用腳在泥上反複地踩,作用是把泥裏原來的小硬塊一一踩爛,再一個是通過反複地踩碾,泥也會越來越軟,越來越筋道。

做“砂大碗”時,一般不會隻用一個輪子,這樣工效太慢。根據工匠的熟練程度,大多人會擺上五六個輪子,做完這個再做下一個,其他的事情,讓徒弟做就可以。

根據準備做的碗的大小,確定用泥的多少,將大小相同的泥塊一一放到輪子上,然後用手將其拍成矮柱狀。接著從頭一個一個地開始製作“砂大碗”。製作的過程要看匠人的功力,所有的功夫全在手上。好的工匠出手快,碗的大小也勻稱,看起來也漂亮。

工匠先是從罐裏掏出一個四五厘米長,二三厘米寬的碗皮子,用其將泥柱包正當,左手拇指壓住碗皮子,在泥柱外側,管碗外;右手也壓住碗皮子,管碗內。準備好了就可以開始蹬輪走角,隨著輪走角的轉動,帶動輪盤上的泥一起轉動。這時工匠的手開始試著從中間用力,下麵的手則向內用力,將其抓直,直至使其成為碟子形。接著要將手裏的碗皮子換成硬硬的甑子,左手拇指在碗裏,其餘四指在碗邊上,右手執甑子先在碗底,隨著碗的逐漸成形,甑子開始向碗邊遊走,靠著碗裏的甑子和碗外的手的感覺,來確定力度的大小,使做出來的碗的厚薄高矮大小如出一模。

一排碗做好了以後,找來一根細線繩,輕輕從碗底處將碗與輪子上的泥割開,再一一拿出來,擺在旁邊的一塊長木板上,直到把木板擺滿,然後就可以連木板一起搬到太陽下曬碗了。

孫文政告訴我們,一個熟練的工匠,一天可以製作200個左右的“砂大碗”。

四:曬碗是一個細心的活兒,不能馬虎。既不能曬大了,也不能曬輕了。曬碗要一麵一麵地曬,根據太陽的方位,不斷地調整碗的方位,直到把碗的四麵曬勻。要是晌午,天好的話,曬一麵的時間不用半個小時,曬完四麵大約需要一個半小時。碗大約半幹,用手一摸不粘手就可以收碗了,如果曬過了火,碗往一起摞,就會裂,一切功夫都白費。收碗要一個一個地摞起來,這樣可以節約空間,再一個就是有些形狀不規則的碗,摞在一起也就正起來了。這樣摞在一起的碗,一摞就是一摞,不能隨便翻動,直到入窯,到出窯,甚至入庫存放也不能拆開。

摞碗也是有講究的。一般,小碗20個一摞,中碗24個一摞,大碗16個一摞。為什麼小碗反而摞得少呢?孫文政告訴我們,這是為將來燒窯做準備,因為窯的容量畢竟有限,要在這有限的空間裏燒出盡量多的碗,就要最大限度地利用好窯內的空間。原來,燒碗是不能這樣一摞一摞地把碗直接放到窯裏燒的,那樣的話,一摞碗可能會倒,會被壓碎,燒出來的碗連一半的正品也出不來。而要燒出更多的正品,就必須把碗套在一種大型的坎盆裏。這種坎盆在過去農村大多是用來盛水的,呈圓柱狀,底部稍細而平。這樣,將兩個小的坎盆扣在一起,裏麵正好可以放20個小碗,中等型號的坎盆正好可以放24個中型的碗,而大型號的碗則正好摞在坎盆的後底部。

碗曬幹後,要立即入屋內。然後到了傍晚,或是晚上,再把曬好的碗一一拿出來,放到碗楦頭上一一卡碗底。“卡碗底”先是把碗往碗楦頭上倒扣過來,然後找一塊軟皮子(大小比碗皮子小一圈,厚薄也比碗皮子薄),蘸上水,讓皮子軟而滑,接著用大拇指按住軟皮子在碗底處卡上一圈小圓印。這樣一是看起來好看,二是可以將原來不平的碗底給摸平。卡碗底的時候,必須要用碗盛一碗草木灰放在一邊,每卡好一個碗都要再把碗底在草木灰裏蘸上一下,防止碗與碗之間黏連。做好了這一切,再把碗一摞一摞地擺在地上即可。

接下來就是把碗陰幹。陰幹的過程大約要半年的時間,如果幹不透就燒,會影響碗的質量。陰幹期間的碗一點兒也不能見太陽,也不能見風。最好是用紙或其他東西將屋內所有的窗戶都密封起來,可以適當地在窗上留出一二指的縫隙,通風,透氣。

五:燒窯一般在小雪之後,因為那時候,地裏的莊稼都收獲結束,“砂大碗”也正好風幹好了。

窯有大有小。大窯燒的時間就長,小窯燒的時間就短。東山莊村的窯多數都不大,一窯大約能燒2萬個碗,需要坎盆500多個。

過去燒窯都是用山上的鬆柴,這種柴油性大,火力強。而其他的柴禾或是木頭火力就差了一些,一般是不會使用的。後來,等有了煤,人們又開始試著用煤來燒窯,效果也不錯。不論用煤或是用鬆柴,大約都需要一萬斤,但要是用鬆柴的話則必須是幹鬆柴。

燒窯是一個技術性很強的活兒,一般的匠人能製作“砂大碗”,但是燒不好窯。孫文政從小就跟隨父親燒窯,掌握了一套熟練的燒製技術。他告訴我們,像東山莊這樣的小窯,一般從生火那一天起,要連續不斷地燒上五天五夜。這隻是個大體的時間,燒窯的師傅都會看火,一般的窯都會在旁邊留一個“尖眼”,有經驗的師傅會通過這個“尖眼”來看窯內的火勢,一開始燒時,窯內的火發紅,而且窯頂的煙囪上冒出的是黑煙,掛在煙囪壁上的灰也是黑灰。而當窯快燒好的時候,窯內的火就會紅裏透著白。再看窯頂的煙囪,如果冒出來的是火,而且煙囪上的黑灰變成了白灰,那麼窯就基本燒好了,可以停火了。等窯涼了,就可以出窯了。

過去,一般每家每年都會燒一窯或幾窯的碗,現在用的少了,孫文政就幾年燒一窯。燒窯時用的坎盆,過去家家都用它盛渾水之類,非常普遍。現在有了鐵桶和塑料桶,這種坎盆就用不上了。可是燒砂大碗必須用它,所以孫文政不再做新的坎盆,而每次裝窯的時候都是用這些已經燒過了的坎盆來盛碗。

六:過去,坎盆、砂大碗的銷路很好。孫文政告訴我們,有時,趕集的時候,推上一小推車的碗呀盆呀的,用不多長時間就賣完了。現在,要是趕集的話幹脆賣不動。孫文政也很少去趕集,一般就是一些商家直接到他家裏批發。這幾年,隨著人們的環保和保健意識的增強,砂大碗這種傳統的餐具又重新被消費者看好,而且銷量有所增加,許多人慕名上門來購買。

我們在孫文政家的廂房裏看到了一屋子的“砂大碗”。他說,這是他去年燒的一窯貨,到現在賣了還不到一半。而且這些碗的價格也不是太高,按大、中、小三個型號,價錢分別是六元、五元、四元,一窯下來,毛利不足10萬元,而除去煤錢,租人家的窯錢,如果功夫不算錢的話,一窯下來,能掙個七八萬元,也算可以。可是,即使這樣還是很少有人喜歡做這一行當。

東山莊村小,人口也不多,過去幾乎家家戶戶都燒窯,三兩戶合夥建一個窯,多的時候村裏有近10個窯,可是現在窯倒的倒,破的破,竟然沒有一處能燒窯的窯場,他都要到鄰村去借窯燒。如今,孫文政也成了全村唯一一位堅守者,他告訴我們,他的父親孫寶喜、爺爺孫稀法都是當地有名的高手。他17歲就在生產隊裏燒窯,如今也燒了三四十年了,對這東西很有感情。當然,要做一個合格匠人,不是一日之功。光製坯,沒有一年半載學不好,出不了徒。孫文政的兩個兒子都在外地工作,沒有時間跟他學習,後來他的外甥跟他學了幾個月,因為苦,怎麼也不學了。孫文政說,這項手藝在他家裏傳了幾百年,他真的不想斷送在他這一代手裏。真希望能有年輕人喜歡這一行當,他會毫不保留地把這門手藝傳下去。

尋找八步螳螂拳:一:螳螂拳源於煙台,它有許多門派與種類,八步螳螂拳就是其中一種,它以剛柔相濟,簡捷實用的特點為人們所喜愛。八步螳螂拳集大成者是棲霞人衛笑堂。上世紀五十年代開始,由於衛笑堂一直在台灣地區傳授八步螳螂拳,所以長期以來,人們一直認為八步螳螂拳隻是在海外傳播,而在大陸已找不到傳人。近日,筆者帶著這個問題在衛笑堂的家鄉棲霞市東杏山村進行走訪調查,事實證明八步螳螂拳的根在棲霞,而且在這裏仍然有一批八步螳螂拳的傳人。

衛笑堂的父親是遠近聞名的武林高手,他為兒子聘請了最有名的武術老師。九十年前不經意間的一個決定讓八步螳螂拳在東杏山落地生根。

東杏山是一個四麵環山的幽靜村莊,全村隻有三百多戶。1901年,衛笑堂就出生在這裏。衛笑堂原名衛延桐,生性好動,喜練拳腳,小時曾隨父親衛稽雲學習地趟拳。1917年,衛笑堂十六歲時,父親為他請了一位遠近有名的螳螂拳師馮環義,專門來衛家教習螳螂拳。

為什麼要請馮環義呢?這裏麵有一段淵源。現年69歲的退休教師林香山是衛笑堂的弟弟衛延義的女婿,年輕的時候,林香山曾跟隨衛延義學習八步螳螂拳。據他回憶,其嶽父在世時曾與他講了許多當年他們弟兄學習螳螂拳的故事。

民國初年,衛笑堂的父親衛稽雲是遠近有名的武術大師。直到現在東杏山人依然流傳著衛稽雲的一些傳奇故事。衛稽雲晚年,有一天他正坐在街門的門檻上乘涼,突然來了四五個叫花子,非常蠻橫地說:“老頭,沒飯吃了,家去挖兩升穀子、兩升高粱來!”衛稽雲抬頭看了看這夥人,很平和地說:“好呀,我歲數大了,你們把我拉起來吧!”一個叫花子二話沒說,上前雙手拉著老人的一隻胳膊,怎麼用力卻一絲不動,又上來一個叫花子還是不行,於是幾個叫花子一齊上來,兩個掙著胳膊,兩個在後麵推,四人一齊喊道:“一二”,就在“一二”出口的同時,四個叫花子也應聲倒地,老人卻仍然紋絲不動。叫花子們知道遇到了高手,一個個從地上爬起來雙膝跪地求饒。衛稽雲笑笑說:“走,家去吃飯!”就這樣不但留下叫花子們在家裏吃了一頓飯,而且還大包小包地給叫花子拿著。叫花子們磕頭作揖,感激不盡。

這個衛稽雲家裏栽了幾畝黃煙,每五天要到福山高疃去趕集賣黃煙。從東杏山到高疃要過一條白洋河,以往過河的時候都要脫鞋赤腳過河。這一天,到了河邊剛要脫鞋,從對麵河岸跑過來兩個人,高喊著:“老爺子,等一等!”到了近前,一個接過衛稽雲的煙挑子,一個蹲下身子背起老人便過了河。原來是之前到衛家要飯的叫花子前來接他過河。到了高疃,老爺子被接到了酒店由叫花子頭陪著喝茶聊天。到了晌午,叫花子們已給老人把黃煙賣完了,錢一分不少地交到了老人手中。侍候衛稽雲吃過午飯,叫花子再把他護送過河。從此以後,每到趕集的時候,衛老先生都能享受到這樣的待遇,直到老人上去歲數不再賣煙了。

由於衛稽雲武藝高強,那時候他與螳螂拳大師薑化龍往來密切,經常在一起相互切磋技藝,有時薑化龍在衛家一住就是幾個月。那時候,薑化龍已是赫赫有名的螳螂拳大師,他在煙台傳習七星螳螂拳時,與八卦掌宗師王中慶,通臂拳、形意拳宗師陳德善一起切磋,擷取各家之長,創出了一套新的螳螂拳種,即後來的八步螳螂拳。其新編的套路共分為六段,每段約六十個式子,合為三百多個式子,稱作摘要。

二:薑化龍的徒弟很多,而得其八步螳螂拳真傳的隻有馮環義一人。馮環義是黃縣人,是一個道士。在東杏山教拳的時候,馮環義38歲,徒弟除了衛笑堂及其弟衛延義,還有族親侄子衛慶善。

衛笑堂一生致力於螳螂拳的創新發展,他以一人之力將八步螳螂拳傳播到海內外,使八步螳螂拳成為傳播最為廣泛的拳種之一。

16歲的衛笑堂調皮好動,師傅一進門他就想試一下師傅的身手。於是一見師傅便與馮師爺互相交手對打,衛笑堂終不是敵手,被摔倒在地上,他趁勢展開雙腿,欲誘馮師爺前來追擊時以剪腿或躺挫腳夾擊他。馮師爺並不莽進,卻隻站定譏嘲著說:“躺在地上的是賴漢,是好漢就站起來再打。”衛笑堂聽了心中開悟,於是就心悅誠服地尊馮環義為師。四年苦練,盡得八步螳螂拳心法。

20歲的時候,衛笑堂就在當地小有名氣,被聘請到福山磁山教拳。每天晚上吃過晚飯,衛笑堂從家裏單身一人步行出發,教完拳再連夜往回趕,來回60裏路,走路像飛似的。後來衛笑堂被聘為軍中武術教官,在他29歲的時候,應山東旅滬體育會之聘,去上海法租界教授螳螂拳。年輕的時候,衛笑堂爭強好鬥,名聲遠揚。有一年,衛笑堂從丹東回老家,下了船,過福山夾河時要坐擺渡,上了船之後那撐船的在船上過來過去,時常踩著衛笑堂放在船上的禮帽,衛笑堂說了船家幾句,船家不服,雙方發生爭執,結果船家把船停在河裏不走了。這時周圍的船也靠了過來,舉起杖要打衛笑堂。衛笑堂一看不好,騰身一躍跳到了岸上,接著便從四麵八方圍過一群人向他撲了過去。結果被衛笑堂三下五除二打倒了一片。從此以後,衛笑堂的名聲更響了。

1946年,衛笑堂隻身赴韓國,辦起螳螂拳教習班,1950年冬去台灣。衛笑堂一生致力於螳螂拳的傳承與研究。在台灣,他長年在植物園等地教習螳螂拳。經過多年的創新發展,衛笑堂所授螳螂拳與傳統的螳螂拳有了變化,又因為其基本的練習動作是八個式子和八個步法,他就將其名之為八步螳螂拳,並出版了《實用螳螂拳》、《實用螳螂拳續集》、《實用螳螂拳秘笈》等著作。目前,衛笑堂的學生遍及海內外,在千人以上,他們分別在台灣的興隆公園、青年公園、台北新公園、板橋體育場還有八步功夫學苑、武壇國術推廣中心等地辦起了傳習班。另外在美洲、歐洲、澳洲等世界各地也都有傳,習練者不計其數。

衛笑堂的同胞兄弟衛延義與衛笑堂一樣身手不凡,享譽一時。在衛笑堂離開家鄉在海外傳藝的同時,他讓八步螳螂拳在棲霞留下了薪火。

衛笑堂離開大陸以後,八步螳螂拳的傳習活動在棲霞一直沒有停止過。當初與衛笑堂一起跟隨馮環義老師學習螳螂拳的衛延義,還有族親侄子衛慶善繼續以東杏山為中心在家鄉帶徒授藝,使八步螳螂拳得以在棲霞傳承發展。

三:衛延義比衛笑堂小四五歲,雖是一母同胞,兄弟兩個的性格卻大不一樣。衛笑堂張揚外露,衛延義沉穩內向。性格不同,但是練起武來卻一樣能吃苦。據衛延義的女婿林香山回憶,那時兄弟倆為了練臂力,便用鷹的爪子燒水燙手,之後手便癢得難受,一難受就朝沙袋上打,不打手就癢癢,直打得手都失去知覺。當時衛家有一個十多厘米長的尖牛角,粗的一頭穿了一條紅繩。每天晚上練完功睡覺之前,師傅都要找幾根麻繩子一一打上死結,放到水裏浸泡一宿,第二天早晨師兄弟幾個一人一根繩子,用手解開疙瘩,能解開的該做什麼做什麼,解不開的,就要把那牛角在脖子上戴一天。為了不戴這牛角,師兄弟們都用上心去練功,功夫長進特別快。等衛延義長到二十幾歲時,功夫已與哥哥差不多少。一次兄弟倆與父親一起在場園裏打場,父親在中間招著指杆子,衛延義用掃帚從裏往外掃,打了一會兒,一個角的麥子起了嶺,站在一邊的衛笑堂看見了便招呼衛延義說:“快用杈子挑挑!”衛延義沒好氣地說:“你站著幹什麼,你挑挑不行呀?”衛笑堂從沒被人觸個尖,一聽這話,撿起杈子,一高跳了過來,朝著衛延義就去了。衛延義一看不好,順勢用掃帚把子頭一接,木杈子飛了出去,衛笑堂也被閃到一邊。後來被父親喊住了,兄弟倆才停下。可就是這一掃帚把子,衛笑堂知道這個比自己少幾歲的兄弟武藝不得了,隻是不露而已。

在東杏山村一直流傳著衛延義與武元的故事。在東杏山村西北有一條白洋河,河西岸有一個麻院山,山上有個麻院廟,廟裏的主持和尚法號叫“武元”。這個武元仗著有一身好功夫橫行鄉裏,沒有敢惹的。有一天,這個武元沒事來到東杏山的一個鐵匠鋪子逛,人們說:“武爺,都說你功夫好,這裏有個鐵砧子,你能舉起來嗎?”

武元看了一眼這穩穩地放在鐵墩子上的鐵砧子,估量了一下足有一百多斤重。他沒有吭聲,伸手抓住,猛一用力,鐵砧子被高高地舉了起來,可是放下時鐵砧子一下子掉到了地上。雖然這樣還是博得了一片掌聲。正好這時,衛延義過來了,有人說:“延義,能不能舉起這鐵砧子?”衛延義也不知道前麵的事,便說:“試試吧!”於是伸手抓住,舉過頭頂,接著穩穩地放到鐵墩子上。武元便覺得沒了麵子,臉一下子紅了。

武元輸給了延義,心裏一直不好受,便想找機會挽回麵子。一天延義到麻院山去割草,正好又碰上了武元,武元便說:“延義咱倆摔個跤吧?”延義同意了。幾個回合下來,被延義一個抖手摔倒在地上。接著,武元把延義請到了廟裏,廟裏有個瘸子,手鉤子硬出了名,外號鐵鉤子。武元說:“你們拉個鉤,他身體太輕了,我頂著門檻拉他的腰,行嗎?”延義同意了,結果門檻從中間斷了,兩個鉤子也沒拉開。武元還是不死心,又對延義說:“高疃村公所有對石碓子,咱去玩玩?”這石碓子其實就像現在的杠鈴,延義沒看到過,心裏沒有底,便說:“我不行,不會玩!”武元也不管延義同不同意,拉著就去了鄉公所。到了之後,武元先把石碓子舉起在空中舞了個花,放到地上。延義從來沒玩過,舉起來在空中一轉,失了手,眼看就要落地,延義眼到手到,伸出腳背一挑,接著用手接住了石碓子。在場的人一片掌聲。場地一邊放了一壺茶,按事先約定輸的一方要給贏的一方倒茶,而且以那對石碓子為獎勵,於是喝過茶以後,衛延義便帶著那對石碓子回了家。

年輕的時候,衛延義也在村裏和福山的古現等地教過拳坊屋子,解放後他就把螳螂拳放下了,不但沒有帶徒弟,自己也很少練習。直到六七十年代,他和衛慶善開始在閑暇裏教村裏的一些年輕人習武,這其中有衛慶善的孫子衛學光,還有村裏的年輕人柯德福,後來衛延義女婿二十幾歲的林香山也加入進來,這樣兩位老人便教了他們三個徒弟。

改革開放以後,衛學光師兄弟三個又開始在村裏免費教習螳螂拳,大的有十幾歲,小的也就幾歲。這其中便有衛笑堂的孫子衛崇光,有衛學光的兒子衛錫友,還有李廣軍、李廣興、李廣平兄弟幾個。

現年32歲的衛崇光目前在煙台機場工作,他告訴我們:“爺爺為我們留下了一筆寶貴的遺產,這幾年我不斷與爺爺在海外的徒弟加強交流,明年還準備到台灣去一次,到爺爺生活的地方看看,一定要讓八步螳螂拳一代一代好好地傳承下去!”

秘宗拳傳奇:朋友雲成兄是個有心人,聽說我在組織挖掘非物質文化遺產,便極力推薦他的家鄉鬆山街道裕富莊村的秘宗拳。我孤陋寡聞,聽說過霍元甲的秘宗拳,卻從沒聽說在棲霞也有秘宗拳。隆冬時節,我們非物質文化遺產挖掘小組一行四人,有文化館館長林炳義、副館長李玉光、館員魯世欽老師,在雲成兄的引導下來到裕富莊村采訪。

裕富莊與鬆山街道辦事處駐地隻一河之隔,白洋河從村邊淌過,因此過去村名叫河東村。全村有300多戶,1000多人。早年的時候,這個村是附近新店村財主的一個莊子,也就是佃戶村,財主家的祠堂設在村中央,祠堂上的匾額曰“裕富祠堂”,所以後來便改名“裕富莊”。

村西臨街的一處二層樓房便是裕富莊新建的村委辦公室,我們到達時在一樓寬敞的大廳裏,槍刀劍戟等一些兵器一一擺放在牆邊,幾位樸實的農人站在屋裏交談著什麼,見我們進來,他們熱情地迎了出來。陪同采訪的雲成主任給我們作了介紹,他們都是秘宗拳的傳人,胖一點兒的那位叫王法,高一點兒、瘦一點兒的那位叫王書民,還有兩位叫王寶大和王書生。那位四十多歲模樣的年輕人叫王雲民,是他們中功夫最好的一位。我們在屋裏坐定,圍繞秘宗拳打開了話題。

秘宗拳從滄州傳入煙台,“三兄弟”煙台拜師,學得一身武藝:在四鄰八村,裕富莊小有名氣,那便是因為他們村的武術。當地流傳著這樣一句俗語:裕富莊村的貓拉屎有個架。這就是說這個村的人都會“兩手”,大人小孩兒都能拉個武術架。據今年70歲的王法老人講,像他這個歲數的人,還有比他歲數大的人,年輕的時候沒有一個不會秘宗拳的。在裕富莊這樣一個偏僻的山村,為什麼會興起這樣一股習武之風?這就要提起裕富莊的“三兄弟”。生活在十九世紀末到上世紀中葉的“三兄弟”,村裏人稱呼他們“大老師”、“二老師”、“三老師”,他們的名字分別是李奎山、李樹峰、李樹生。

據了解,秘宗拳又叫秘宗長拳,或長拳秘宗門。據傳此拳起源於唐末,成型於宋代盧俊義,後傳燕青,到清末時在河北滄州興盛一時。煙威、大連一帶的秘宗拳主要是滄州人蘇明遠所傳。這位蘇老師便是李氏三兄弟的老師。

傳說蘇明遠在滄州惹了官司,隻身逃到煙台。這一天,蘇老師到戲院裏看戲,他坐在前排,後來來了十幾個小混混蠻橫地讓他倒地方,話不投機,雙方動了拳腳,結果十幾個也不抵他一人,被打得人仰馬翻,蘇老師揚長而去。這個情節正好被血氣方剛的李樹峰看到了,於是他便與來自威海孫家灘的孫曰盛、孫曰義兄弟一直跟到蘇老師的住地,欲拜其為師,蘇老師不允,三人便跪下,不答應就不起,最後蘇明遠終於收下了他們三人為徒。後來又把李樹峰的哥哥李奎山和弟弟李樹生,還有黃縣的一位張姓年輕人收為徒弟。

這位蘇老師當時正值壯年,功夫相當了得。他每天早晚都要練功,練功前,都要用一塊四棱石頭用力拍打全身。二老師李樹峰曾向村裏的人們講述了一些關於蘇老師的故事。有一天,蘇老師坐在炕上與徒弟們說說笑笑,突然蘇老師對徒弟們說,你們好好看著,我給你們耍個把戲。當時,蘇老師坐在東炕頭,這話一出口,不知不覺已端坐在西炕頭了。還有一次,蘇老師讓徒弟們把他鎖在家裏,等打開門鎖時卻怎麼也找不到他的影子,徒弟們出門一看他正在門外坐著抽煙呢。

跟師傅學了幾年後,師兄弟幾個武藝大長。他們平時就是練功,有時吃飯也要練功。吃饅頭,不是自己取,而是甩給你,手接不著就不用吃。最難的是麵條,一碗麵條甩過去,你不但要接住,而且要滴水不灑。還有湯菜,那就更難了。正是這種高難度的練習,才使他們練就了一身好武藝。之後,師兄弟幾個和蘇師傅開始在各地教拳坊屋子,後來又一起隨師傅去了大連,從而成為大連秘宗拳的開山鼻祖。

李氏三兄弟讓秘宗拳在裕富莊村紮下了根,他們的傳奇經曆也成為人們街頭巷尾廣為傳頌的話題:隨著技藝的不斷成熟,李氏兄弟的秘宗拳也開始在家鄉小有名氣,於是弟兄三個開始在周圍村教拳坊屋子,教習村民們學習秘宗拳。

由於二老師李樹峰性格比較外向,敢闖敢幹,敢作敢為,所以在外地教拳的時候比較多。而大老師和三老師則大多在本村和附近村教拳。李樹峰在福山教拳,至於哪個地方已不好考證。在上世紀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初,二老師的兒子李開陽家裏來了10多個福山人,他們稱二老師李樹峰為他們的師爺,他們的師傅王德成便是二老師的徒弟。因前幾年師傅去世,這次是聽從師娘的安排前來尋根的。由於李開陽現已去世,王德成的詳細住址不得而知,但是這幾個徒弟留下了他們的名字,一個叫高軍,一個叫李章軍,還有一個叫孫玉田。近20年過去了,福山一支已失去聯係。

在本村,李氏三兄弟都帶徒弟,也有周圍村前來學習的。由於他們對本村的練習者是免費教授,隻需拿個油燈錢,所以幾乎全村的年輕人都加入到習武隊伍中去了,以至於在上世紀三四十年代,裕富莊村人習武之風盛行,成為遠近有名的武術村。從而也湧現出了王寶殿、隋成章、王寶金、李發陽等一大批武術愛好者。

那時候,三兄弟的老師蘇明遠以及師兄弟孫曰盛、孫曰義兄弟也常到裕富莊村相互交流切磋。一天,脾氣暴躁的二老師李樹峰與三弟李樹生話不投機,兩人交起手來,徒弟們拉不開,他們的母親上去說和,結果被二老師撂到一邊的大坑裏。這事被在一邊的蘇老師看到了,便對徒弟孫曰盛說:“你給他們拉一拉吧!”李家兄弟個兒都高,而孫曰盛個子卻矮墩墩的,往他們眼前一站矮半截。孫曰盛上前勸道:“親兄弟打什麼仗?”兄弟倆正在火頭上哪管這些事,二老師高聲喊道:“隔遠點!”孫曰盛也沒二話,上前一步,伸出雙手,抓住兄弟倆的衣服,在中間一撐,兩兄弟一用力,兩層的綢衣服齊刷刷從中間撕裂,而孫曰盛卻在原地一動不動,兄弟倆立馬停手。自此以後,兄弟倆更加發憤,功夫長進飛快,等蘇老師帶領他們師兄弟一起去大連教拳的時候,李樹峰與李樹生的功夫已是爐火純青。

在大連的時候,有一次李樹峰參加比武,拿出了他的“封臉”絕活,把對手打倒在地爬不起來。這時對方的人不算了,說他違規,持著槍,拿著棍子便衝了過來,李樹峰一看不好,拔腿便向樓上跑,等到了樓頂,看看下麵的追兵,再也沒有退路,便張開身上穿的大褂,從樓頂縱身躍下,等追趕的人上了樓一看,一個個嚇得目瞪口呆,於是便在當地傳開了,說二老師李樹峰會飛,真是了不得!

後來,大老師李奎山和三老師李樹生先後回到了家鄉,三老師在四十年代初便去世,沒有留下後人。大老師李奎山生了三個女兒,婆家分別在鬆山鎮的艾山湯村和呂家埠村。二老師的妻子去世過早,兩個兒子李開陽和李發陽留在家裏,而李樹峰卻一直留在了大連,直到去世。1986年,二老師在大連的徒弟姚忠才找到了李樹峰的後人,兩年之後的1989年,李樹峰的兒孫們去大連將其骨灰帶回老家安葬。

目前,李樹峰的兩個兒子都已過世,兩個孫子李雲波和李雲龍也都年過五旬,仍生活在裕富莊村。

裕富莊村人一直以秘宗拳為自豪,不論形勢怎麼變化,村裏人都不曾有絲毫懈怠,從而讓秘宗拳一代代地傳承下來:上世紀三四十年代,當李氏三兄弟隨師傅蘇明遠去大連闖蕩天下的時候,他們的徒弟王寶殿、隋成章、王寶金等人則擔負起在家鄉的傳承重任。這其中王寶殿成為重要的代表人物。

王寶殿人高馬大,個子有一米九以上,雖然五大三粗,功夫卻紮實。年輕的時候,王寶殿除了在村裏教拳術,還到離裕富莊村不遠的百佛院村、西鄒家村、西樓底村教“屋子”。那時候,王寶殿與鬆山村的曲世臣是至交,曲世臣在蓬萊的村裏集村教屋子,有一天,突然來了幾個人要踩他的屋子,要是擺不平,就得灰溜溜地卷鋪蓋回家。情急之下,他想到了王寶殿,於是讓人捎信給百佛院村教屋子的好友前來解圍。王寶殿到了以後,很客氣地與來人一一握手。這握手的過程其實就是雙方試手的力量、試武藝高低的過程,握過之後,來人都感覺不是王寶殿的對手,便軟了下來,曲世臣擺了兩桌酒席在一起吃了一頓飯也就算了事。

自此以後,王和曲二人的關係就更加密切了。有一天,曲世臣到百佛院王寶殿教屋子的地方去玩,晚上徒弟們都走了,曲世臣說:“咱弟兄倆從沒交手,他們都走了咱倆試一下?”這曲世臣個子很矮,外號叫半鬥穀,他與王寶殿站在一起能差一個頭。雖然這樣,王寶殿卻從不敢小瞧曲世臣,畢竟曲也是當地的武術高手。於是兩人各持一把花槍在屋裏周旋起來,你來我去,幾個回合下來兩人都已汗流滿麵,卻依然分不出高低勝負。最後,還是曲世臣先敗下陣來,說:“我不行了,還是你的體力好!”

王寶殿的徒弟在裕富莊周邊村無以計數,而尤以百佛院的高錫才和西鄒家的路慶豐最為有名。1957年5月,王寶殿與高錫才一起代表當時的萊陽地區參加山東省的武術比賽,王寶殿獲得第二名的好成績。還有一個有趣的事,二老師李樹峰脾氣火爆,他的長子李發陽不敢跟父親學武,怕挨打,便在私下偷偷地跟王寶殿學藝。直到王寶殿那一代人作古以後,人們才知道李發陽的功夫也相當厲害,這時候村裏的一些年輕人也開始拜他為師。今年45歲的王雲民十幾歲的時候便隨李發陽學武。李發陽隻有一個女兒遠在新疆,到年老的時候一直是王雲民在身邊照顧他,直到去世。這期間,李發陽將他的雙刀和樸刀絕活教與王雲民,從而使王雲民成為最主要的傳承人。為了把秘宗拳這門武術傳承好,前幾年,王雲民曾與他的朋友張維壽一起辦起了民間武校,利用業餘時間帶起了徒弟,後來由於資金等各方麵的原因,武校停辦。學校停了,可是村裏人練武的熱情卻沒有停,村委會免費為村民們提供場地和燈光,直到現在依然能看到他們練武的身影。由於王雲民的苦練,武藝長進很快,從1982年到1991年,棲霞連續舉辦了十屆武術比賽,他每一屆都要參加,先後多次獲得農村組一等獎。如今,王雲民的徒弟已達百人以上,有許多還走出家門,成為武林高手。他的學生馬誌偉現在已是山東省武術隊的教練。

采訪結束的時候,王雲民告訴我們:明年他要拿出專門的時間到威海、大連還有周邊的福山等地走訪學習,一定要讓秘宗拳在他這一代人身上發揚光大!

“東西院”裏故事多:過去,在棲霞市陳家村,要是有人問村裏哪家日子過得不錯,都會異口同聲:東西院子,南北台子。乍一說可能有些不明白,其實就是指住在東西院子裏的陳家和住在南北台子上的張家。這裏且不說南北台子,先說一下東西院。東西院的老主人是兄弟兩個,東院的叫陳元三,西院的叫陳元興,他們弟兄兩個的故事在陳家廣為流傳。

父子雙秀才:東院現在的主人叫陳培光,今年86歲。他的爺爺就是陳元三,是一名武秀才。至今在陳家村還存有一匾,上書“芹藻生香”四個大字,這是當年陳元三考取秀才後,鄉紳們送給他的匾。“芹”和“藻”都是普通的蔬菜,這四個字的意思是像這樣普通的菜也能做出香味四溢的好菜來,老百姓也能做官取仕,鼓勵他繼續努力考取更高的功名。

在陳培光家的院子裏有一個高達80厘米的巨大石。青石鑿成,頂部為方形平頂,兩側有一對凹進去的石耳,兩手抓進去正合適,底部稍稍向中間凹陷。在石上清楚地刻著“三百斤”幾個大字。陳培光告訴我們,這個石是爺爺陳元三練功時用的。練功時,先抓住兩個石耳,左腿彎弓,右腿蹬地,將石放到左腿,然後用左手摟住石,在胸前開弓,這叫“抱石開弓”。這樣主要是練習腿部力量和身體的穩定性。300斤的東西放在腿上,還要拉開弓,可見功夫了得。這個石很少有人能搬得動它,村裏曾經有一人想試一下,結果把腰扭傷了也沒能抓得起來。

陳元三當年練功的一把石鎖現在存放在村民陳孟龍家裏。50歲的陳孟龍善於收集陳家村的一些舊聞軼事。他告訴我們,當初陳元三還留下了一把“托站”的大刀,沒開刃。這把大刀有一人多高,近兩米長,重達180多斤。所謂“托站”,就是把刀立在手心上,直上直下地將其托起,主要練胳膊上的勁。傳說,有一次,陳元三正在“托站”,不小心刀從手上落下,眼看就要落地,這時,他飛起一腳,將刀挑起,伸手接住,刀又穩穩當當立在了手心上,後來這就成了他的一個招式,曰“金鉤釣魚”。再後來,“大煉鋼鐵”的時候,刀被捐出去煉了鐵。

陳元三的弓法相當厲害,能夠“百步穿楊”,隔100步,他的箭說射哪片楊樹葉就射哪片。反長毛的時候,兵住在了陳家,挨家派飯,陳家的照壁上掛了一把弓,長毛子推開門,看到那弓,就悄悄地關上門退了回去。陳元三後來要去考武舉,正在這時父親去世,他是長子,無奈就放棄考武舉,一心在家種莊稼。

陳元三的大兒子叫陳銘新,是一名文秀才,人們稱其父子為“文武雙秀才”。陳銘新,20多歲就在登州府考取了文秀才,成為遠近有名的文化人。當時,陳家村有文化的人不多,他就把自己家的三間房子拿出來,成立學堂,義務教村裏的孩子學習,不收一分錢,人稱“東院子先生”。陳銘新還精通醫道,村裏誰有病都找他看,而他隻開藥單,不拿藥。村裏人都敬重他。光緒二十九年,村裏的幾個人因賭博而打架,他把幾個人一一叫來,訓斥了一頓,又罰他們在村東關帝廟前立了個“禁賭碑”。從此,村裏的賭博風刹住了。

打出來的富商:西院現在的主人叫陳培龍,他的爺爺就是陳元興。陳培龍今年83歲,他說,我爺爺一輩子經商,可是我爺爺這個商人是被我大爺爺打出來的。

原來,陳元三、陳元興弟兄兩個性格不相同。老大習武,種莊稼也是好把式,而老二頭腦靈活,卻不愛幹莊稼活。有一年,大哥陳元興因為什麼事動手打了弟弟一巴掌。沒想到二弟陳元興卻撒腿跑了,全家人哪兒也找了就是找不著。大哥懊悔得逢人就說:你說我打我兄弟做什麼,把個兄弟打沒了!陳家村趕腳的很多,主要是趕著牲口從煙台往家裏馱東西。陳元三就對趕腳的說:你上煙台去,幫我看看,我兄弟在沒在煙台。有一天,一個趕腳的還真在煙台看到了陳元興。原來,他跑到煙台以後,從一家五金店裏批發出五金,然後到大街上擺攤賣。陳元三聽說後,立即趕到煙台準備把他領回去。可是陳元興說:哥,我在這裏還能維持生活,不想回去。陳元三說:在這兒就在這兒吧,我知道你在這兒,就放心了。

後來,趕上了八國聯軍侵略中國,洋鬼子一到煙台,大商號裏的富商們撂下門子都跑了。陳元興一看五金店的掌櫃、夥計都跑了,就住在五金店裏給他們看門。等洋鬼子走了,富商們都回來了,許多店鋪都被搶光了,隻有這家五金店完好無損。陳元興說:我住在你這兒,吃了你點,可是貨沒少,你點點看。掌櫃一點,一樣不少。陳元興說:交給你就行了,我也好出去做我的小買賣。掌櫃的說:你不要出去,就在我櫃上幹吧!這樣陳元興就留在了五金店。他聰明伶俐,幹活挺好,很受掌櫃的器重,職位一年年往上升,直升到二掌櫃。掌櫃的看他是個人才,就對他說:我給你出去開個分號,你當總掌櫃的。陳元興範財神,一做就把買賣做大了。後來,他又發了一個大財。一個外國商船在煙台觸礁,陳元興就把這艘撞壞了的船買下,賣了廢鐵,大賺一把。再後來,他又開了錢莊,字號叫彙豐,就在現在的北大街西頭。

有了錢,陳元興在二道街買了一棟二層的樓房,一共26間。再後來在三馬路正二裏買了一套住宅,全家人都搬到了煙台居住。

上世紀三十年代末,日本鬼子來了,陳元興就把錢莊和五金店盤出去,全家人搬回了棲霞。

百年前的一次綁票:陳元興發達了以後,每年都要回家住上一個多月。他喜歡喝酒,每頓飯至少半斤酒,往往人還沒來家,掌櫃的已派人用騾子馱著兩酒簍子酒送回來了,一二百斤酒,等他回煙台時就全光了。

回家以後,陳元興就問大哥,說:大哥你要什麼,下次回來我捎給你。陳元三說:兄弟呀,我什麼也不要,就要錢。陳元興說:也有你吃,也有你穿,你要錢做什麼?陳元三說:我一不想吃,二不想穿,我就是想買地。後來,陳家的地越來越多,成了十裏八鄉有名的富裕戶。

人怕出名豬怕壯。陳家一發達,就讓人打上了眼。有一年,陳元興又回家來住,一天晚上卻被一幫土匪綁了票。被綁到鬆山,藏在艾山腳下的一個地瓜井裏,還雇西府兩個叫花子給看著,他們再出去綁。在地瓜井裏,陳元興就對他們兩個人說:你放了我們,出去以後我給你多少多少錢。這兩個人一聽,他們比土匪給的錢要多得多,就動了心。趁著白天土匪不在就把兄弟兩個給放了。他們沒敢回棲霞,也沒敢直接回煙台,而是跑到黃縣,坐船上了煙台。

等回到煙台,家裏有的人就說,先把這兩個要飯的送到衙門去,他們和土匪是同謀。陳元興說:人不能不講信譽,不論怎樣是他們救了我們的命。先讓他們在這裏住著,等平穩了以後再讓他們走。這兩個要飯的一看,心裏也害怕了,錢也不要了,非要走。陳元興說:你能走出去嗎?你回去了,土匪能放了你們嗎?結果,過了一個多月後,土匪犯事,被衙門抓了起來。原來,土匪就是鬆山的,外號叫“幹幹”。這個“幹幹”被官府殺了以後,陳元興的心也放下了,於是給了兩個要飯的一些錢,說:你們倆人回家吧,這些錢你們一輩子喝米湯夠了。

陳家村自從出了這起綁票案以後,村裏的人也有了提防心,於是集資盤下了幾支土槍,以防不測。而陳元興從煙台回來以後,又搬進了縣城,在城裏西門裏也買了房子,有三進,每進五間,除了一部分自己住外,還有一部分租給別人開藥房。

奇特的建築:陳元興在煙台買下兩套院落的同時,兩兄弟分家時,又在東院之西蓋起了“西院”。“西院”的設計布局及風格與東院很是相近。東西兩院都是四進,每一進是九間,南麵沒有街道,也就沒有門,門朝北開,而且臨街。

中國古代的建築大多是單數,一棟房子一般是三、五、七、九間,很少有雙數。陳家也是如此,乍一看他們的房子與周圍其他人家的房子沒有多大差別,但是在細節上卻有著自己獨特的風格。比較有特色的還是西院。沒有單獨的門樓,門的兩側各有一青磚壘成的圓拱形的洞,說是節日的時候敬門神燒香之用。臨街的九間房子,其中一間成了過道。過道頂上,是傳統的閣子,可以存放雜物。過道向內正對著的是一高大的照壁,有四五米高,三米多寬,基座是青石,上麵是五六十厘米高的花崗岩,四個角則由四根青石雕刻成的竹節裝飾,再往上是由磚壘成,至頂部是三角形的飛簷。據陳家村的一位老木匠陳可發回憶,照壁建造用了90個工,這在一般的人家來說是不可想象的。據陳孟龍介紹,當初這九間房子除去一間過道,東邊兩間是雜物室,過道西三間是祠堂。再西三間是客人喝茶休息的地方。

院子由大塊的青石鋪成。陳家的每一道門與棲霞望族牟氏莊園的結構是絕然不同的,他們的門都是錯開,從照壁沿著青石板路向西,約十幾米,又是第二進房屋的過道,前後沒有門,但是右邊卻開了一個門,暗紅的門對雖已沒有了鮮紅的顏色,卻讓人感覺到一種書香之氣。進入第二進院落,兩道院牆又從中隔出了東西兩個小院,這裏還有前麵的一進是主人住的地方。不過再往前的房屋已有別人居住,原來的門已被壘成了一堵牆。

徜徉在這古老的院落裏,我們發現這裏的每一堵牆都很特別,能夠看出當年主人的刻意用心。中國的傳統文化講究整齊和照應,而在這座建築中,絕對找不出兩塊相同的石頭。臨街的一堵牆看起來參差不齊,石頭大的出奇的大,小的則格外的小,但看起來卻很舒服,而且時而可以看到一些酷似石榴、桃子、花瓶等的石塊鑲嵌其中,顯得別有風趣。照壁前的一堵牆也有特點,每塊石頭,不是有個尖尖角就是有個圓弧,這樣堆砌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道起起伏伏的波紋。

這種波浪式的圖案在西院的西山牆上體現得最為明顯。從後門出來向西幾十米,再向南是一條四五米寬的胡同。我們看到四進房屋從南向北,每一進都斜著向內縮進了四五十厘米,形成了一種疊式結構。陳培龍告訴我們,這在民間叫錯崖。因為村裏的街道不正,要是把牆直起來,那麼西麵的胡同就會擠沒了。而這樣折疊式的建築方式,既可以解決胡同的問題,又不至於丟掉自家的地皮。從胡同裏,仔細地打量這堵牆,不時地會看到一些以石頭的自然形狀形成的波浪式圖案。而猶以第四進山牆上的圖案為最絕。這堵牆共有五層,從下往上,石塊一層比一層小,這塊石頭凸出一塊,旁邊的那塊石頭就會凹進一塊,看起來大小不一,卻不零亂,層與層之間的紋線,起起伏伏,凹凹凸凸,像大海裏的波浪,又像一幅生動的寫意畫。

之所以在這裏會有許多波浪式的圖案,村裏人揣測,可能是受煙台海的啟發,主人圖一個吉祥,讓大船在波浪中“揚帆出海”。

神奇的虎斑石:虎斑石,是一個村名,位於廟後鎮東南的一個山溝裏。過去這個村隻有三四十戶人家。村前有一條官道,是從桃村去縣城的必經之路。以前村前小河邊有兩塊石頭,一塊叫上馬石,一塊叫下馬石,還有一塊四四方方的方桌石,當官的路過這裏都要下馬歇息,人喝點水,馬上點料。可是前幾年,這幾塊石頭讓人給炸了。

為什麼叫虎斑石呢?據村裏83歲的林同河老人說,當地出產一種石頭,石質為黑青色,上麵點綴著一個個大小不一的深紅色圓點,其中在河邊有一塊石頭,非常特別,上麵的紅點比別處的都大,有銅錢大小,斑斑點點的花紋,遠看去就如一隻巨大的老虎模樣,有頭,有身子,有尾巴,虎斑石便因此得名。這塊石頭特別神奇,人走在石頭上會聽到“噔噔”的聲響。傳說,從前有一個南方看地理的老先生,走到這裏,也是聽到“噔噔”的聲響,一不小心就掉河裏去了。他從河裏爬上來,四下看了看,便讓人回家拿來了香,鄭重地點上,跪下磕了幾個頭才匆匆離去。

村東河北岸有一不高的小山,當地人叫廟東塂。過去,在山腳下有一寺廟,叫蓮花庵,雖說是庵,可裏麵卻住著和尚。林同河老人向我們介紹了他記憶中蓮花庵的情況。

蓮花庵共有三層,最前麵是個山門,很高,裏麵一邊一個威嚴的把門將軍,又高又大,腿粗得像柱子,眼珠子大得像鈴鐺,泥塑的,金翅金鱗的,一些淘氣的小孩子,有時會爬到把門將軍身上玩。過去人們晚上在前河的石硼上睡覺,遇上天下雨,便會跑到山門裏躲雨。

山門再往後有十五六級台階,上了台階,兩邊是兩排廊房,每一邊都有兩間房子大小,半壁,沒門,也沒有窗,裏麵有十幾個或二十幾個小神,模樣挺嚇人。

從廊房下穿過,再向上便是大殿,殿前有兩棵又高又大的柏樹,一個人抱不過來。還有兩棵大白果樹,那棵粗的要幾個人合在一起才能抱過來,四十年代的時候被八路軍割去做了手榴彈柄,另一棵小的也有一抱多粗,後來也沒了。

大殿有三四間房子,房子前有廊柱,下麵有石鼓子。殿內大大小小有一溜“神”。當地有一個謎語說得非常形象:一棟高樓大廈,裏麵住著官宦人家,大的坐下起不來,小的站著坐不下。謎底就是個廟,“坐下起不來”的是大神仙,“站著坐不下”的便是小鬼之類的小神。蓮花庵裏的“神”後來都被村裏人拉了出來,給砸了。其中有兩個膽兒大的年輕人把小鬼拉出來,用石頭打,他媽媽看到了,就趕著去打這兩個孩子。等他母親走了,他們又回頭敲打起小鬼來,邊打嘴裏邊叨咕著:你再敢,你叫俺媽來打我。

蓮花庵裏的“神”具體有多少記不太清楚,但是有個叫“筋骨老爺”的神倒是很有印象,因為過去的人非常勞累,患筋骨疼病的人較多,誰家要是有人腰腿痛什麼的,都要到廟裏去給筋骨老爺燒燒香,磕磕頭,求筋骨老爺保佑,如果病好了,還要回來還願,要用繭絲或絲線一道一道地纏在筋骨老爺手上、身上。

在西一間有一個火神老爺像,傳說是後來修的。原來蓮花庵很早以前曾遭遇過一場大火,後來人們集資重修了這個庵,就修了一個火神老爺像,廟便再也沒有起過火。每年到了清明,廟裏的老和尚便早早地點上香,十裏八村的人便拿著兩支香去討火,點著了香,然後把其中一支插到香爐裏,另一支拿回家生火。因為清明之前是寒食,家家戶戶都要頭一天把飯做好,然後斷火。至今村裏保存著一塊《重修蓮花庵記》的石碑,記載了這件事。

大殿的北牆上畫著一些壁畫,有龍,有大馬,馬上有人,人戴著官帽子等。記憶比較深刻的有這樣一個畫麵:一個年輕人和他媳婦上山鋤地,年輕人的媽媽挑著個簍子,戴著個大草帽子,到山裏去送飯,天突然下起雨來,年輕人背著媳婦往家跑,他媽媽就挑著飯簍子,拿著鋤跟在後麵。而旁邊的雷神手裏拿著錘子和鏨子在那裏敲打,一打一個火球子就燒起來。牆上還有一個麵目很是猙獰的人,一手擎著一個小孩子,就要往地上摔,旁邊就有一隻大手伸過去準備接住這個孩子。

蓮花庵後便是一塊巨石,有十幾鋪炕大,石頭上有一個個的石窩窩,有的像牛蹄子,有的像羊蹄子,還有的像小孩子的腳印。有的石窩兒,長年累月,風吹日曬,裏麵存進了泥,後來就長出了草或是一些荊條之類的植物。所以就有傳說神仙們是踏著這塊石頭升了天的。

石下有一洞,人稱老虎洞,洞口約有兩丈高,洞內很寬敞,有人頭多高,越往裏越窄,能容下十多個大人。洞的四邊有許多小洞,有時就住著一些野貓、山狸之類的動物。據老人說,人們在洞口生著火熏這些動物的時候,在山後就能看到有濃煙冒出。後來,老虎洞被村裏人放炮打了石頭,蓋了房子。村裏有一個老太太,從後窗看了,很不舍得,於是晚上做了一個夢,她看到一個漂亮的大閨女,飄飄悠悠地從老虎洞頂升上了天。

今年三十多歲的林為民小時候聽他的老師林殿軍講了關於老虎洞的傳說:很久以前,老虎洞裏住著一個老虎,在村裏橫行霸道,無惡不作,人們都不敢出門。村裏有一個孝順媳婦,有一天,她婆婆病了,想吃頓肉餡餃子,可是有老虎當道,出不去門,於是這個媳婦便在自己的腿上割了一塊肉,包了餃子給婆婆吃,這個媳婦後來就病死了。這事被當地的一個小夥子知道了,他練就了一身武藝,終於把老虎打死了,那老虎的血順著老虎洞向下流,一直流到河邊,把河邊的大青石都染紅了,於是在大青石上便留下了一個個的血紅斑點。還有人說洞裏曾經住著一條蛇,人們經常會看到它從老虎洞裏爬出來,尾巴搭在廊房上,把頭伸到河裏去喝水。

在蓮花庵附近,除了虎斑石之外,還有幾塊非常奇特的石頭。

一塊在老虎洞西北麵,由兩塊大石頭摞起來了,座盤不是太大,長條形,有一丈多高,兩個小孩子抱不過來,遠看去就像是一個站立著的人兒,所以叫人兒石。

在山門東,道北還有一塊大白石頭,有好幾頭牛大,人頭多高,人用手推不動,可是用手撓一撓,卻能動彈,所以給它起了一個名字,叫“癢癢石”。後來村裏老出一些男女風流事,人們便說是大石頭作的怪,於是便把石頭給炸了,從此村風還真好了。

山門前的小河裏有一塊光滑的大石頭,奶黃色,有半畝地大小,人們說那是一塊“避蚊石”。那時候家裏窮,沒有蚊帳,到了晚上,幾乎全村的人都聚集到石頭上睡覺,白天石頭被曬得熱烘烘的,到晚上睡在上麵,不用鋪,不用蓋,沒有蚊子咬,睡起來特別舒服。而在這塊石頭的旁邊也有同樣的大石硼,就有蚊子了。今年76歲的王淑文老人說,她嫁過來的時候,家裏來了客也都領到石頭上睡。後來,她的公公把一塊石頭搬到家裏,家裏也沒有了蚊子。在這塊石頭中間還孤零零地夾著一塊青石,樣子像個小烏龜,正好可以睡一個人,那時候大人小孩都愛爭著在這塊青石上睡覺。人在石上睡,水在石邊流,看著月亮,望著星星,聽著叮當的流水聲,那感覺像神仙一般愜意。

林同河老人還告訴我們,過去每年春天,廟裏都要趕山會,要唱“對台戲”,廟前一台戲,河對岸一台戲。解放前,廟裏住著兩個和尚,一個是東麵牟平觀水的,後來回了老家;另一個老和尚就一直住在廟裏,直到去世。

石崮庵探秘:棲霞市蘇家店鎮的天崮山之南有一個小村莊,名叫曹高家。曹高家由兩個自然村組成,相距不足一裏地。南邊的村依然叫曹高家,北邊村則叫石崮庵,這是因為村裏有一座古庵堂而得名。春暖花開之時,我們在棲霞市地名辦公室主任崔保華的陪同下前往這裏,探訪石崮庵的秘密。

石崮庵的由來:石崮庵村三麵環山,風光秀麗。站在村頭北望,這個隻有二三十戶人家的小村,一棟棟房子鱗次櫛比地掛在山坡上。桃花、杏花剛剛開過,開得正火的蘋果花,漫山遍野,小村莊被包裹起來,宛如一個世外桃源。

“庵”在字典裏有兩個意思,一個是小草房,另一個是佛寺,多指尼姑住的地方。在棲霞,以庵字立村不是太多。石崮庵則純粹是因為村裏的那座庵堂而得名。

據崔保華介紹,石崮庵的曆史可以追溯到唐武德四年(公元622年)。當時,唐王李世民東征來到膠東,由於長途征戰,部分老弱病殘無法繼續隨軍,便安置在原來安營紮寨的天崮山腳下。於是也就有了前寨、後寨、曹高家這樣的村名。

天崮山周邊山多,奇石也多。相傳有一老兵在天崮山周邊想找一個可居之地,到了現在的石崮庵這個地方,看到有一碩大的青石板向前探出,下可避風雨,遂在此立足。這位老兵在周邊找來亂石,以青石板為依托,將青石板的東西兩麵還有前麵砌成石牆,並在青石板上加了一層瓦片,在周圍開荒種地,開始了自給自足的生活。為了保佑家人平安,他還請了神像,供奉在家裏。後來男人去世,又無兒孫,隻剩下媳婦一人孤苦伶仃地在這裏居住,人們就認為她是一個出家的尼姑,也就把此地叫作尼姑庵。由此而來,以後很多年,這裏真的成了一座尼姑庵,一直居住著一些孤孤單單的女人,又因為房體蓋在石崮之上,人們便稱其石崮庵。

到了清同治八年(公元1896年),尼姑病亡之後,這裏便空閑了下來。這時,離石崮庵10裏地的吳家村一吳姓人便來此管事,後又傳給他的兒子吳世臣管理。自己一家人在這樣一個偏僻的地方居住未免感到孤獨,於是吳世臣就邀請了他的一位朋友來此一同居住。這就是李姓人家。吳家與李家圍繞著石崮庵蓋起了房子,後來逐漸繁衍,人丁越來越多,便形成了一個自然村,這就是石崮庵。直到現在,過了幾百年,村中仍然僅有吳、李兩姓。

如果這種說法成立的話,這樣算來,石崮庵到現在已有1400年的曆史。這樣一座古庵能保存到現在,究竟經曆了怎樣的風雨曆程,在它的背後又有著怎樣的故事呢?

這麼小的一座袖珍石庵國內罕見:在村民李福愛的引導下,我們沿著曲曲折折的街巷上行,眼前出現了一些用當地的灰白石頭建成的石頭房子。這些小房子在那些青磚紅瓦中顯得十分搶眼。除了房頂的瓦片,再找不出半點其他的建築材料。村民們告訴我們,這些房子都有幾百年的曆史,都是老人家們蓋的,現在大多都廢棄,變成了養雞或堆放雜物的地方。

石頭房子的盡頭有一石階小路,沿此上行二三十米,眼前突然出現了一處低矮的石屋子。向導說這就是我們要找的石崮庵。這著實讓我們有些吃驚。這簡直不能稱作房子,最多也就是一堆堆放比較齊整的亂石。殘垣斷壁,滿目瘡痍,洞開的石門還有石窗,遠看去就像是一張正在哭泣的老臉。要是沒有人引導,來人根本就找不到石崮庵。

這裏實在是太不出眼的一個地方了。屋頂叢生的刺槐樹,夾雜著一些雜草,與庵後麵的山岩渾然一體。隻是在庵的東西兩邊的屋頂還能夠看到磚瓦的痕跡。庵門窄窄的,矮矮的,人要側著身子,稍稍躬一下身子才能進入。門兩邊的窗戶已經殘破得隻能用石塊壘上,露出了兩個大窟窿,能伸進去一個人的胳膊。庵前的空地也是逼仄得很,四下都是一塊塊巴掌大的小菜地,隻留下一塊不足十平方米的空地。一塊五六十厘米高的殘碑孤零零地立在那裏,由於年久,上麵的文字已看不清楚。庵右側有一石井,不足一人深,井底有一灣水,井壁上濕漉漉的,不斷地向外滲著水滴。村民李福愛告訴我們,早的時候這裏的水四季常流,井也很淺,清澈見底,井底的水盆總是滿滿的,因為井水味醇甘甜,村裏人吃的水都到這裏來舀。東北角上有一石碓臼,裏麵已積滿沙土和樹葉。

西南角的菜地旁,零亂地堆著兩個石基座,上圓下方。有座必有柱,於是在庵前尋找廊柱,終於在不遠處的地堰邊上找到了一根,卻隻露出了四五十分公的一段,另一部分則埋在了地下。柱體為八棱形花青石,粗不足30厘米。雖然找不到另一根廊柱,卻可以斷定在庵前當年肯定有這樣一道正兒八經的石山門或是石牌坊。這於那簡陋的石庵來說算是豪華了,看起來有些不相稱。據村民李福愛回憶,也就是在現在的舊石碑之後,當年也曾有一塊稍高的石碑,上麵有清晰的字跡。可是如今這塊石碑卻已無處找尋。李福愛介紹,曆經千年,石崮庵也進行了多次修繕。如果說那幢已經看不清的石碑是關於石崮庵最早的記載的話,那麼那塊已經失蹤了的石碑則是記載了重修石崮庵的情況,非常珍貴。

石崮庵實在是太小了,站在庵前伸手能觸到屋頂。如果仔細打量這座古老的建築,就會發現,這座石庵竟然找不出一點兒木製建築的影子,從窗到門,不論是窗框還是門框,還是門檻、門墩、門楣,全部是石頭壘成。由此來看,稱其為石庵是名副其實的。

歲月的滄桑,門前的青石板已被踩踏得光光滑滑,像被特意打磨出來的一樣。門兩邊的一對石鼓,雖然有些粗糙,卻也特別講究,石鼓之下還有鼓托。更讓人驚奇的是門之上的石楣兩側還有一對圖案,像是兩朵盛開的向日葵,中間圓形,四下是一圈齊整的花瓣。其實,這應該是一個象征性的門簪,隻是沒法像木製門一樣鑲嵌上去,便這樣因陋就簡雕刻上去。這一點充分說明了主人的用心。如今缺少的是門扇,因此也不知道當初是石門還是木門,不過從門裏光滑的門軸窩來看,當初門的重量不是很輕,石門的可能性很大。

神秘的壁畫反映了一種獨特的宗教文化現象:進得庵門,由於東西兩邊沒有窗戶,而前麵僅有的兩個窗戶也被用石頭壘起,所以裏麵有些發暗。這是一間小得可憐的小屋子,小得隻能容得下十幾個人站立。用步子丈量了一下,東西四步半,南北三步半,算起來也隻有10平方米。屋子低矮,人站直了身子幾乎能觸到屋頂。屋頂還有四下的牆體經過千百年的煙熏火燎已完全變成了一片黑色,有的地方牆皮已經脫落,露出了白白的石灰還有黃黃的泥巴,看起來斑斑駁駁。屋頂脫落之處,露出了一片青石板。屋內空蕩蕩的,已沒有任何東西。隻在盡裏麵的神台和祭台上還有香燭燃過的痕跡。陪同采訪的村民李福愛告訴我們,早年的時候神台上有八個神位,全是泥塑的,一個個栩栩如生。後來,大約是上世紀四十年代,被村裏的小學教師拉到大街上用鎬頭砸了。令人驚奇的是在這些泥塑的神像腹內竟然有心有肺還有肝,心肝肺被用鋼絲纏在一起,一把便可提起。祭台比神台矮30厘米,平時都是供著香客們送的點心、水果,還有香爐。人們傳說,在這八個神位中,最有名的一個當屬“筋骨老爺”。過去,人們長年勞作,腰腿疼是經常的事,如果家裏有人得了這樣的病,就要來燒燒香,求筋骨老爺保佑,然後再到庵前的井裏舀上一瓢水給病人喝上,病立馬就好了。每年的3月15日石崮庵都要趕廟會,十裏八鄉的人都要過來看戲,更重要的是那些到庵裏許過願、治好了病的人此時要來燒香還願。所以每到廟會之日,是石崮庵村最熱鬧的一天。

說石庵裏一無所存是不準確的。因為在庵內的牆壁上還能隱隱約約地看到一些壁畫。在西麵的牆壁上,有一隻奔跑的老虎,看起來卻不是太威風,有點像隻溫順的家貓。屋子正中的牆上有三個人物,中間一位頭頂一氈帽,左手持一拂塵,身後背一寶劍;身後一位頭頂官帽,手持笏板;前麵一位,有些模糊,正在回頭觀望。據崔寶華分析,這可能是一幅有關八仙的壁畫,正中那個背劍的應該是呂洞賓的形象,而後麵手持玉板的那位神仙,頭戴紗帽,身穿紅袍官服,手持陰陽板(玉板),正符合了曹國舅的形象,另一位左手仿佛拿著一把扇子,應該是漢鍾離。這樣一來,這座古庵就有些複雜了,庵應該是尼姑把持的地方,屬佛教文化,而八仙則純粹是道教文化的人物,這種道佛混雜的現象究竟說明了什麼呢?崔保華認為,中國自古以來就有儒釋道“三教合一”的說法,棲霞作為道教文化十分興盛的地方,佛廟裏便不可避免地會摻和上道教文化的元素,同時因為道佛兩家所提倡的文化與教義都有著極其相同的地方,所以八仙在這裏出現也的確能說得過去。

奇怪的石刻究竟寄托著人們怎樣的願望和追求:關於石崮庵,史料目前找不到任何記載。而棲霞市果業發展局高級農藝師刁學平在他撰寫的《三遊石崮庵》中這樣寫道:1980年,我調到當時的蘇家店人民公社工作,領導安排我到曹高家村駐點,這也是我第一次來到石崮庵。那時候,石崮庵被用作果園隊的倉庫,盛放著農藥和生產工具,但擦淨牆壁上的灰塵,仍可顯露出色彩斑斕的壁畫,門旁牆壁上“民國三十七年重修”的字樣,還依稀可辨。庵前不遠處的山石上,雕刻著各種動物圖案及刻製的石盤,雖已模糊不清,但仍可辨輪廓。

如今30多年過去了,門邊重修的字樣已不複存在,可是山石上的石刻卻依然如故。石庵往東六七米有一巨石,大部分的石體都在沙石之中,隻露出了一條不太長的石帶子,是人們通往石庵的另一條通道。就在這條三四米長的石帶子上卻有著一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石刻圖案。

石刻有四幅。離石庵最近的一幅是一個六瓣的梅花。在中國傳統文化中,梅花有不老不衰、生命力旺盛的寓意,同時它又常被民間看作傳春報喜的吉祥象征。梅花一般為五瓣,六瓣梅花不多見。因此六瓣梅花就比五瓣梅花更受人們喜愛。而令人想不到的是那朵六瓣梅花被一個圓圈包裹在中間,圓圈的邊上均勻地分布著三片雲朵,像三個耳朵一樣,顯得非常神秘。這種雲朵,又叫雲紋,是中國傳統吉祥圖案的一種,在建築、石刻、壁畫等都有廣泛運用,這與人民的生活環境和宗教理念都息息相關。而把梅花與雲紋巧妙地結合在一起,這是非常罕見的。

如果說這第一幅石刻令人驚奇不已的話,那麼第二幅石刻便更加不可思議了。這是一個正方形的網狀圖案。一個大的正方形,裏麵有一個小的正方形,這樣一層層地往裏,等到第四個正方形的時候,變得隻有原來的五六分之一大小。然後將所有正方形的四個角連成線,這樣又形成了四個大的梯形和十幾個小的梯形,之後再在四個大的梯形中間各畫一條垂直的線,又分割成了24個直角梯形,從而形成了一張由一個個梯形組成的“蜘蛛網”。這張網,看起來像一個建築的俯視圖,這個建築就是一個四麵有台階的平台,像是一個用來祭祀或舉辦重要儀式的壇。

第三幅石刻是一條飛魚。位於壇的西南,長約20厘米。飛魚的嘴已張開,鰭和尾清清楚楚,看起來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第四幅圖案則是一個五子棋的棋盤。這種五子棋在過去文化生活比較貧乏的棲霞農村是人們非常喜愛的一種娛樂活動,刻在這裏一定有其特殊含義。

把這樣的四幅互不相關的石刻放在一起,究竟想表達石庵主人一種怎樣的寄托和追求呢?縱觀這四幅石刻,那個六瓣梅花與這個壇離得最近,幾乎銜接到了一起。可不可以這樣想,六瓣梅花還有雲紋都是人們一種美好向往與追求,人們把這種追求作為一種宗教理想和信念擺放在這裏,設立祭台去供奉它,讓它保佑我們平安健康快樂。魚作為棲霞最為珍貴的一種美食,擺在壇的前麵,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供品。最後就是那個棋盤怎麼解釋?隻有生活舒適了,閑下來,人們才有心情去娛樂,去下棋。這不正是人們所祈求的美好生活嗎?

石崮庵的秘密還有許多。在庵的東側,有一石洞,如今被村裏人放進了一些木頭之類的雜物。這個洞深不可測,究竟有多深誰也不知道。相傳,有一頭牛,因為忍受不了主人的皮鞭,掙脫了韁繩就跑,主人在後麵趕,眼看著就要趕上了,那頭牛一看旁邊有一石洞便一頭紮了進去。主人便點著對斤重的蠟燭進洞裏去找,可是直到把蠟燭燃盡了,也不見牛的影子。相信,隨著石崮庵的麵紗漸漸地被揭開,它身後的那些鮮為人知的故事也將不再成為秘密。

中國最早的皮鞋——:一、關於鞤:先出個謎語猜猜:諸葛亮在兩旁,曹操在當陽,伍子胥大兵一到,攆得曹操家破人亡。

這個謎語的謎底是鞤。那麼這個鞤是個什麼東西呢?其實,它就是過去膠東一帶農村人冬天穿的一種用鮮豬皮做的簡易的鞋。現在五十歲以上的人幾乎都穿過。鞋裏放入細軟的草,不僅暖和還耐穿。這應該是中國人最早發明的皮鞋。

這個謎語裏用了幾個古代名人名字的諧音,既詼諧又妥貼。“諸葛亮”是指外麵的豬皮,“曹操”就是鞤裏麵的草,“伍子胥”則是五個指頭的腳。

鞤這個字,中國人叫了數百上千年,許多人卻不知道怎麼寫。不過,據棲霞的考古和民俗專家李元章介紹,大約在上世紀五十年代,棲霞有人給這個鞤造了一個字,就是“封皮”。但是,這兩個字不是左右排列的,而是上下排列的。仔細一想,把豬皮封起來就是個鞤,也有一定道理。但,實際上是“封革”,《漢語字典》中有這個字。“做鞤”,當地人叫“割鞤”,這裏的“割”,叫“ga”。如果在當地你說“做”,或是“ge”,反而成了笑話。

說起鞤,在棲霞還有一些順口溜都涉及到它,如:“新鞤新鞤帶,新鍋新鍋蓋”,“看你臉皮厚得,割鞤能穿好幾年”。足見它的普遍程度。

現在人們都穿上了漂亮的皮鞋,曾經風靡一時的鞤早已退出了曆史舞台。但是至今人們仍懷念那個有鞤的歲月,說起鞤來津津樂道。棲霞市莊園街道陳家村86歲的陳培言老人做了一輩子的鞤,前不久,在陳家村,我們親眼見證了一雙鞤的誕生。

二、“割鞤”,在陳家已傳了四代:陳家村離縣城有四五裏地,陳培言的家就在村中央的一個農家小院裏。進得屋來,陳培言和兒子陳書亮已在屋裏等候多時。一張新鮮的豬皮被伸展開,平鋪在炕上,使本來就不大的一鋪炕顯得更小了。豬皮的一邊擺放著幾件簡易的工具:一把圓頭刀,一把錐子,一個鐵絲彎成的針,一個用禿了的小笤帚頭,還有一塊一尺多長、五六寸寬的裁板子。

我們知道這就是“割鞤”的工具了。刀、錐子這些工具是必需的,可是那個禿了毛的小笤帚頭卻不知有何用途。陳培言告訴我們,那是墊在豬皮下用來插錐子的,因為小笤帚頭軟,錐子刺穿豬皮直接進入小笤帚頭,刺進去容易,拔出來也容易。當然也不偏要用小笤帚頭,隻要是軟物都可以。

陳培言老人看起來精神很好,他告訴我們,他殺了一輩子豬,做了一輩子鞤。老了以後,就開荒種地,隻是去年才不做農活了,之前他一直是一個人種著幾畝地,自給自足,雖有三個兒子卻不要他們一分養老錢。可是,畢竟是八十多歲的老人了,眼不得勁,手勁也不行了。他抱歉地對我們笑笑,說:“我在旁邊看著,讓俺大兒子做!”

陳培言的爺爺還有父親都是殺豬的,而且都有一手很好的做鞤手藝,遠近聞名。他還有三個兒子,其中有兩個跟他學過殺豬。大兒子陳書亮一度在市裏的食品公司工作過,專門殺豬。陳書亮告訴我們,他今年五十六歲,也隻是在他十二歲時父親給他做了一雙鞤。那時候,他頑皮,每到冬天,一下雪,老愛往雪地裏跑,不長時間一雙布鞋就濕透了,腳凍得又紅又腫,母親就要在灶口給他烤。自從穿上了那雙鞤,不但不用烤鞋了,腳也不凍了。陳家這裏山多,到了冬天,大人們幾乎每人一雙鞤,上山砍鬆柴,雪埋到腳脖子也不怕。大人們還穿著鞤去山裏趕兔子,腳下輕快,每天都能捉到幾隻兔子。

說著這些話的時候,陳書亮開始用刀刮豬皮上殘留的豬油。他是一個爽快人,動作麻利,說話聲音洪亮。他一邊刮著豬油,一邊說:你看這些豬油,沒有用了,現在都當作垃圾丟了。我小的時候,父親做一冬的鞤,刮下的豬油都被母親烤成了油,夠我們全家人吃半年。他的話一出口,坐在一邊的陳培言不由得笑了。聊天中我們得知,“割鞤”必須是新鮮的生豬皮,因為新豬皮發軟,做起來容易,穿起來舒服,等豬皮稍幹以後,也就有了鞋的形狀,在水裏泡軟了就可以穿。我們看到陳書亮手裏的刀與我們平時看到的刀有很大的不同。一般我們用的刀是長方形,而他手裏的刀卻幾乎是正方形,而且刀刃圓著一直開到刀頭,他告訴我們,這樣可以將豬皮一刀子割到頭。可別小看這把刀,陳培言老人說,這把刀是他爺爺用過的,刀把都換了好幾茬,刃卻依然鋒利。

三、割鞤的工序還真不少:豬皮收拾幹淨了,陳書亮開始用刀背比著裁板子,從豬屁股向豬頭開始裁,每段五寸寬。他介紹說,不能太寬,寬了的話,鞋腰就高了,磨腳後跟;短了的話,鞤後跟兜不住腳後跟。

一般,一張中等大的豬皮能割五雙鞤,一張大豬皮能割七雙。不論五雙或是七雙,每一塊豬皮都有名字。小豬皮的話,從後尾開始,第一刀割下的豬皮叫“坐頭”,第二刀叫“頭鞤”,第三刀和第四刀分別叫“二鞤”、“三鞤”,第五刀則叫“割豬頭”。每一塊豬皮的品質都不相同,“頭鞤”最好,不但皮子厚,而且厚薄均勻,抗穿,二鞤、三鞤次之,“坐頭”和“割豬頭”最次。大豬皮可以多割出兩雙,一雙叫“二頭鞤”,一雙叫五鞤。

在豬皮上畫好了一條清晰的線,再用刀沿著這條線裁成一道一道的長條。然後再將每一條豬皮從中間裁開,就成了兩隻鞤的原料。接著用剪刀把豬皮身上的毛略略剪一下,這樣一是能夠美觀一些,再一個就是剪成毛茬可以防滑。

人的腳大小不一樣,腳大手就大,所以可以用手去量鞋的長短。給誰做鞤就用誰的手來量。一般是“一‘捺’零一挑,不大也不小”。就是用大拇指和中指從豬皮比較厚的一端量出一“捺”,然後以大拇指為軸帶著食指和其他指頭向前轉動180度,食指的位置就是鞋底和鞋蓋兩部分的分界點。然後從鞋蓋的兩邊分別裁出兩條鞤線,不能太粗,大約像地瓜蔓一樣粗。用錐子在“鞤線”的頭上穿一個小眼,然後將鞤針從剛穿的“鞤線”孔中穿過去,就可以縫鞤了。

一開始縫的地方就是“鞤頭”,也就是鞤前頭的兩個角,要在兩角上分別挽上褶子,這樣不但好看,而且抗碰。如果是小豬皮隻挽一個褶子就可以了,如果是大豬皮則要挽兩個。挽褶子是“割鞤”比較難的一道工序了。一個好的皮匠,兩個鞤角能夠挽得周周正正,漂漂亮亮,如果是初學者往往把鞤角挽得別別扭扭。挽好了褶子再沿著豬皮向後訂上四針,將兩層豬皮訂在一起,最後在鞋蓋處將“鞤線”打上一個死結。這樣,鞤的一邊就算縫好了。接著按同樣的方法再縫另一邊,縫過之後再將兩根“鞤線”在鞋蓋的中間係在一起。

接下來是縫鞤後跟,要單獨從豬皮上剪下一塊鞤線,將鞤後跟縫合起來,這樣就基本上差不多了,最後找來一麻繩或其他的線繩,分別拴在鞤兩邊的鞋幫處,這根鞤繩要長一些,而且要餘出來尺把長,等腳穿進鞤裏,好綁腿。這樣一雙鞤就製作完成了。

“割鞤”的手藝扔了多少年,陳書亮這一雙鞤整整做了一個多小時。父親看著兒子的作品,高興得眼都成了一道線。他說,如果熟練了的話,不用半個點就可以割一雙。

四、鞤的穿法也很有講究:鞤做好了,不能這樣穿在腳上。它的穿法很特別。

首先要在鞤的裏麵放進滿滿一鞋草。草的選擇也有講究,最好的草是當地山裏的羊胡子草,這種草細若羊毛,非常柔軟。再就是稻稈草,我們這裏不產稻子就用穀葉代替。在過去,膠東一帶穀子是最主要的糧食,家家戶戶都種。穀子的葉子較寬,有些像吊蘭的葉子,穿起來也挺舒服。

等用草把整個鞤幾乎塞滿以後,要先把褲腿一折疊,在腳腕處收緊,一隻手握緊,另一隻手就可以拿起鞤來穿了。穿鞤要光著腳往裏舒,不能穿襪子。過去,一般的人家買不起襪子,就是買得起襪子,也是不能穿的。因為腳如果穿著襪子就會與鞤內的草形成兩層皮,發滑還不暖和。光著腳的話,鞤裏麵的草可以與腳充分接觸,用鞤帶一綁,就像是一體,跟腳不容易脫落。

腳舒進了鞤之後,還有一道重要的步驟。就是要在腳後跟圍上“鞤兜跟”。“鞤兜跟”其實就是麻袋片子或是口袋布剪成的,約尺把長,寬五六寸。“鞤兜跟”的用法是先將“鞤兜跟”的一個角踩在腳底下,這樣露在外麵的“鞤兜跟”就會一半長一半短,把長的一邊壓住短的一邊圍著腳脖子纏緊。它的作用是護腳,防止鞤皮磨腳後跟,再一個就是可以裹紮著褲腿,防止往褲腿內透雪。

最後,把露在鞤外的草向腳脖處收攏,接著用長長的鞤帶在腳脖子上纏上幾道,將“鞤兜跟”和草牢牢地綁在腳腕上。這樣,鞤就算是穿好了。

鞤穿時間長了,豬皮容易硬,穿起來發硬,不舒服。所以晚上都要將其放到涼水裏浸一晚上,第二天再穿時就柔軟許多了。過了冬天,天暖和了,鞤就被掛在牆角,原來的草要繼續放在裏麵,這樣不招蟲。第二年冬穿的時候隻要放到冷水裏泡一晚上,第二天放上草就可以穿。

鞤也不能夠成年穿,“頭鞤”最耐穿,可以穿一冬甚至兩個冬天,“坐頭”和“割豬頭”有時也就能穿個十天半個月。鞤破先從腳底破,破了也不能修補,因為修了後一是容易透水,再一個是容易被硬物或草將補的地方給掛下來。所以隻能賣了做膠,當時在鐵口的孔家莊就有收豬皮的,陳培言曾經去那裏送過豬皮。鞤還有一個用途,許多人可能會覺得不可思議。過去困難,有的人家將穿破的鞤在水裏浸泡一下,洗上幾遍,可以下鍋做成湯,打成“凍”當下酒菜。

五、鞤的故事多:很早以前,膠東這個地方稱作“萊”,又叫東萊,是人煙稀少、荒涼偏僻的地方。這裏的人們刀耕火種,過著安逸舒適的生活。有一年冬,這個地方突然遭到外族入侵,人們奮起抵抗。沒有武器,人們就把割麥子的短鐮綁在長杆上,形成一道人牆向敵人衝去。外族人一看,也不知道他們手裏拿的什麼新式武器,再加上人人都穿著帶毛的鞤,不怕雪,不怕水,與眾不同,嚇得掉頭就跑。回去以後就說:膠東人真厲害,腳穿毛兒鞋,手掄勾勾刀,打起仗來無人招!

陳培言老人還講了一段至今讓他記憶猶新的“割鞤”經曆。有一年冬,連下了幾天的大雪,陳培言和父親挑了八張豬皮去城裏西關趕集,結果不到半晌午八張皮的鞤就賣完了,又從殺豬人的手裏買了八張,一天割了十六張豬皮的鞤,按一張豬皮平均出六雙鞤來算,那一天做了近百雙鞤。

其中有一個黃縣人,從黃縣過來時,兩隻鞋早被融化了的雪水濕透了。等脫下鞋來,兩隻腳凍得通紅,幾乎不會走路。陳培言就說,我給你做雙鞤吧,要不的話,你走到家就把一雙腳給凍掉了。一會兒給他做好了,陳培言從旁邊的一個草堆上掙了幾把稻稈草給他鋪上,又把自己的“鞤兜跟”解下來,給他穿上。穿了一會兒,這個黃縣人就高興地跑過來說:哎呀,到底是暖和!做得不錯,我再賞你兩個錢。本來做一雙鞤,“頭鞤”二三塊錢,而“坐頭”和“割豬頭”隻是七八毛或塊數錢,結果黃縣人又賞了五毛錢。五毛錢可不是個小數目,當時陳培言出去殺豬,一頭豬的手工費也就是一塊錢,買張豬皮五六塊錢。

黃縣人這麼一聲張,來割鞤的人就更多了。

神秘的大劉家糧倉:從棲霞城向西南二十多公裏,在聞名棲霞的方山腳下,有一個百十戶的小山村——觀裏鎮大劉家村。牟氏莊園最大的糧倉就坐落在這裏。一條水泥鋪就的寬敞街道把村子自然分成了兩塊,東麵是新村,西麵是老村。陽春三月,我們非物質文化遺產挖掘小組一行五人來到了這裏,村黨支部書記牟秀雲、牟家當年的小佃戶侯文忠帶著我們走進了這座有著百年曆史的神秘糧倉。

大劉家村原來是以牟墨林為首的牟氏家族的佃戶村,當年牟家在大劉家附近有土地1600多畝,年可收租1300多石,為了存放這大量的糧食,從牟墨林便開始在大劉家大規模建設糧倉,到民國初年已初具規模。牟墨林的四個兒子各有一處糧倉,後分別傳給六個孫子,且各有名號,日新堂的糧倉叫西南櫃,寶善堂的糧倉叫東北櫃,三孫、四孫東忠來的糧倉叫東南櫃,五孫、六孫的糧倉叫西北櫃。

據多年來一直研究牟氏莊園發跡史的離休幹部李元章當年調查和考證,到土改時,牟家大劉家糧倉已達45間,其他房屋165間。這些糧倉和房屋過去被圍在一個圓形的圩牆內。據李元章介紹,原來的大劉家糧倉是不分這個櫃那個櫃的,因為大多是牟墨林早期修建的,後來經過幾個孫子的逐漸完善,到民國初年已初具規模。而圩牆的修造時間應該在1862年至1864年間。這一時期,撚軍曾經兩次東進,路過棲霞。那時各地修圩成風,主要是為了防備撚軍的侵擾。牟家人為了使自己的家財不被掠奪,村民和佃戶們也想有一個避難之所,於是雙方一拍即合,由牟家出資,村民出工。據說當時凡參加修建圩牆的,牟家每天發一升穀(七八斤),所以十裏八村的人都紛紛前來助工,致使這樣一個大的工程曆時兩年就全部修建結束。後來撚軍過棲霞時,的確到過城裏的牟氏莊園,可是這經過精心建造的大劉家糧倉卻沒有被光顧。

圩牆的形狀不是一個純圓型,東牆長約240米,西牆約250米,南牆約165米,北牆約112米,整個看來,這個圓型的圩牆就像一個裏收外揚的巨型簸箕。之所以要修成這樣一個形狀,村裏人說,簸箕扇糧越扇越有,牟家希望日子越過越好。而這簸箕口正好對著牟氏莊園,這樣可以保證財不外流,把福和財一起扇到牟氏莊園,即使簸箕裏扇出的糧糠也不放過。當初的圩牆有三個人高,約5.4米,在東西兩麵圩牆正中分別開有一寬4米的闊門,門上有崗樓三間,裏麵還留有防禦用的槍眼。據李元章老先生當年調查,當時的大劉家村有土炮35門,火槍80支,大刀80把。在當時動亂的環境裏,“糧比金貴,地比天高”,牟家人想盡一切辦法來保證他們賴以為生的糧食的安全。

在一些老人們的記憶裏,大劉家糧倉原來就像一個大海上的孤島,東麵是一條天然的深水溝,現在已看不出多少痕跡;西麵的溝卻仍有影子,而南麵的圩牆前一條人工挖掘的一人多深的溝也已被填平,並蓋上了新房;隻有北麵,背倚一個稍稍突起的小山丘,沒有溝,圩牆隻是順山坡而建。這種設計讓許多人摸不著頭腦。一些研究當地民俗的專家認為,之所以能有這種前低後高、三麵有溝的設計,主要是為了排水,防止圩牆內的糧倉受潮。還有一種解釋就是防盜、防搶,防兵匪。可若是這樣的話,那麼為什麼北麵沒有溝呢?還有一些人猜測,可能是主人從風水的角度考慮修建的。不論怎樣,這也是一直以來人們心中解不開的謎。

現在的大劉家村,已經找不到當年圩牆的蹤影了,侯文忠老人領著我們試著在村裏轉了一圈,並一一地告訴我們當年圩牆的位置。在正南邊,老人告訴我們可能那裏還會留有一點兒殘存的地基,可是找了很久,實在是找不到了,老人非常遺憾,再三說明,夏天下大雨時,的確能露出當年圩牆的地基。據老人回憶,圩牆是在1942年到1944年間,很可能是1944年被八路軍扒掉的。在此之前,棲霞的軍閥劉萬令被陳叔明的部隊打敗了,在此住過一個多月,之後國民黨蔡晉康的部隊也在這裏住了三四個月。指揮部就設在日新堂的西南櫃內。那時候牟秀雲的大伯牟世林隻有十幾歲,作為義務小工被村裏派去給官兵燒水。由於是個孩子,雖然裏裏外外都有門崗,可是牟世林卻能從這個屋子竄到那個屋子,不讓進,偷偷摸摸就進去了。後來,城裏的偽軍過來看了幾次,也看好了這個易守難攻的地方,便想在這裏駐紮,這才被八路軍組織人把外麵的一圈圩牆給扒掉了。

在大劉家四個“櫃”中,最有勢力、規模最大的是日新堂的西南櫃,其次是寶善堂的東北櫃,保存最完整的也便是東北櫃。沿著寬敞的街道向南,遠遠地便可看到一組古老的建築,一條十米寬的街道從中穿過。陪同我們的侯文忠老人一邊指點著,一邊給我們介紹,街南的房子是東南櫃的,與其一街之隔,街北的房子是東北櫃的。老人接著又指著東北櫃臨街那一排高大的房屋,說:西南角過去是一個高大的門樓,門之闊與現在牟氏莊園內的大門相差無幾,門檻有五六十厘米高,外麵還有高高的台階。後來,東北櫃被改成縣裏的糧管所,為了管理方便把大門拆掉,壘成一堵牆。再往西是一排高大的瓦房,過去這裏卻是三間小矮房,主人是一位從關東來的老婆子,牟家人一直想買下這三間小房子,整個大糧倉就“方”起來了,可是那個關東大婆娘就是不賣,牟家人也沒辦法。

侯老先生首先帶領我們參觀的是東北櫃。在東北櫃的東南牆角有一條三米寬的狹窄胡同,胡同口堆放著一堆柴草,把整個胡同擋得僅能容一人通過。胡同的西麵一排十幾間房子,便是櫃內的糧倉,東邊是一排低矮的石頭房子,共有五六棟,每棟三間,比胡同西的那些房子要簡陋許多,這裏便是當初寶善堂的佃戶房,佃戶們無償地住在這裏,但每年要給東家打差兩三個月。直到現在,這些佃戶房依然保持原來的模樣。最前麵臨街的一棟沒有院落,小鱗瓦,木頭窗欞,木頭門,從木頭窗欞的空隙向屋裏看去,隻能看到一些隨便堆放的雜物。後麵的幾排,房頂的小瓦已換成了紅紅的大瓦,可是那別致的小門樓卻還保持著原貌。

在胡同口處有一通向東北櫃的側門,一米多寬,隻能容一人進入,這可能便是佃戶們進出糧倉的一個方便通道。從側門那狹窄的甬道擠過去,裏麵是一個不太寬敞的院落,臨街的一麵回門朝北,有八九間,向北八九步有一排八間平房,向南開兩個房門,東山牆留有一間房大小的空隙,山牆上開一小門。村裏的牟書記告訴我們,這房子裏住著一個92歲的大娘,她17歲嫁到牟家,27歲守寡,給牟家當了幾十年的佃戶,是現在唯一依然住在這個巨大院落內的老人。推開虛掩的房門,一張滿是皺紋的笑臉正對著我們。這是一位矮矮的小腳老太太,看起來是那樣單薄卻又非常健康,臉上始終掛著慈善的微笑。問起過去的事情,老人實在想不起來了,她甚至連她丈夫的名字也記不起來,想了一會才結結巴巴地告訴我們,丈夫叫牟世品,有兩兒一女。

從老人那簡陋的小屋裏出來,抬頭北望,中間是一塊空蕩蕩的院落,比前院大了許多倍,正北麵是一棟高大的糧倉,西北角是三間低矮的小房,應該是看糧倉的夥計屋,東麵與外麵佃戶房一道之隔的一排平房,共有18間,比正北的倉庫矮了許多。北頭與高大糧倉之間也有約一間房子大小的通道,這是向糧倉內運送糧食物資的重要道路,進進出出並排跑兩輛馬車沒問題。

“大劉家最大的糧倉便在東北櫃內!”很少開口的村委主任牟秀雲指著眼前的那座高大的建築對我們說。這的確是一座很大的建築,不用說在百年前的舊中國,就是在現在的農村也很少能看到這樣高大的房屋。

這是十幾間大瓦房連在一起的一棟連體建築,整體看來,一片灰暗的顏色。肩牆是取當地黑不溜的青石,肩牆之上是一層一層碼起來的青磚,房頂是一片一片小鱗瓦,百年來一直這樣堅守著,一壟一壟的如覆了一層一層的草灰。通過大門進入倉內,呈現在眼前的是一片空曠,從東到西有30多米長,沒有任何擋隔,如一條寬闊的大走廊。抬頭向空中望去,一根根有一抱多粗的房梁一字排開,橫在空中,一根根密密匝匝的檁條橫亙在梁與梁之間,整體看來就如同一個個巨大的木頭架子。地麵相當平整,沿著牆邊是一溜長長的排水凹槽,地麵之上約十厘米高處,每隔四五米便有一個邊長三四十厘米的排氣孔,南麵的牆上每隔二三米便開一約兩米高的木欞子窗戶,東西兩個山牆也分別有兩個不大的木欞子扁窗,後山牆上的窗戶與兩側的窗戶的大小差不多,隻是多了許多,有十多個。午後的陽光從窗口射進來,屋子裏顯得特別明亮。

仔細觀察整個糧倉的結構,會發現當初建造這樣一個大型的糧倉,主人是頗費了一番心事,不但通風、透光,而且還可以排水。無怪乎解放後,這裏依然成為縣裏糧食部門的一處重要的糧庫。

從東北櫃後門出去向南不過四五十米,與東北櫃相挨著的便是西北櫃。這一櫃是西忠來的糧倉,分為東西兩院,東院較大,有前後兩排,後一排有房屋五六間,屋前是一個獨立的小院,門朝西開。再往前一排五間,西一間已經坍塌,隻剩下一堵窄窄的磚瓦牆向著蒼天兀立著,那一段裸露在殘垣斷壁中曾經支撐起沉重屋脊的粗壯木梁,歪歪斜斜地掛在半空中,好像在訴說著往日的輝煌與滄桑。院中央一棵高大的梧桐樹,已經落盡了葉片,光禿禿的,恣意地伸張著亂七八糟的枝椏,隨著瑟瑟冷風,在不停地顫抖、嗚咽。院前左右各為五間低矮的小廂房,分別是當初的佃戶房和馬棚。西院隻有一排房子,有10多間,現在已成為村民的住房。

侯文忠今年73歲,他的祖父、父親當年都是西忠來的佃戶,那時他還不到10歲,全家人就住在這裏的廂房。侯文忠的祖父還曾給牟家當了一年管莊子的把頭,每年到了收糧的季節,城裏牟家的管家或賬房都要到大劉家來收租、糶糧,侯家就要幫著飼理牲口,打理各種事情,還要管管家和賬房們的飯,十分麻煩。後來,他們便在大劉家村前自己買了一塊地蓋了三間房子,雖然依舊是佃戶,可是不用當莊頭,隻管種自己的地,自然輕鬆了許多。

西南櫃向西不遠再向南折去,不過二三十米便是日新堂的房子。在上世紀二三十年代,日新堂當家的是女主人薑振幗,人稱小寡婦。因為日新堂屬長分,家業厚實,再加上薑振幗經營有方,因此在六個孫子中是最殷實的。當時的西南櫃是四大櫃中規模最大,影響力最強的。以至於後來各路軍閥進駐大劉家時主要住在西南櫃。但由於土改時西南櫃的所有房子都分給了群眾,因此沒能得到有效保護。如今已有一半以上的房屋被村民們拆除,改建成了新瓦房,剩下的隻有屈指可數的幾間房子。侯老先生一一指給我們看。我們看到的是六間瓦房,現在依然住著人。從北麵看房屋,我們發現最東一間明顯是後來接上去的,應該肯定過去這裏隻有五間房子,後接的這一間是過去的一個後門。

侯老先生接著又指向東麵,又指指前麵,歎惜地說:“過去這裏都是西南櫃的糧倉,現在都沒有了!”之後我們又隨著他向南走,聽他邊走邊說:“這裏還有一口井,以前每一個櫃都有自己的井,可是水最好吃的還是西南櫃這口井,一直到現在還有人到這裏打水吃。”這是有著很久年歲的一口井了,井口邊那黑青黑青的石頭已被磨得光光滑滑。我們探頭往井裏看下去,發現井有三丈以上,井口特別小,越往下越寬,井壁是由一塊一塊不大的石頭壘成,平滑光潔。侯先生又指著西麵的一片空地說:“這裏過去是一片老梨樹,有一畝地大小,共有五六十棵,每棵都有一抱多粗。現在沒了,都砍了。”說這話的時候,我們看到老人眼裏露出一絲惋惜。是呀,要是留到現在,光這些老梨樹就值得大劉家村榮耀許多年。

西南櫃往前就是南圩牆了。我們順著侯老先生的指點來到了他所說的圩牆的位置,可還是沒有找到半點陳跡。繼續向東行了五六十米,再順著一條古老的胡同向北折去,又行了一段路,路東又見一排整齊的舊房子。這便是東南櫃,是東忠來的糧倉。從後麵看,這是一座建造得特別精致的房屋,下麵的青石做得很是精細,之上是一條磚線,窗很高很大,高約有1.5米,寬有一米。這樣一排房屋共有17間,其中,中間一間明顯是過去的過道改建的。

牟家的糧倉除了西北櫃,都留有一個很大的後門,這是大劉家糧倉與當地風俗很不一致的一個地方。究竟為什麼不留前門而留後門,一直以來都是一個謎。

沿後山牆,向東走到頭,又回到了當初進入東北櫃的地方,再沿房頭向南拐,便有一個很是精致的圓形石頭拱門,穿過拱門,是一個長長的院落,東西兩邊各有五間廂房,從前麵看,房子的門窗已很破舊,隻是牆體還算完整。支部書記牟秀雲告訴我們,這裏過去一直是村裏的小學,前幾年小學撤並後,將這些房子便交給了村裏,可是村裏也沒有資金維修,就這樣閑著,堆放一些雜物。

在這個幽靜的小院裏,我們見到了牟秀雲的伯伯今年88歲的牟世林老人。老人看上去非常健康,黑紅的臉膛,一看就知道是一個性格耿直的人。老人告訴我們,當年,他們一家人也是牟家的佃戶。他講了一個關於他老爺爺的故事:老爺爺性格直爽,誰有難事都找他,他也願意管。有一年,老爺爺與東北櫃管莊的發生了爭執,動了口角,動了手。管莊的吃了虧,主人要給他討回麵子,便派了五六個人來,結果也讓老爺爺給打了。沒有辦法,牟家人把老爺爺告到了煙台,煙台也沒處理好,又打官司到了濟南,後來就這樣不了了之。說完這個故事,老人笑了。接著,老人又指著東廂房那幾間房子說,我在這裏辦過公。原來抗日戰爭時期,牟世林老人曾是周邊八個村的行政指導員,整個方山前黨的組織工作都是他一個人開展的。後來,讓鬼子抓去,蹲了四天班房,也沒審出什麼事,就把他放了。

從古舊的村落出來,我們又回到了村中央大街,回首看一眼那些古老的糧倉,那些已經坍塌了的山牆,那些裸露出來的木梁,在斜陽下看起來顯得特別蹩腳,這些曾經給大劉家帶來輝煌的建築如今麵臨著一個何去何從的選擇。如果就這樣一直放下去,再沒有幾年,這些房子就會從大劉家消失。

大劉家的確是神秘的。幾百年前,牟氏莊園的發跡人能在離縣城四五十裏地的地方修造這樣一座糧倉本身就充滿著神秘,而百年來,這座糧倉內所發生的一些鮮為人知的往事,更給這座百年莊園帶來了更多的神秘。我們期待著會有更多的人走進這座百年糧倉,讓它變得不再神秘!

我在日新堂當賬房:——牟氏莊園最後一位賬房先生的回憶:初冬時節,筆者驅車到莊園街道上宋家村采訪曾經在牟氏莊園當過六年賬房先生的宋世存老人。

上宋家位於城東10多裏的一條山坳裏,宋世存老人的家就住在村中央一座二層樓房裏。宋世存今年92歲,與89歲的妻子及二兒子一起住,二兒子宋國路住東兩間,孫子住在二樓,他與妻子住一層的西兩間,四世同堂,生活十分幸福。七年前,宋世存生了一場病,行動十分不便,從家裏到院子,不過十米,他扶著一把很舊的鐵椅子要磨蹭10多分鍾。老人性格很倔強,兒子要去扶他,他卻怎麼也不肯。

在院子一側,宋世存端坐在一張舊得脫了漆的方凳上,已經西斜的陽光溫暖地灑在老人身上,花白的頭發,青黑色的衣衫,還有那張布滿皺紋、寫滿滄桑的臉,一切都在告訴我們歲月在他身上留下的深刻印記。

除了腿腳有點不便、耳朵有點背以外,老人的思維還十分敏捷,七十多年前的一些往事在他的記憶裏依然很清晰,這對於一位耄耋之年的老人來說十分難得。當得知我們要了解當年做賬房先生的一些事的時候,老人自言自語地說:“老賬房先生都沒了,就剩下我自己了!”

的確,到上世紀三四十年代的時候,牟家六大家子共有賬房先生20多位,現在隻剩下宋先生一位了。這位“碩果”僅存的賬房先生在他那農家小院裏向我們講述了他在牟家六年的賬房生涯。

“十六歲,我第一次走進莊園的時候,是個跑腿的,一年工錢是六十吊”

小的時候,我家的日子過得緊巴巴的,一家六口人全靠著五六畝薄地維持生活,常常是吃了上頓沒下頓。8歲的時候,父親把我送進了村裏的小學,讀了6年書,我便成了家裏幾代人中識字最多的人。

1932年,在我十五歲的時候,父親看我寫字不錯,便托西河子村的趙福介紹到牟氏莊園日新堂當小先生。西河子村是日新堂的佃戶村,趙福負責給日新堂管莊子。其實去牟家當差不是隨便誰都能去的,要考察你父輩的為人和德行,還要有擔保的人。在我之前曾有幾個小賬先生因為行為不端被辭退回家。一般人是不願意去當這個保人的,因為這裏麵也有風險。西河子村是我母親的娘家,趙福又是我哥哥的幹爸爸,有這麼一層親戚關係,加上對宋家比較熟悉,所以趙福才去當了這個推薦人。

第一天去日新堂的時候,我心裏特別緊張,因為牟家在當地是名門望族,能到牟家當賬先生是許多人可望不可即的。跨入牟家高大的門檻,趙福把我一一介紹給各位先生。當時,日新堂的賬先生已有七位,尹先生有五六十歲,人們都叫他管家,賬房裏的一切事都是他說了算。當時日新堂的主人是“小寡婦”薑振幗,她與兩個過房兒子還有女婿住在煙台,家裏隻留下薑振幗的婆婆、70多歲的劉氏姨太太,每月末尹先生安排芮春義帶著賬本到煙台給東家報一次賬,所以日新堂的大事小情其實都是尹先生說了算。這位尹先生叫尹同善,是掖縣人,這是我後來才知道的。

尹先生問了我的一些情況,包括家裏有什麼人,念了幾年書之類的,然後讓人拿來紙筆讓我寫下自己的名字,目的就是看一看我寫的字。開始到牟家賬房做事的人一般叫小先生,小先生不管賬,主要是跑跑腿,做些雜務事。當時賬房裏有一位小先生叫隋永寬,與我年齡相仿,我倆每天的工作就是侍候尹先生還有其他幾位賬先生,為他們端飯打水講衛生,其次就是管糧食出入。

我的工錢是尹先生與介紹人早已說好了的,第一年工錢是60吊,第二年80吊,第三年100吊,一年比一年高。像尹先生這樣在莊園幹了一輩子的老管家,一年的工錢是500塊大頭洋,是我們普通小夥計的數十倍。但是60吊錢對我這樣一個隻有十六歲的小孩子來說已經相當滿足了。

從此以後,我便開始了在牟家六年的賬房先生生涯。

“莊園裏的一切都使我感到新奇,在這裏我接觸到了許多以前沒有看到的東西,財主家的日子與平常人家的確不一樣”

像我這樣從沒出過門也沒見過世麵的孩子,在家裏過慣了窮日子,進了牟家的門感到什麼都新奇,慢慢才知道什麼叫財主過的日子。

給我印象最深的是牟家那高大的門樓,那門檻沒到大腿跟,我那時又矮又瘦,邁不過門檻,用手扶著才能進門,這是我們家那尺把高的小門檻沒法比的。中午,介紹人趙福被留下來在牟家吃飯。我負責與隋先生從夥房裏端菜,菜很豐盛,有五六盤的樣子,還上了兩壺黃酒,飯是小米幹飯。

在牟家的第一頓飯吃得特別香。牟家的夥房分大小灶。大灶主要是為長工、下人做飯。小灶則是為主人及管家賬房做飯。小灶有的還分中灶與小小灶,中灶負責賬房,小小灶則負責主人。在日新堂,由於主人都在煙台,所以賬房先生們的生活都是十分優越的。早飯和晚飯吃白饅頭就鹹菜或炒菜,中午吃小米幹飯。剛進莊園的時候,看著那雪白的饅頭就流口水,一個饅頭五六兩吃了不夠,還要加上塊小米餅子,幾個月下來,我變胖了,飯量也小了,有時連一個饅頭也吃不了。日新堂有六畝菜園,平時吃的菜都是自己種的,而魚呀肉呀則是每五天去趕一個集,逢魚買魚,逢肉買肉。

大部分人都要在大灶吃飯,平時少的時候也有三五十號人吃飯,多的時候有八九十人。日新堂的大灶一般是早晚小米餅子加鹹菜,中午小米幹飯和大菜。菜一般是以鹹菜和燉大菜為主,魚肉隻有在過年過節才有。那時候沒有玉米,做餅子的原料是用六成的小米、四成的黃豆磨製而成。牟家的小米餅子特大,長長的像個小孩子的枕頭,一個有二三斤重,出鍋後用刀切成一塊一塊的,一塊約有半斤重。日新堂有一個大師傅姓王,外號叫“偢老王”,手藝不錯,他做那大餅子,一口大鐵鍋順著鍋邊一個挨一個,鍋底隻有一碗多水,燒幹了再放水,到出鍋時,鍋巴有一指厚,沒有半點兒糊味。這老王每天還負責給窮人放飯,接觸的人多了,人們給他編了個順口溜:日新堂有個偢老王,家住棲霞西南鄉,他是萊陽台子上人,他的大名叫王義,他的小名叫炯。

日新堂共有房屋50多間,主人們都跑到了煙台,到了晚上隻剩下我們幾個賬房住在這裏,偌大的一個莊園顯得幽靜而有點陰森。我們八個賬房中除史永太和芮春義兩個住在外麵粉房,其餘六個全住在莊園二門玉蘭樹邊上的西廂房內,六個人一鋪大炕,我與衣貴芳挨膀。尹先生也與我們住在一起。

那時候尹先生已60多歲,芮先生和其他幾位先生也都三四十歲的樣子,平日裏我除了要照料好其他幾位先生的起居,重點是照料尹先生的日常生活。尹先生在日新堂當了幾十年的賬先生,深得牟家信任。平時他不苟言笑,很少批評人,但是我們都很敬畏他。在他身上我也學到了許多東西。

“每年挖秋的時候,一連幾個月,天天都在鄉下,這期間我學會了騎自行車”

每年的六月和十月是牟家最忙的時候。我到日新堂,正趕上小麥下場,因此第二天便被安排下鄉去收租。就在昨天,別人還到我家收租,今天我就要到別人家收租,角色的迅速轉變使我不知所措,同時也仿佛使我一天之間長成了大人,我知道我現在是牟家的一個小先生了。雖然我還隻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

帶我下去的是隋永寬,頭一天我們把倉庫打掃幹淨,準備好盛糧食的口袋,第二天吃過早飯趕上4頭騾子便上路了。我們從北岩子口村開始順著溝往裏收。我是新人,佃戶們都不認識我,他們一個個都拿異樣的眼光看著我,看得我好不自在。有的還問我多大了,家是哪裏的等一些事情。最使我難堪的是我當時又小又瘦,沒有力氣,兩鬥糧扛在肩上腿便發顫。長工把頭謝玉和跟我開玩笑說:“小宋呀,一口袋糧食撂不起二十四個高,你不用吃這碗飯!”我強忍著撐了下來,到最後二鬥糧還真能自己發上肩。

秋天忙活完了,又開始收租、賣糧食,牟家稱“挖秋”,這個秋一直能挖到過年。當時日新堂有土地近萬畝之多,除了古鎮都之外,主要分布在觀裏、臧家莊、蛇窩泊。為了儲存方便,他們在這些地方設立了大型的糧倉,僅這三處糧倉就可存糧食近600石,所以一到了秋天我經常會被安排到這些地方收租。

大劉家離城裏有五六十裏路,從早晨日頭紅了就上路,靠步行要走到晌。大劉家是日新堂最大的一處糧倉,占地麵積有幾十畝,可存糧食300多石。糧倉南北兩麵分別有六間又高又寬的大瓦房,盛糧食之用,東西兩麵是佃戶住房,這樣形成了一個四方形封閉式結構,莊頭或把頭住在最前麵。

我們下去就住在莊頭家裏,莊頭負責管飯,東家一天給莊頭一升糧食的補助。第一次到大劉家,是我與賬先生衣桂芝一起去的。那時候沒有車,按日新堂的要求管莊子的家裏必須至少養活一頭騾子,以給東家“打差”。

我在大劉家一共住了兩年,夏秋兩季要收租。日新堂與佃戶的關係都很融洽。好年頭,糧食好,租也交得足,不好的年頭,一些家口大的佃戶便沒糧食交,這樣我就給他們記在賬上,等年頭好了再補交。

每年十月間,糧倉裏的小麥就要開囤了。先挖兩馱子到市場叫行,定下價格再大批出賣。平日裏,買糧的都要到倉庫去買,集日裏我們就用騾子馱著去趕集,好的時候,不長時間便賣完了,不好的時候也可能一斤賣不出去。

到臧家莊去得比較多,因為路好,趕完集當天就可回到莊園,不過要起早拉夜。那時候史財勇和芮春義都買上了自行車,我很羨慕,可是我買不起,平日裏便借他們的車子學著騎,不長時間便學會了,所以後來我們下鄉挖秋的時候,我便借他們的車子。有一年,我與把頭謝老四到臧家莊去趕集,騎著自行車,個把鍾頭就到了,下午天不黑就回來了。

從1932年到1938年,我共在牟家當了六年的賬房先生,這六年中我經曆了許多事情,其中還包括1933年日新堂發的那場大殯,這些我都記憶猶新。

三十年代末日新堂已開始走下坡路。1938年冬,因為與主人薑振幗的一點兒矛盾,我離開了日新堂,從此結束了我的賬房生涯。

我在牟家當佃戶:我叫鄭仁芝,今年82歲,是棲霞市古鎮都村人。從我爺爺那一代開始,我們一家三代給棲霞師古堂當佃戶,前後四五十年的時間。

30畝地養活了一家十多口子:我的祖籍是官道的邢家閣,我老爺爺叫鄭吉春,清末民初的時候來到棲霞城裏給牟家當佃戶。我父親叫鄭長路,他們老弟兄四個,後來直到我和我哥都做過牟家的佃戶。

那時候,我們家種了牟家30畝地。牟家的佃戶分好幾等,一等佃戶可以種40畝地,家裏要雇長工,自己要養騾子,平時種地,閑時給東家打差。二等佃戶可以種30畝地,不用養騾子,忙的時候也要雇短工。像我們這些佃戶大部分都是從外地逃荒要飯過來的,後來便在牟家住下來,成了他們的佃戶。我從小就跟父親上山幹活,直到土改時,才有了自己的地。

那時候,我們家30畝地中有10畝好地,在城北校場附近有二畝地,在鳳山頂還有六七畝好地,其餘的都是一些薄地,大多在白洋河西岸的西山上。

那時候,水利條件不好,全靠天吃飯,有時就是地靠河邊,人們也不會澆水,收成特別低。好地差地一畝地一般能收4鬥糧,我們家30畝地一年能收六七千斤糧食。

早的時候牟家的地租不是很多,到了晚期的時候,地租翻了一番。一畝地交三鬥租,一般是一鬥豆,一鬥小麥,一鬥高粱。一鬥糧食一般有55斤到60斤,這樣一年下來能剩下2000多斤糧食。一家人吃也就夠了。

那時候,我們古鎮都村五六十戶人家,隻有四戶有自己的地,其餘的全是種牟家的地。有的人雖然有兩個錢,也照樣種東家的地,因為種自己的地要給官府交稅,非常麻煩。而種東家的地隻交租給東家就行了,免了與官府打交道這一層。

牟家人對佃戶相對比較寬容。如果年成不好,跟東家一說,挨到明年再交也是可以的,長此下去,一般的佃戶往往都欠東家的糧,東家很少催要。可是有些管家或是賬先生就不一樣了,他專門與佃戶作對。交租的時候,他會找這樣或是那樣的理由,故意刁難你。本來糧食已很幹淨了,非逼你重新揚一遍。有一年,我們家收成不好,央求賬先生一石兌八鬥,留下兩鬥過年,可是賬先生就是不吐口,沒有辦法隻得去找掌櫃,掌櫃很爽快,說:“行,剩下的等明年再交。”結果回來以後,賬先生覺得沒麵子,朝著我們的糧食撒氣,本來鬥倒滿了,他一腳踢上去,滿了的一鬥糧食,下去了一塊,結果又要補上二三斤。

攢了一輩子錢才蓋起四間房子:從一開始當佃戶我們家就一直住著牟家的房子。那時候,我們是個大家口,爺爺奶奶,還有我父親兄弟四個,全家10多口子住在南忠來西麵的一個小院裏,南屋北屋共八間房子。

佃戶可以免費住牟家的房子,如果房子漏了或是壞了,隻要打個招呼,東家就派人來修了,維修的費用全是東家的,甚至連工匠的飯也不用管。這是牟家多少年來立下的規矩。

看起來牟家盡做賠本的買賣,其實牟家算的是一筆長遠賬。房子給佃戶住,但是產權永遠是東家的,給你房子住,佃戶就會一心一意地安下心來種你的地了。東家是不希望佃戶今天換明天換的,那樣很容易把地給荒了。而同樣,佃戶也不希望東家破產倒閉,那樣他們的日子也會不好過。

做佃戶的是很少買地的,因為那時的土地是非常貴的,有的人攢一輩子錢買不起幾分地,更不用說蓋房子了。民國三十年前後,古鎮都村有家人家要嫁閨女,錢不太寬裕,就想賣點地。我爺爺是一個要強的人,雖然住著東家的房子也不錯,可總不是自己的,於是早就想蓋幾間自己的房子。於是,趕這個機會,把家裏的一頭耕牛賣了,買下了二分地,蓋了四間房子。

我們家蓋房子,東家心裏很不痛快。有一天,東家碰著我父親,沒事找事地說:“鄭長路呀,這下子要飯有了創棍的地方了!”

父親知道東家不滿意,便忙解釋道:“蓋這房子也是沒法子的,其實我也不願意受這份累。可你看我們這麼個大家口,孩子又要說媳婦,在哪兒住呀!”

後來,東家把30畝地全都抽回去了,沒地種就沒法過日子,於是又托人說和,東家才給了10多畝地種著,一下子從二等佃戶成了四等佃戶。

給東家打差是一份不錯的差事:按規矩,牟家的佃戶一年要給東家打幾個月的差,因為你白住著東家的房子,總得給東家做點貢獻吧。

說是打差,其實是一項蠻不錯的事情。對於男人來說,打差大多是在忙完了秋之後,上山打柴。給東家打柴不是白打,你可以與東家分成,而且東家管你吃的菜和油,你隻需要拿點兒糧食就行。農閑的時候,地裏的活兒都忙完了,在家也沒什麼事,出來打打差的確是個好事。有人管飯,而且還能得點兒收入,所以佃戶們都願意去打差。這樣東家就規定,每戶隻能出一個打差的,當然個別家口大的東家也照顧多去一個人。

那時候師古堂的山嵐在上孫家和靈山夼,靈山夼近一些,山平一些,東家與佃戶三七分成,上孫家遠一些,路不好,四六分成。

牟家的山嵐都有專門看山的,山上有房子,打柴的佃戶一般進了山就是近兩個月。東家的柴一般要放在山上,到第二年天暖和了才用騾子或馬車往家裏搬,而佃戶分成的那一部分也都在當地賣了,很少有往家搬的。

牟家的山以前管理得一直很好,很少有偷山的。東家規定,附近的人可以上山摟草,但是不能砍樹。可是自從日本人占領了棲霞以後,一切都變了。一開始,偷偷地去砍一些小樹,後來就砍一些大點兒的,最後幹脆專挑最大的去砍。有一年,主格莊村的一個人上山砍樹,結果讓看山的給抓住了,這砍樹的就故意打破了自己的頭,說是被看山的打的,結果沒有兩天,牟家山上的樹全被主格莊村的人砍光了。當時的劉珍年政府知道這事,以擾亂社會治安為由,把主格莊砍樹的人都傳到了政府,牟家則去了一個年輕人,隻有18歲的小少爺牟迪生。牟迪生逐個給砍樹的作揖行禮,說:“諸位叔叔大爺,咱們都姓牟,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要是沒有草,我家有,給叔叔大爺送去!”小少爺的一席話,一下子緩和了矛盾,可是官府不算,最後在牟家人的請求下,每家隻罰了一鬥小麥了事。

女的打差主要是幫東家做飯或是忙年。當年寶善堂有七個人做飯,做飯的人管吃,還可以輪流往家裏帶小米餅子,而且沒有限製,根據家裏人的多少,隻要你能拿得動,能帶多少就帶多少。而且他們的孩子可以與東家的孩子一起免費上學,長大了,有出息的還可以在牟家當賬先生。

牟家門前長年住著一些從四麵八方來的逃荒人,牟家免費給窮人放飯:由於牟家是方圓幾百裏有名的大財主,所以古鎮都這裏也成了逃荒的、要飯的聚集地。

牟家的六大份子大多都堅持長年給窮人放飯。那時候牟家做的小米餅子很特別,個頭非常大,長長的,像個小孩的枕頭,一個有三四斤的樣子。這小米餅子非常好吃,一般是100斤小米,要摻和上30斤的豆麵。做小米餅子時,在鍋裏隻添不多的水,等把小米餅子貼到鍋上,然後蓋上鍋蓋捂一會兒,等餅子的表麵熟了再貼下一個,這樣餅子不至於流到鍋裏。等把鍋貼滿了,然後慢火蒸,這樣做出來的小米餅子,貼鍋的地方會有一層黃黃的鍋巴,香得很。放飯的時候,把小米餅子切成三四塊,每人吃一塊差不多就飽了。平常給牟家打差的佃戶也是吃這樣的大餅子。

那時候,有個要飯的頭兒叫小位,是萊陽人,帶著老婆在莊園前的場園裏挖了一個地窩子,房頂上覆著茅草,屋裏除了一鋪炕什麼也沒有。平時城裏五天一個集,小位走到哪兒要到哪兒,不給就偷,偷不成就耍賴。他手裏拿著一個刀片,故意把自己的身體割破,出了血就不算你,賴著是你割的。後來人們見了他都躲得遠遠的,賣魚的給條魚,賣肉的給塊肉,打發他了事。往往一個集日下來,小位都會滿載而歸。有時牟家有喜事,小位就裝模作樣地在小簍子裏放上二斤大果子,算是走親戚,吃飽喝足了,走的時候東家還要給東西壓著簍子。

這樣久而久之,在牟家門前就聚焦了一大批叫花子。到了中午就到牟家去領飯。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這個小位手下有許多小叫花子,不用說東家,就是我們這些佃戶也不敢輕易得罪他們。那時候牟家在西河有一片樹嵐子,在樹空中間可以種些莊稼,東家便把這些樹空分給佃戶開荒,但不收租子。我家分了兩個樹空,我便跟小位說,你去種著吧,於是小位就讓他手下一個姓曲的去種。目的就是與這些叫花子搞好關係。

在叫花子中有一個叫張有才的,是蘇家店趙格莊村人,以前他偷人家的東西,被人抓住,把他的手指割去兩個,把他的腳扭得幾乎不能走路。後來他跟小位到了棲霞。有一年冬天,小位想吃地瓜,讓張有才到謝家溝去偷。那時候,地瓜都放在山裏的地瓜井裏,這個地瓜井有五六米深,張有才就用一根棍子橫在井上麵,把繩子綁在棍子上,下井時,棍子斷了。把張有才困在了井下,結果張有才就把下麵井洞裏的地瓜,一點兒一點兒地往外搬,直把地瓜摞到井口,等到天亮的時候,人也踩著地瓜上來了。

和合二仙:牟氏莊園西忠來大門兩邊有一對漂亮氣派的抱鼓石,上麵一組一組的浮雕圖案,生動有趣,形象逼真,有“福祿壽喜”、“麒麟送子”,有“薑太公釣魚”、“劉海戲金蟾”。其中一抱鼓石下麵的石門枕上有一圖案很是有趣:田田的荷葉,盛開的荷花,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在荷花叢中還有一隻亭亭玉立的仙鶴在回首遙望。原來不知其意,於是詢問莊園裏的人,才知道其為“和合二仙”。

原來,“和合二仙”是我國民間的愛神,是最受老百姓歡迎的神之一,在寺廟供奉的不多,而多見於年畫和門神畫中。在過去傳統的婚禮喜慶儀式上,也常常掛有和合二仙的畫像:兩位活潑可愛,長發披肩的孩童,一個穿紅緞子衣物,一個著綠緞子衣物;一人高舉一朵綻開的荷花,一個手捧一個篾盒,盒中飛出五隻蝙蝠。他們手持的物品,件件都有講究。荷花是並蒂蓮的意思,盒子象征“好合”,意為“和諧合好”。而五隻蝙蝠,則寓意著五福臨門,人們借此來祝賀新婚夫婦白頭偕老,幸福美滿。同樣在著名的河北武強年畫中,《和合二仙》中的二人都紮著丫角髻,露出興高采烈的神氣。有時,和合又作為配祀的神,與財神、福神等一同出現,象征福氣、財氣和歡樂。在《周禮?地官》中,有“使媒求婦,和合二姓”,意為和合二仙,是主婚姻之神,因此古時和合二仙的畫上,有時還配有一首五言詩:

和氣乃眾合,:合心則事和;世人能和合,:快活樂如何?

實際上和合二仙本是肉身凡胎,並非仙人,相傳他們生於唐代,一位名字叫寒山,另一位叫拾得。關於他們的傳說有兩個版本,一是說寒山和拾得同住一個村子,親如兄弟。兩人同時愛上一個女子,但互相不知道。後來拾得要和那個女子結婚,寒山知道後,棄家到蘇州楓橋,削發為僧。拾得聽說此事後,也舍女來到江南,尋找寒山。探知其住處後,折一盛開的荷花前去見禮。寒山一見,急持一盒齋飯出迎,二人見麵,一荷一盒而欣喜若狂,樂極而舞,拾得也出了家。二人在此開山為廟叫作“寒山寺”。另一說是寒山和拾得都是僧人。拾得是個苦命人,剛出世便被父母遺棄,幸虧天台山的高僧把他帶至寺中撫養成人,並起名“拾得”,受戒後,被派至廚房幹雜活。當時寒山還沒到國清寺,但拾得常將一些餘羹剩菜送給未入寺的寒山吃,後來寒山進寺和拾得一起當起廚僧,自此後,他倆朝夕相處,情同手足。這兩位高僧,於唐代貞觀年間由天台山至蘇州好利普明塔院任主持,此院遂改名為聞名中外的蘇州寒山寺。我國民間珍視他倆情同手足,和睦友愛的情意,自宋代起就祭祀為和合神。至清代雍正十一年,皇帝正式封寒山為“和聖”,拾得為“合聖”,和合二仙從此名揚天下。

進入20世紀後,寒山居然成為西方嬉皮士的精神領袖,其蓬頭跣足的形象為嬉皮士仿效,特別在美國,寒山詩風行一時,這卻是始料未及的。

從上麵的傳說和故事來看,“和合二仙”是取了荷花和盒子的諧音,而在牟氏莊園中,主人卻巧妙地選擇了荷花與仙鶴來表現人間的和美。這在民間傳說或史料記載上是很稀少的。

牟家能夠突破這種傳統的思維模式,而給我們留下了這樣一副精美剔透的雕塑,同時它也給我們留下了許多的懸念,這究竟是為什麼呢?

這要從西忠來的老主人牟擢說起。牟擢是牟墨林的三子,他活的壽命不長,卻喜歡擺闊,修飾房屋門麵是最大喜好。整體看牟氏莊園的建築,在六大家的六套院落中,唯以牟擢的兩個兒子居住的兩套建築最為華麗壯觀。以至於後來因為蓋房子,使他們的家業逐漸衰落,成為各家中勢力最為單薄的一家。而他們家的門樓卻修得最高、最大、最闊氣、最氣派。臨街大門兩邊的一對抱鼓石傳說是他用本地唐山的玄武岩,雇了四個匠人,雕刻了四年而成。他這種標新立異的性格決定了他的與眾不同。他覺得“盒子”遠不如“仙鶴”來得生動,來得寓意深刻,“鶴”不僅有“好合”的意思,更有“延年益壽”的一層意思。對長壽的希冀與對“好合”的向往,這些都是莊園主人的追求,而尤其是長壽,這對於當時的他來說,要享受這麼多的家業尤其重要。從這一點上來看,仙鶴版的“和合二仙”應當是牟擢的一種創新,反映了莊園主人的一種精神追求和美好向往。

可是命運有時卻偏偏捉弄人,牟擢所向往的“和合二仙”的美好生活卻因為他的英年早逝而遠他而去,這不能不讓人惋惜。

牟氏莊園的糧囤子:牟氏莊園“東忠來”東廂房是糧倉,內有一溜五六個巨型糧囤子,最底層下麵是酒條編的囤子,上麵是一圈一圈的“接子”,再往上的囤子頂還要上去個尖,看起來裏麵的糧食要流下來的樣子。其實,目前供展覽的糧囤子裏沒有糧食,裏麵隻是一些簡單的填充,隻頂上一層是糧食,有穀子、小麥、高糧、大豆等。

近幾天,牟氏莊園管理處正在對糧倉裏的糧囤子進行修整,原來看起來滿是糧食的巨大糧囤子,如今裏麵已空空如也。在我小的時候,家家也都有糧囤子,可是卻沒有這麼大,記得我們家當初的一個糧囤子也隻是比普通的大缸大一些。可是牟氏莊園內的糧囤子卻大得出奇,要三四個大人才能圍抱過來。據一直在牟氏莊園工作的郝繼忠老師介紹,這些糧囤子來曆分兩部分,一部分是從當地農戶家裏收購的,一部分是請古鎮都的老編匠們編製的,時間大約是在上世紀八十年代。這些糧囤子的容量都很大,一般至少有十五石糧食,每石500斤,大一點兒的糧囤子應該能盛萬斤糧。

郝老師是棲霞的民俗專家,他告訴我們,這糧囤子的製作是很有講究的。首先,編製囤子的原料很獨特,一般來說,當地人編個簍子,編個筐子,用的大多是山裏的綿條,而編囤子的原料是山裏已少有的“酒條”。像綿條這種條子在當地比較多,這種條子一般主枝比較多,旁枝很少,適合編簍子、筐子之類的小件,如果用它編囤子,不但不利於存糧食,而且囤子的使用壽命也短。如果實在要用它編囤子的話,就必須把條子放到水灣裏漚上半個月,把條子漚軟,把附著在條子上的蟲卵給漚死。而酒條就不同了,這種條子,不但韌性大,而且旁枝多,糧囤子的邊沿要像辮辮子一樣一道一道地辮起來,正好適合。再一個就是酒條本身不招蟲子,也適合存放糧食。

糧囤子的內壁,要糊上一層厚厚的泥,一是防止囤子內像小米、高粱之類的糧食順著囤子縫隙流失,二是防止別的蟲子順著縫隙進入囤子內。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糧囤子內壁泥的顏色有些深。其實,糊糧囤子的泥必須要和著幹牛糞。聽起來不雅,這髒兮兮的牛糞怎麼能與好的糧食混在一起呢?郝老師告訴我們,牛糞雖然聽起來不雅,可是用起來卻還是相當管用的。首先這牛糞經過日照和暴曬,裏麵的細菌早已分解,不但不會帶來汙染,而且還能夠避蟲,所以隻要是摻了牛糞糊起來的糧囤子,從來不生蟲子。還有一個好處,牛糞其實就是經過牛的消化把粗纖維變成細纖維,和在泥裏,不但結實,還不易裂縫。

當年牟家人的糧倉分布於棲霞各地,而存於糧倉內的糧囤子就不可計數了。現在,隨著糧食器具的不斷增多,加之人們飲食方式的變化,糧食已不再是人們唯一的裹腹之物,糧囤子也逐漸退出了曆史的舞台。牟氏莊園內用來存放糧食的糧囤子也失去了它原來的功能,如今成了供前來觀光旅遊的人們一飽眼福的文物。

牟氏莊園的“門當”與“戶對”

牟氏莊園位於棲霞城北古鎮都村,是牟氏望族在棲霞聚族而居的地方,有著300年曆史。它是中國目前規模最大、保存最完整的封建地主莊園,被詩人賀敬之譽為“中國的小故宮。”

最鼎盛的時候,牟家擁有土地6萬畝,山嵐12萬畝,有佃戶村153個,四鄉糧倉23處,房屋5000多間,同時還經營了二十餘家工商鋪號。牟墨林有六個孫子,後來自立堂號形成了六大家,每家都建有一套獨立的院落,這就形成了現在牟氏莊園三組六院的建築格局。

清代的時候,人們特別講究“門麵”,往往在大門上花很多功夫,牟家人也不例外。牟氏莊園裏裝飾最豪華、最精美的要數西忠來大門。這是牟墨林第三個孫子牟宗夔家的大門,高5米,闊3.26米,門上一副對聯:耕讀世業,勤儉家風。門檻高80厘米,小孩子要爬著才能翻過去。高高的門樓之上,五脊六獸,排列於垂脊兩側,威風凜凜,非常大氣。大門上方的四隻門簪分別雕刻著琴、棋、書、畫的圖案,與大門上的對聯相對應,以示書香門第。大門的兩側有一對抱鼓石,高一米四五的樣子。據說當年主人牟宗夔為造這樣一對石鼓,從萊州聘請了四名能工巧匠,用當地唐山上的玄武石,曆經四年才雕琢而成。一對抱鼓石竟然要四年才能完成,這不禁會讓人生疑。但是,如果從當時牟家的財力與勢力來分析,應該有這種可能。過去,兒女婚嫁講究門當戶對。其實,“門當”與“戶對”是各有所指。上麵所說的抱鼓石與門簪在古代被分別稱作“門當”與“戶對”,這也是主人地位和勢力的一個標誌。所以過去娶媳婦、嫁閨女的要看對方的家勢,就看看大門前的“門當”與“戶對”就行了。因此,工匠們正好迎合了東家的口味,不求時間,隻要精品。關於這對石鼓,在當地人中間流傳著一句民謠:掌櫃有錢我有空兒,大大的功夫耐耐的性兒。就是說,隻要掌櫃有錢,這活兒就耐著性兒慢慢做吧。

這的確不是一對普通的石鼓。最引人注目的當屬鼓體上的浮雕圖案,看上去栩栩如生,生動逼真,無論是取材還是寓意都表達出莊園主人一種不俗的追求與更高的向往,反映了莊園主人的高貴與文雅。門東的石鼓,一麵刻有兩條騰飛的龍,用騰起的身體托起一個大的“壽”字,意為“夔龍圓壽”,祈求全家人健康長壽;另一側是一位老壽星和一個小頑童,旁邊是一隻梅花鹿和一對紛飛的蝙蝠,意為“福祿壽喜”。另一麵的“麒麟送子”、“和合二仙”等也都生動形象,寓意深刻。而正對著街麵的鼓沿上則分別是“薑太公釣魚”、“劉海戲金蟾”的浮雕圖案。從薑太公散淡的表情還有劉海對待金錢的灑脫上,都生動地表達了主人淡泊名利、追求散淡的一種情懷。這一點從大門對聯上的8個字“耕讀世業,勤儉家風”也可以看出一二。石鼓與下麵的門枕是一體相連的,左右兩邊石枕的浮雕倒是有些意思,牡丹叢中,一隻貓正與一隻蝴蝶戲玩,此為“耄耋富貴”,而一棵結滿柿子的柿子樹上,有兩隻喜鵲在對唱,此為“喜事連連”。莊園主人巧妙地運用一些諧音與事物的寓意來表達自己的向往,倒是有趣。另外,在石枕頂上有兩條極小的伏獅,左雄右雌,一個在玩繡球,一個則懷抱幼獅,深情回望。按照清朝營造法式對大門建造的規定,“文鼓武獅”,牟家作為一個在中國農村民間暴發起來的一個土財主,又立鼓,又刻獅子,真是有些與眾不同。應當說牟氏家族雖沒有武官,祖上卻也用銀兩捐了不少文官的虛銜,可以擺放石鼓,但石獅子是不可以的,於是他便有了一個小小的創意,就是在石鼓之下的石枕上裝飾了這樣一個小得可憐的石獅子,意為文武雙全。但是,牟家這樣的設計卻也讓許多人感到不舒服。當年,棲霞的一位清末秀才馬景賢曾講過一個故事,說棲霞城衙門裏的一個小官兒看了牟家門口的這對石鼓,就說牟家真是膽氣不小,竟然敢讓薑太公給他家看門,再說他家那些官都是買來的,憑什麼可以立鼓。雖然這麼說,可是牟家的鼓該擺還是擺。

大門必須與台階相匹配。西忠來大門共有七級台階,都是用兩三米長的巨型石條鋪成,這與那高大的門樓正好相稱。七級台階在古代隻有二三品官員的府第才允許修建,在其之上就是九級台階,也隻有在皇宮裏才能看到。由此可見當初牟家勢力非同一般。台階的兩邊裝飾著兩塊巨大的垂帶石,垂帶石的下端插在了一塊波浪狀的花崗岩石頭裏。這塊特別的石頭在當地被稱作靴頭石,因從下麵看很像是一個大大的靴子頭而名。細心人會看到東西兩塊靴子石有些不一樣:西邊插進靴頭石裏的垂帶石其實是缺了一個碗口大的口子的。這裏麵有一個故事。傳說,有一天工匠們在安裝垂帶石時,不少心給碰掉了一個角,嚇得在場的人不知所措,要是被主人知道了,說不上半年的工錢就泡湯了。說也湊巧,就在這時,莊園主人恰好打這兒經過,一看這缺角的石頭,瞥了一眼,一聲不吭地就走了。這時,瓦工頭兒開口了,他說,沒事,大夥兒該幹啥幹啥,這事兒交給我了。大夥兒都摸不著頭腦,心想,你還能有什麼好辦法。晚上,瓦工頭兒的屋門緊閉,隻聽到叮叮當當的斧鑿聲響了一宿,等第二天天一亮,工匠們驚奇地發現,兩條垂帶石的頭上竟然插上了一對漂亮的靴頭石。這時,莊園主人又過來了,圍著大門轉了一圏,抿一抿嘴,便不聲不響地離開了。

牟家的大門除了有一種裝飾美的作用,更重要的是安全防範。推開牟墨林長孫牟宗植的日新堂大門,你會發現在花崗岩石塊鋪成的過道裏,並排有兩個半月形的馬蹄窩。這非常不可思議。這樣一個平平的過道地麵上怎麼能留下這樣兩個看起來有些別扭的殘石窩呢?這其實是牟家人一項重要的安保措施。

為了保護家人的生命財產安全,牟家人在大門上設置了三道機關。一是大門後麵的門閂,一般人家的大門隻有一道門閂,而牟家卻有兩道,平時門閂是開著的,到了夜間,或是主人外出的時候,長長的門閂就被推進了位於兩扇大門兩邊的“收關”裏。如果把牟家的兩扇大門完全地關閉,就會發現兩扇門後的牆體分別被砌入了一塊長約80厘米寬約30厘米的青石,仔細看便會發現青石上還有碗口粗的一個洞,而且東邊的石洞要比西邊的深許多,把胳膊伸進去,幾乎能沒過小臂。這是牟家的第二道安保措施,如有情況,家人可以將一碗口粗的橫杆插進洞比較深的一邊,然後再插進淺一些的洞,有這樣一根橫杆,門是很難被推開的。有了前邊的兩道機關,主人還是不放心,於是便有了第三道安保措施,就是這兩個馬蹄窩。與這一對馬蹄窩相匹配的是放在門後的兩根戧木,遇到危險,莊園主人就會用這兩根戧木分別頂在兩扇門橫著的門繃或是門托上,另一頭則鍥入了地上的這兩個馬蹄窩裏。可以試想一下,有了這樣固若金湯的大門,加上四周數人之高的群廂,在那兵荒馬亂的年月裏,莊園是相當安全的。

門當戶對:幾日前,去牟氏莊園遊逛,聽導遊說起“門當戶對”,覺得很新奇,於是記下來與大家分享。

一般人所知道的“門當戶對”,就是娶媳婦嫁閨女,男女雙方的社會地位和經濟條件要相當。而其實這隻是它的引申意,“門當”與“戶對”原本是指古民居大門建築的兩個組成部分。

門當是指位於大門兩側立於石礎之上的一對石墩或石鼓,它是一種用於鎮宅的建築裝飾。牟氏莊園現有五個大門,西忠來大門兩側的則是一對石鼓,又稱抱鼓石,鼓上有福祿壽喜、竹報平安等各類吉祥的圖案。門當除了鼓形的,也有箱形的,像個書箱,看上去比較斯文,自然為文官所有。日新堂大門前的一對門當就是書箱石墩,一看就知道是書香門第。清朝的營造法式規定,平民百姓是不得造如此豪華的門當的,隻有官員或大戶人家才能配得上,而且規定相當嚴格,不同等級的官員數量不同,三品官以下的宅第隻能有兩個門當,三品官可以有四個,二品官六個,一品官八個,隻有皇宮才可以有九個。牟家作為富甲一方的大戶,而且幾乎每一大家都用錢捐了官,官商兼為,自然可以造一對相當氣派的門當,也不失他們的身份。

“戶對”是指置於門楣上或門楣雙側的磚雕、木雕。位於門楣之上的多為長一尺左右的圓形短柱,又稱門簪,位於門楣雙側的則多為磚雕。戶對都是成雙成對,有的兩個一對,有的四個兩對,這可能是“戶對”名稱的由來。戶對的形狀有圓形,有方形,圓形為文官,方形為武官。“戶對”的多少與官品大小成正比。一到五品可以為六個,六到七品可以為四個,以下隻能為兩個,普通大戶人家也可以有兩個。牟氏莊園大門上的戶對都有特點,西忠來大門之上是兩對,分別是木頭雕刻的漆金篆體門簪“琴棋書畫”四個字,而位於兩側的是一對彩色的“壽”造型的磚雕。

大門前有門當的大院必有戶對。因為門當、戶對上往往雕刻有適合主人身份的圖案,且門當的大小、戶對的多少又標誌著宅第主人財勢的大小,所以,門當和戶對除了有鎮宅裝飾的作用,還是宅第主人身份、地位、家境的重要標誌。

為此,舊時兒女定親之前,一般都會悄悄派人到對方家的門前看一看,通過“門當”上雕刻的紋飾,就能了解對方家所從事的行當。如果石鼓鐫刻花卉圖案,表明該宅第為經商世家;如果石鼓為素麵無花卉圖案,則為官宦府第。從門當的形狀上是可以分出官宦之家是文還是武的。古代人們十年寒窗,有朝一日有幸登第,就會造新宅,文官一般在門口雕一對方形書箱和硯台,再在書箱上立一瑞獸,作鎮宅之用。武官就是一對戰鼓。

有些事情也不盡然。牟氏莊園是經營土地和手工作坊的莊園主,亦農亦商,而日新堂大門前卻立著那麼一對書箱,這應當說與他們家的身份不相符。關於這一點,有民俗專家分析,牟家的祖上的確出了不少讀書人,有人統計了一下,明清兩代牟家共出過10名進士、18名舉人、7名京官和118名縣官。日新堂牟宗植是太學生出身,雖沒有功名,卻也算是讀過書的。

東忠來為什麼沒有大門:牟氏莊園共有六套獨立的院落,這是莊園創始人牟墨林六個孫子當年居住的地方。這些院落之間都有院牆相隔,各家有各家的大門,而且這些大門裝飾精美,豪華氣派。

可是,細心的人會發現,這六大家的六套院落其實卻隻有五個大門。而建設最為用心、細節最為講究的東忠來卻沒有一個像樣的大門,這不禁令人生疑。那麼東忠來的大門究竟在哪裏呢?

東忠來是莊園最東的一套建築,其主人是牟墨林的四孫牟宗彝,它的西麵是西忠來,為牟宗彝的同胞哥哥牟宗夔的居所。西忠來的建造年代要早於東忠來,是他們的父親牟擢所建。牟擢是一個有心人,在修建這套院落的時候,便為兄弟兩個將來分灶而立考慮得十分周全,他用前廂、東廂和後廂將西忠來東側的一片空地也圈入其中,準備將來讓長子宗夔居西忠來,而讓次子宗彝仿照西忠來重新建一組東忠來。

但是,牟擢也有一失,就是沒能給小兒子建一個闊氣的大門。西忠來的大門是相當排場的。從其屋頂來看,西忠來有著莊園最高大、最氣派的門樓,門樓上有象征著富貴與權勢的五脊六獸,大門兩邊的“門當”、“戶對”更是大氣美觀,特別是那一對漂亮的抱鼓石有一米多高,精美的浮雕圖案顯得與眾不同。

其實當年牟擢也給第二個兒子牟宗彝預留了一個門,隻是這個門與西忠來大門相比有些寒酸。它隻是一個普通的門,沒有氣派的門當,也沒有闊氣的大門,更不可思議的是竟然沒有一個像樣的門樓,隻是在群廂的正脊過大門時,突然斷開,重新起了一個短短的屋脊,不仔細看的話,竟然看不出來這裏有個門戶。

當初,兄弟二人一起住西忠來,一家人共走一個大門也沒啥不妥。因為東忠來的那個小門從建起那天幾乎就沒開過。但是,後來兄弟分灶而立,這個有些“猥瑣”的大門就一直成了牟宗彝的一塊心病。作為一個走南闖北、見過世麵的大律師,他是不甘心在這方麵低於胞兄一頭的,所以牟宗彝在走哪一個門這個問題上確實費了不少心思。在他看來,繼續與長兄同走一個門,是斷然不可的,兄弟分立,門戶也當立;另一條路是走父親早已給他設計好的大門,這個也行不通,因為他感到那個門與他的身份實在是不相稱;再一個是對父親留下的那個老大門進行改造,重新修一個與哥哥的大門氣派相當的門樓,這也行不通,因為這個大門的地勢要比西忠來高,隻能修五級台階,這與高大的門樓不相稱。

這三條路都走不通,牟宗彝隻有另想他策。他琢磨來琢磨去,想到了當年父親在修東廂房時留下的去東花園的那個門。這個門正對著第二進房屋的東山牆,這個門也隻是莊園裏幾十個門中最普通的門,還沒有父親給他留下的那個大門敞亮氣派,在偌大的莊園中很不起眼。

但是就是這個不起眼的小東門,讓牟宗彝眼前一亮。他覺得這個門雖小,但出了這個小門,則是一片大天地,因為那裏有一片美麗的大花園。如果能經這個花園進莊園也是一個不錯的創意。

這樣一來,牟宗彝就把花園西南角的一堵牆給拆了,正好與他的莊園前一條寬闊的街道相通起來,然後就在這個地方建起了一個比西忠來更加高大、更加闊氣的大門。如果有客人來,先在花園裏賞賞花,喝喝茶,然後再進莊園,看起來倒是雅致。

牟宗彝還是一個心細的人,按照膠東的風俗,任何大門是不能正對著山牆的,而當從花園經東門進莊園時,正好對著的便是第二進房屋的東山牆,這有些不太吉利。為了辟邪,牟宗彝就讓人用長條磚刻了四個字“文昌新入”砌入牆內。“文昌”,指天上的文昌星,是天上星官的名字,民間認為它是主宰文人學子命運之星。而宅屋文昌,就是依據宅屋的坐向,按八卦九星之吉凶方位,確定此宅的文昌位。牟宗彝的“文昌新入”正是在此確定了文昌位,從而起到扶正辟邪之功。

東忠來的大門,從建成到土改複查時推毀,存年不是太久。如今,牟家的大花園沒了,大門也沒了,而人們卻依然能從這個大門的變化中感受到膠東民俗文化的博大精深。

膠東大鼓的由來:膠東大鼓是大鼓書的一種,最初稱“八板譜”,在很長一段時間,其演唱者均係盲人,故又名盲人調、瞎唱、瞎腔。

傳說大鼓書的祖師爺是漢武帝時的東方朔。東方朔精通文史,足智多謀,能推會算。皇帝讓他教了四個盲人徒弟學算命,大徒弟很用心,不幾年便學會了,成了算命先生;二徒弟差一點兒,學得不太好,東方朔便教他說大鼓書;三徒弟就更差了,東方朔說,你去學著推磨吧;四徒弟最差,什麼也不會,東方朔便說給你兩把刀你去“叫街”吧。後來,聰明的算命盲人常常向說書的學習,這樣又學會了算命,又學會了說大鼓書,所以直到現在,許多會說大鼓書的盲人都會算命。

大鼓書在膠東地區的發展曆史約有250年。過去大鼓書在膠東地區非常普及,每個縣都有說大鼓書的,名稱也不統一,多以地名命名,比如棲霞大鼓、海陽大鼓、萊陽大鼓等。盲人們一年四季流走於村村寨寨之間,靠唱盲人調和算命維持生活。那時候,盲藝人們所演唱的大多是反映下層民眾生活的一些段子。每個縣說大鼓書的藝人都有一個盲人自治組織,叫“三皇會”,所謂“三皇”即天皇、地皇、人皇。三皇會主要由長、副、判、管、律、政、臣、理、拘、查十個職位組成。長即會長(俗稱瞎官),每年農曆五月五日召開一次三皇會,由會長負責召集,主要是整頓紀律,對違反會規的盲人進行懲罰。

1938年,膠東文協(膠東文化界救亡協會)成立,之後各縣文協也相繼成立。為了開展抗日宣傳,文協派出人員廣泛接觸盲人及盲人組織,發揮他們的作用,動員民眾抗日。膠東文協的梁前光等人自製了一個小鼓,走到哪兒便打起鼓來召集人,廣泛訪問盲人,向盲人學唱盲人調。1942年農曆九月上旬,牙山地區解放,膠東文協派棲霞荊子埠人薑岩說服三皇會會長董曰清把盲人組織起來,宣傳抗日救國,組織了18個盲人在亭口鎮下門樓村和廟後山西夼村舉行了為期17天的訓練班。到1943年農曆五月初四,薑岩在東棲行署根據地的唐家泊村召開了由49人參加的盲人三皇會,學習抗日新詞,同時由薑岩宣布取消三皇會,成立“牙山根據地盲人抗日救國會”,董曰清為會長,下設四個組分頭下鄉宣傳抗日救國。為此,棲霞也成為膠東地區最早把盲人們組織起來用大鼓書宣傳抗日的地區之一。

1943年農曆八月三日,膠東文協在牟平縣留格莊村舉辦盲人救國會訓練班,棲霞、牟平、海陽、乳山、萊陽等縣共31人參加。四日上午,訓練班開幕,膠東文協會長馬少波及包幹夫、汪啟聲參加會議,文協秘書高潔主持會議,尚武任訓練班大隊長,教育股長羅祖峰負責曆史課,高潔負責時事課,江風講創作,大家寫稿,江風修改。訓練班結束時,與會盲人每人說一段大鼓書,進行考試記分,棲霞人馮玉響說的大鼓書《棲霞林華龍下場》得了第一名。就在這個訓練班上,由馬少波倡議,文協決定將膠東地區的大鼓書統一稱為“膠東大鼓”。同時決定由棲霞人王誌部、劉誌明,萊陽人鮑洪山,海陽人欒良桂4人持膠東文協介紹信分四路到膠東各縣開辦盲人訓練班,取消三皇會,成立盲人救國會,由主任、副主任及宣傳委員、組織委員、常務委員5人組成。八月二十九日,訓練班結業,也給每名學員發了一個文協的介紹信,每人發了一本大鼓書新詞,走到哪裏找當地的教師教唱。自此以後,膠東大鼓在凝聚力量、動員民眾、共同抗日的鬥爭中發揮了重要作用,盲人們也從過去的要飯吃改為派飯吃。

最後的“三皇會”

三皇會是舊社會說大鼓書的盲人們的一個自治組織。今年86歲的棲霞盲藝人王誌部講述了第一次參加三皇會的一段往事。

所謂“三皇”即天皇、地皇、人皇。管天的官叫天皇,管地的官叫地皇,管人的官叫人皇。三皇會組織機構齊全,管理嚴明,主要由長、副、判、管、律、政、臣、理、拘、查十個職位組成。長即會長(俗稱瞎官),每年農曆五月五日召開一次三皇會,由會長負責召集,主要是整頓紀律,對違反會規的盲人進行懲罰。

那時候,盲藝人們在城裏有三間房子的公產,平時,這些房子或是被租出去給人做小買賣,或是作為一些進城盲人的落腳之地。到了五月五日,這三間房子便熱鬧起來,全縣唱大鼓書的藝人都聚集到這裏開三皇會。

1937年陰曆五月初五,年僅14歲的王誌部跟隨師傅張振寶第一次到城裏參加了三皇會。

開會的房子不大,三間房子中間沒有隔牆,一進門,正中北牆上分別懸掛著天皇、地皇、人皇的畫像,又叫“大畫”。畫像前是一張三仙桌,桌上擺著一個香爐,香爐裏點著香,旁邊供著幾樣簡單的蔬菜,但沒有雞鴨魚肉。桌邊上還擺放著一個磬,用來敲擊節拍唱歌。桌子東邊、西邊分別有兩條長凳子。三皇會會長吳香亭坐在東麵靠裏的位置,外麵是副會長董曰清,西麵凳子靠裏坐著的是吳振田,外麵是石合興。王誌部的師傅張振寶坐在桌子前麵主持會議。

那次全縣參加會議的盲人有四十五六個人,除了這些頭兒們,其他人隨便坐,一些有麵子的老人可以坐在安放在四個牆角的床上,還有的坐在閑凳子上,有的坐在自己帶的小馬紮上,有一些年輕的倚著牆站。

到了開會這一天,無論有什麼事,所有的盲人必須到會。包括外縣在棲霞地裏活動的盲藝人也要來。如果不來,立馬會有一些“睜眼”(正常人)去他家裏抓人。要是生病了或是有重大的事情,家裏人要親自過來為他請假。如果弄虛作假,讓人知道了,今後你就不用在棲霞這個地兒混了。

等人到齊了,主持人讓人敲著磬,領著大夥兒唱歌,先唱《三民主義歌》,然後再一起背誦總理遺訓。唱歌時,所有的人都要站起來,特別鄭重。

唱歌結束,由副會長講話,先重申一下三皇會的規矩,大概就是幾個不準。接著,張振寶就開始說話:“理治君子,法治小人,咱這個大會就是治小人的。下麵各人彙報一下一年來犯沒犯事,要是犯了事自己不說讓別人說了,要罪加一等。要是你知道,不揭發,不說出來,與犯罪者同罪!”

張振寶講話時,屋裏靜悄悄的,鴉雀無聲。會長吳香亭坐在一邊一聲不吭,很少說話,隻是偶爾插幾句話。王誌部站在牆角,大氣不敢喘,嚇得渾身直打戰。

這個三皇會要一個人一個人過關,每人都要彙報,如果有什麼問題自己沒彙報的,別人當場就要指出。彙報開始了,大多數彙報的都是好事多,錯事或不好的事少。

輪到城裏王興義彙報了。王興義是徐家窪村人,後來住在小莊廟東夼的親戚家裏。那時候,王興義已是四五十歲的人,他說完以後,大河北的陳忠福站起來揭發說:“王興義住房東家裏不守規矩,拿別人的東西,還說髒話,而且還有作風問題。”

陳忠福的一席話,讓參加會的人都驚訝起來。這時副會長董曰清開始審問王興義,說:“王興義,你跪下!”

王興義乖乖地朝著掛在牆上的大畫跪下。這時上來兩個人,一下子把他按在地上。這兩個人一個是觀裏村的史永義,他的眼能看見一點,負責打,另一個負責把他按在地上。

董曰清又說:“陳忠福說的是不是事實?”

王興義一開始支支吾吾不想承認,後來在事實麵前也隻得承認。

董曰清又說:“應不應該打?”

王興義說:“應該!”

“既然該打,那麼來人,打他二十七行板子!”董曰清一本正經地說。

一行板子有二十七塊,最長的五尺,最短的三尺,每塊有四五厘米厚,像門閂子一樣。打一行板子是二十七下,要是打二十七行板子就是七百多下。要真是打上二十七行板子,還不把人打死了。

董曰清的話一出口,立即便有人跪下求情,其中有一個叫王敬福的向會長求情說:“會長,王興義犯這麼大的錯誤應該打,但是這裏還有一宗,王興義家裏有老婆孩子,還有七十多歲的老母親。今天我同著大夥,同著三皇,同著會長給王興義求個情,求會長手下留情!”

這求情也有個講究,一般的人是不敢站出來給人求情的,特別像王誌部這樣的小孩子是沒有資格的。凡是求情的人都是有點頭麵的。以前張振寶也曾替一個萊陽人求過情。求情不能盲目地求,要是以後又犯事了,那麼求情的人就要替他承擔責任。其實,會長這時也是希望有人求情的,一是借這個機會可以給足別人麵子,再一個也可以給受刑的人留一點兒情麵,再說要是打多了,打出人命來也不好收場。於是便借梯子下樓,說:“行,我給你這個麵子,你為他求多少下?”

按規矩一般求情是求一行板子,最多也不能超過100下。這個王敬福便為他求到了頭,說:“求100下!”

董曰清說:“好,我給你這個麵子,給王興義減100板子。再有沒有求情的了?”要是這個人人緣好,求情的人會一個一個站出來,可是這個王興義平時就沒幾個朋友,所以再沒有人給他求情。

這時,董曰清喊一聲:“打!”

於是,打手史永義便揮著板子打了起來,每一板子下去,王興義都痛得爹爹媽媽地直叫。一開始,叫的聲音很大,過不多長時間,叫聲就沒那麼大了,把他打得幾乎昏過去。

打完了,史永義對董曰清說:“報告會長,打完了!”

董曰清會說:“下去吧!”

這時,有人過來把王興義扶到床上。董曰清也抓住時機教育大家,說:“以後誰再敢胡來,誰就是第二個王興義!”

接著,會長讓人捎信給王興義家裏來人把他抬回去。

三皇會從早晨八點打上頭,中午吃點飯接著開,一般能開到晚上八九點鍾,開到天亮的時候也有。王興義這個事從頭到尾整整處理了一天。

第二天上午,王興義的姐夫帶著4個人向會長道了歉,抬著王興義就回了家。後來才知道,那天把王興義的屁股打得淨是血,褲子都打爛了。

接下來幾天,又處理了4個人,不過那些人的錯都很輕,有的隻打了幾下,有的別人求一下情也就不打了。開會的時候,縣裏國民政府偶爾也派人過來溜達一下,看看是不是公正公平。

四十多號人在一起開這樣一個會,不用說處理人,光吃住也夠受。先說吃,隻有三間房子,沒有夥房,於是雇了房西隋洪勳家的給做飯,有時他們去送飯,有時到他家裏吃。飯也就是固定的那麼幾樣:早晨,吃發糕和麵湯;中午,吃小米餅子、大鍋爛菜,沒有肉;晚上,常常是麵湯、發糕和一碗大菜。除了五月五日這一天由集體管飯,其餘時間吃飯是要交錢的。

睡覺就更是問題了,四十多人睡三間房子怎麼能睡開。睡覺也是要講究身份的,有身份的人睡在屋裏的床上,餘下的則在屋裏打地鋪。還有的要在院裏打帳篷睡。那時候張振寶說話頂,王誌部也就跟著師傅睡在家裏。

這次三皇會共開了五天。結束的時候,會長一總結,然後把規矩再一強調就散了。散會以後,師傅放了王誌部半個月的假,因為這時候正好是農村割麥子的大忙季節。

這次三皇會給王誌部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以後,他又參加了一次三皇會。但是這已是最後的三皇會了。1943年農曆五月四日,薑岩在東棲行署根據地的唐家泊村召開了由49人參加的盲人三皇會,學習新詞,宣傳抗日,由薑岩宣布取消三皇會,成立“牙山根據地盲人抗日救國會”,董曰清為會長,下設四個組分頭下鄉宣傳抗日救國。

時隔三個月,也就是這一年的農曆八月三日,膠東文協在牟平縣留格莊村舉辦盲人救國會訓練班,由馬少波倡議,文協決定將膠東地區的大鼓書統一稱為“膠東大鼓”。同時派人持膠東文協介紹信分四路到膠東各縣開辦盲人訓練班,取消三皇會,成立盲人救國會……

從此,三皇會這個盲人自治組織在膠東完全消失。

重陽宮往事:重陽宮是丘處機為紀念其師傅王重陽而建的一處道觀,位於今棲霞市廟後鎮政府駐地北二裏許。因為當初規模宏大,房屋眾多,所以又叫百間觀。今年82歲的林慶培老人是後羅坡村人,離重陽宮一裏許,從小在重陽宮附近長大,他親眼目睹這座有著八百年曆史的宏大建築一天天湮沒。

最後的重陽宮:重陽宮坐北朝南,正前方是一巨大的石龜,有一間房子大,龜背上馱一石碑,人站在碑下,手舉著扁擔,剛能夠到頂。

石龜向北八九米,是一巨型照壁,照壁的左右兩側分別有一棵高大的古柏。再向後四五米,就是重陽宮最高大的建築——大殿。

大殿之上東西兩麵各有一條巨龍攀附其間,殿門有四米多寬,朱紅色。殿內中央有一巨型把門將軍,有數米之高,據傳把門將軍的腹內有一元寶。左右兩邊分別有三幾個站立著的小童。後麵是一金色的照壁。繞過照壁是大殿之後門,就這樣敞著,實際上是沒有門的。

大殿左右分別為東陪殿與西陪殿,牆上分別畫著許多彩色的圖畫,大多是神話傳說。東陪殿的牆上畫著人死以後過刀山、貓山、狗山的劫難,有五條狗直朝著人吼,它告訴人們要愛護動物;還有正在喝渾水的牛,它告誡人們不要浪費水,否則死了以後就會到陰間去喝渾水。所以直到現在人死之後,都要紮一個紙牛燒了,就是到陰間去替他喝渾水。最後畫的是閻王殿裏的情仇恩怨。西陪殿的牆上畫的主要是一些天神,雷神娘娘手裏拿著錘子,閃神娘娘手裏持著劍,雨神娘娘手裏舉著傘……供著這麼多的神仙,大多是祈求神靈保佑風調雨順的吧。

出大殿向北為宮內的第二大殿——玉皇殿。此殿比前麵的大殿要小許多,但是卻相當威風。殿西為三清殿,殿東為東陪殿。

玉皇殿之後靠山根之下,有五間矮房,是看廟的道士住的地方。從這五間矮房向前到東陪殿,到三清殿,再到大殿兩側的東西陪殿,是一圈圍牆。這樣就形成了一個完整的封閉道觀。

在這個封閉的道觀後麵則是一片遮天蔽日的蕭蕭白楊,這裏是幾十裏外的野夼村、大楊家村一些富家財主的墓園。數百年前,百間觀把部分廟產賣給了他們,道觀的麵積才逐漸縮少,最後就成了現在的規模。

重陽宮的消失是在解放以後,1958年的時候,所有陪殿被拆除。周圍村裏的人都用宮裏的木頭刻個小棒槌,掛在孩子身上。人說,這樣好養。10年以後,最後的大殿和玉皇殿也毀於“文革”紅衛兵之手。

最後的千年銀杏樹和井:東陪殿前有一巨大銀杏樹,相傳有千年之齡。銀杏樹不知道有多高,但是小孩子圍著大銀杏樹,能摟十八抱。樹上樹皮的裂口有半尺寬,風攜帶著泥沙和一些植物的種子,落入其間,便在樹上生根發芽。所以樹上長樹,有荊條、棘子、竹子,等等,還有一些數不清的各種各樣的茅草。每到秋天,銀杏成熟的時候,風一吹便往下掉。於是,宮裏的主持便從四邊村裏請來幾十個有膽量的小夥子,一齊上樹打銀杏,然後用牲口馱著往煙台送。後來,大約是三十年代末四十年代初,這棵大樹被老廟頂山兵工廠的八路軍割去做了手榴彈柄。那麼粗的樹,整整割了十多天,先去了樹枝,然後在四麵紮上架子,在底下割一鋸,再從頂麵向下割,割完了一這麵,再轉著向兩邊割。後來,聽說木頭被拉到廟頂山兵工廠,起了一把火,整棵樹木料被燒成灰燼。

大銀杏樹前四五米,有一口水井,水很淺,彎腰即可觸及。井邊有一木桶,路人可用其打水解渴。據後來生活在後羅坡村的重陽宮裏最後一位道士李甲升的父親說:當年建宮時所有的木材是丘祖從福建化緣而來,傳說木材都是從井裏流出來的。這話沒有記載,但是大殿裏的大梁卻出奇的粗,究竟有多粗?四個人圍在一起可坐在梁上打撲克,這麼粗的樹在當地的確是沒有的,從哪裏來的,無人知曉。如今,那口百年老井隻剩下半邊,依然留在當年氣派無比的原址上,向人們訴說著當年的輝煌。其他一無所剩。即使三清觀前的那棵小一點兒的公銀杏樹,也不知去向。

最後的縣立百間觀小學:林慶培一共讀了五年書,一二年級是在村裏的小學讀的,三年級的時候,他11歲,上了重陽宮內的棲霞縣立百間觀小學。這所學校除了小學還有附屬中學。

那時候的重陽宮保存還相對完整,有三四十間房子,教室被安排在大殿,把門將軍已被人用繩子拉倒,老師從後門進入教室,拐過照壁,才能上講台。所以,很多時候老師能看到學生,而學生卻看不到老師。老師進了教室都沒人知道。

百間觀小學的學生大多來自附近村或臨近鎮上的學生,中學高一、高二則很多是來自福山、招遠一帶的。

學校的第一任校長是臧家莊小夼村的林賢五和上林家村的林芝山,第二任校長則是上亭口田家的牟秀芝和上林家村的林世芳。教員不是太多,大約不足十人。記得有上林家的林漢州,後來學校倒了,他在福山當了二區區長。另外還有兩位老師,一位叫林強華,是蛇窩泊的,另一個叫高倫,不知道是哪裏人。他們平時對學生特別好,學生們都喜歡他們。

上五年級的時候,有一天,學生們正在上課,突然學校裏一陣慌亂,還沒等反應過來,一陣密集的機槍聲從東南麵的山頂上傳來。這時,老師們引導著學生向教室外跑去,許多學生嚇得臉色煞白。前門已被機槍封鎖住,學生們隻好向後跑。這時,幾個老師正在用力推後麵的圍牆,等學生們跑過來,人頭多高的牆已被推倒。老師領著學生向後山跑去,一直跑到李博士夼的東山。

傍晚的時候,學生們回到學校,才發現大殿前山牆已被機槍打得一個眼一個眼。裏麵的牆上,用紅墨水寫著一行字:活捉紅黨分子高倫,活捉紅黨分子林強華!人們這才知道他倆是八路。來抓他們的是國民黨司令陳明樞的部隊。

高倫與林強華一去沒回,鋪蓋也留在了學校。此後不久,學校也解散了。學生們也因此中斷了學業,14歲的林慶培去了大連當了一名人力車工人。

百家宅夼的貔子趕口氣:百家宅夼村位於棲霞市西城鎮西北,村子不大,百十戶人家,卻有著許多神秘的傳奇故事。故事聽似荒誕不經,卻在村裏代代相傳,成為這個村子的一種奇特文化現象。

村南有個萬馬劉家:相傳,明朝時,在百家宅夼村南泊有一個村子叫萬馬劉家。劉家人善養馬,在當地是第一富戶。他們家的馬不計其數,有上萬匹之多,因此得了一個“萬馬劉家”的別稱。劉家人的勢力有多大,人們眾說紛紜,有的說劉家吃飯用的碗和筷子都是金子做的,就連耕地用的犁和耙也是金子鑄的。人們盛傳劉家有一個寶貝,就是喂豬用的“豬食槽子”,要是在裏麵做飯,不論多少人都吃不完,就是加上牲口也吃不完。喂馬自然需要飼草,萬馬劉家村南有一座“黑狗山”,半山腰有一泉眼,一年四季水流不斷。泉眼周圍的草長得特別茂盛。每天早晨,人們都要去黑狗山割草喂馬,說來奇怪,頭一天剛割的草,隔了一宿便又長高了,總有割不完的草。這也無怪乎劉家能養那麼多的馬。這還不算神奇,傳得更大膽的是,劉家人之所以養這麼多的馬,是想謀反朝廷,等蓄馬超過了一萬匹,他們就動手。可是,事情往往就是怪,早晨,放馬的人趕著馬上山時清點的數量是一萬匹,晚上回來時再清點卻總是少一匹,所以萬馬劉家的馬從來就沒超過一萬匹。

話越傳越神奇,最後傳到了朝廷那裏,說萬馬劉家了不得了,家裏都修了月牙門,要造反了。於是朝廷發兵,抄了他們的家,幾乎滿門抄斬,萬馬劉家連同那個村從此消失。

其實,出事之前,劉家已經感覺到情況不妙,就開始疏散家人,藏匿財產。民間裏傳說“萬馬劉的一眼井,抵得山東半個省”,說的是劉家人在出逃前,把家裏所有值錢的金銀財寶都藏到家中一眼井裏,然後封個嚴嚴實實。數百年過去了,人們想盡一切辦法,去尋找萬馬劉家的這眼井,可是找來找去卻仍是個謎。上世紀七十年代,正趕上農業學大寨,百家宅夼村在原來萬馬劉家的舊址上整地造田,曾經在地下挖出了寶劍、製錢等。農民於德壽還挖出了一個大生鐵蛋子,圓滾滾的,像兩口大鍋扣在一起,人搬不動,隻得把兩輛小推車捆綁在一起才將其推回了家。後來用鐵錘把生鐵蛋子砸開,裏麵有耕地的鏟頭、播種的耬腳,有刀,有劍,等等。令人稱奇的是那些鏟頭和耬腳的尖兒竟全是用銅鑄成的。

閆家發了貔子財:萬馬劉家消失了以後,孫姓人搬了過來,在現在的百家宅夼所在地安了家,把原來萬馬劉家的土地和財物占為己有。同時搬過來的還有老家是蓬萊村裏集的閆姓人家。閆姓人家為人忠厚老實,不與孫姓人爭風,隻在東北崖“七畝地”邊上搭了一個草屋子住了下來,一家人和和睦睦,靠給人扛活為生。

閆家的草房子周圍住著一窩貔子。人說貔子修煉好了能成精,成了精的貔子無所不能,有時還能變成人的樣子與人說話。民間傳說:貔子扶起不扶落。就是說貔子能幫人,也能禍害人。它們喜歡幫那些日子一天天向好的人家,而喜歡作踐那些不正兒八經過日子的。話說,閆家人自食其力,人丁漸漸增多,日子漸漸有了起色,還有了自己的“七畝地”。這些貔子都看在眼裏。

這一天夜裏,閆家的老人家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個白胡子老頭來到他們家裏,說你是願意過窮日子,還是願意過富日子?閆家人說,窮日子怎麼講?富日子又怎麼講?

老頭說,你要是愛過富日子,我的腰一躬,你家的糧囤子一下子就滿了;要是你願意過窮日子,我的腰一直,你家裏就什麼也沒有了。

閆家老人家笑笑說,當然是願意過富日子了。要是我有了錢,我想買上幾畝地,讓家裏人都能吃飽飯。可是我沒有錢呀!

白胡子老頭笑笑,一轉眼就沒了。

無緣無故做了這樣一個夢,閆家的老人家覺得非常奇怪,一晚上也沒睡著覺。到了雞叫的時候,就聽著東炕上一陣“嘩啦嘩啦”的響聲。老人家急忙爬起來,上東炕一看,一下子愣住了:炕上多了一堆明晃晃的銅錢。原來那個白胡子老頭就是一個貔子精變的,貔子精一晚上把別人家的錢都搬到了閆家。

孫家人因為貔子精的作踐,日子一天天地破落,日子過不下去,就隻能賣地。有了貔子精的扶持,閆家人就用這些錢不斷地往家裏買地。要是沒有錢了,隻要說一聲“又沒有錢了”,第二天東炕上又會有一堆錢。這樣,沒過多久,百家宅夼村南村北兩個泊的300多畝地就全成了閆家的了,閆家取代孫家成了十裏八鄉的第一大戶。

好輕生的大碾盤:這一年不知道閆家怎麼得罪了貔子,貔子一宿給閆家搬了一地小石頭。讓閆家人哭笑不得。要是靠人往外撿這些石頭,不知道要撿多少天。再說就是撿了,貔子還會往地裏搬。於是閆家人將計就計,來到莊稼地裏裝作高興的樣子說:哎呀,這是哪個大好人幹的,真是太好了,這些“地奶子”可肥地了,要是搬上一地的糞,這明年的莊稼可怎麼長呀!

這話明顯是說給貔子聽的。果然貔子還真的中了計,第二天,人們看到地裏的石頭被搬得幹幹淨淨,取而代之的是一地的牛糞和豬糞。閆家人不由得捂著嘴在心裏偷偷地笑。不過笑過之後,閆家人也擔心起來,貔子無常,不知道哪一天能吃它個虧,今天它能往你地裏搬石頭,明天它就會做出更出格的事情。

這一天,閆家人在一起說話,這個一句,那個一語,自然就說到了石碾子的事。有人說,咱家裏現在什麼都有了,就是缺一盤大點的石碾,你看咱家裏那麼多的地,那麼多的糧食,沒有盤像樣的碾子怎麼能行呢?

這話自然也是說給貔子聽的。沒想到,貔子還真聽到心裏去了。這天晚上,貔子托夢說:明天,我幫你們把碾子搬回家,不過碾子太沉了,你們要幫我一把。閆家人說;怎麼個幫法?貔子說:到了村頭,你們隻需上去三兩個人幫我扶一下就行了。但是千萬記住,要幫我說句好話,就說“好輕生呀,好輕生呀”,千萬不能說“太重”的話兒。

第二天一大早,人們果然看到村頭突然多了一盤大石碾。那麼大的一盤碾,有齊腰之高,少說也有個十噸八噸的,沒有二三十人搬不動。可是隻三兩個人就能搬得動。這讓全村人都驚奇不已,於是紛紛出來看光景。

這個說,哎呀,這碾盤可真大呀,真厚實!

那個說,哪有這麼怪的事,那麼大的碾盤,怎麼搬得動。

你一言我一語。碾盤在人們的一片驚詫聲中一點點地移動著。

就在這時,不知從哪裏竄出來一個人,隨口說了一句,“哎呀媽呀,這麼大的碾盤壓不壓死個人來!”

這話剛一出口,就聽到碾盤下“唧”地一聲慘叫,接著碾盤便不動了,又上去了十幾個人也沒讓碾盤動上一動。

等人們想盡了辦法,把個碾盤搬開之後才發現碾盤下麵一隻貔子已被壓扁了。

老人們說,貔子大狐,趕口氣呀!也就是說貔子能趕人的口氣。要是人說,你快成精了,或是你像個人之類的,那它會變成精,成為人的樣子。當然,這隻是民間的傳說,從來也沒有人看到能夠成了精的貔子。

上麵說的故事隻是一個傳說。不過,百家宅夼村還真有一盤非常特別的碾盤。這盤碾有一米多高,做得特別精致,沒有一點兒殘缺,這盤碾可以供全村人碾米碾麵之用。後來有了機器粉麵,石碾就完成了它的使命,村裏修整街道時石碾被埋在了地下。

貔子死了,閆家的財路也斷了,可是因為貔子為閆家人積攢了一筆財富,閆家人的日子依然紅紅火火。

新娘為何要跨馬鞍子:棲霞這個地方有一個有趣的婚俗,就是男女結婚,新娘子進婆家門的時候,要跨馬鞍子。程序大體是這樣的:新娘進門前,婆家人要先在新娘經過的每一道門的門檻上放上一個馬鞍子,然後在馬鞍子上掛一串銅錢。新娘進門時,隻需從已擺放好的馬鞍子上跨過即可,但是有幾個馬鞍子新娘要跨幾個,不能有遺漏。

這個風俗很有意思。在舊時棲霞農村,馬、驢、騾子之類的牲畜幾乎家家都有,馬鞍子自然也不是什麼稀罕物件。為什麼那麼隆重的婚禮卻要用一些破馬鞍子讓新娘來跨呢?原來,在當地流傳著一種說法,認為馬鞍子能夠辟邪,特別是能避“太歲”。

太歲,許多人都不知道其為何物,但是有一句歇後語卻幾乎人人皆知。那就是: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好大的膽子。從這個歇後語裏可以看出,太歲是一個很厲害的東西。

宋人編寫的《太平廣記》記載了這樣一個故事:萊州即墨縣,有百姓王豐,兄弟三人。豐不信方位所忌,嚐於太歲上掘坑,見一肉塊,大如鬥,蠕蠕而動。遂填其坑,肉隨填而出,豐懼棄之,經宿肉長,塞於庭。兄弟奴婢,數日內悉暴卒,惟一女子存焉。

像這樣的故事,《太平廣記》裏記載了有四五個。如:上元末,複有李氏家,不信太歲,掘之,得一塊肉。相傳雲,得太歲者,鞭之數百,當免禍害。李氏鞭九十餘,忽然騰上,因失所在。李氏家有七十二口,死亡略盡,惟小蒯公尚存。

從上麵的故事可以看出,太歲好像是沉埋在土裏的肉塊,誰要是挖到它,就會倒黴。打敗太歲的辦法就是鼓足勇氣,去給它百把鞭子。

據史料記載,太歲是古代民間對木星的一個別稱,木星每12年要圍繞太陽轉一圈,它每一年有一個位置,地下相對應的就有一個太歲出現。太歲到了哪個區域,相應的就在哪個方位下有一塊肉狀的東西,它就是太歲的化身。在這個方位動土就會驚動太歲。為此,過去,家裏有蓋房子或是修房子是不能隨便就來的,要看日子,通過八卦周易,測一下太歲的方位,別衝撞了太歲,否則家裏就有可能降災。這些說法不知道有沒有科學道理,而實際上現代科學已經證明,太歲就是一種黏菌。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稱之為“肉芝”,並稱其為“本經上品”。古籍《山海經》稱“太歲”為“視肉、聚肉、肉芝”,描述它“食之盡,尋複更生”。

相傳,太歲總是躲在特別髒的地方,比如臭水溝或牲口圈。過去,在棲霞農村家家戶戶都養豬、養牲畜,牲畜圈舍裏的糞便多了,就要往外取糞。取糞時,要提前一天到牲口圈裏打個招呼,對著牲口圈大喊幾聲,明天我要除糞了!而且要多喊幾遍,怕太歲躲在牲口圈裏聽不到。等到第二天真的要動鍁取糞的時候,仍要把鍁插在圈裏,用力活動幾下,然後站在一邊抽袋煙再取糞。

太歲這麼厲害也不是沒有怕的東西,它最害怕的東西就是馬鞍子。城關村的米廣良今年70多歲,小的時候曾聽父親講過這樣一個故事。從前,有一個人,有點二虎,做什麼事都不在乎,什麼規矩都不講究。有一年,他家裏要蓋房子,也沒有請人看看太歲的方位就破土動工了。太歲是天上的歲星,也是個神,他在天上知道有人蓋房子,卻沒有打招呼,很生氣,於是就變了一頭毛驢降到人間。這時候,那位二虎家裏正忙得不可開交,正愁沒牲口幹活,一看來了一頭毛驢,就喜出望外,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抓住那頭毛驢不鬆手,讓人備馬鞍、備馱簍,套上去就用上了,又是馱泥,又是馱石頭,一天下來,把個太歲累得骨頭架子都散了,一卸下馬鞍子,全身便輕鬆了,於是嚇得頭也不回就往回跑,就怕馬鞍子再上身。從此以後,太歲隻要一看到馬鞍子,心裏就害怕,退避三舍,不敢枉為。

這個傳說傳得廣了,於是當地不論誰家裏辦喜事便會請出馬鞍子來,以避免太歲衝撞。久而久之也就有了結婚跨馬鞍子的婚俗。

另外,舊曆紀年所用值歲幹支也稱太歲。例如:逢甲子年,甲子即是太歲,逢乙醜年,乙醜便是太歲,以此類推,至癸亥年止。《爾雅?釋天》中就有:太歲在甲、在乙、在子、在醜之說。也即天幹地支都稱作太歲,但在習慣上隻重視歲陰,即十二地支,所以太歲每十二年一循環。我們有時會說“命犯太歲”,即指到了自己的本命年。為此,在棲霞一帶有一個風俗,一般會在親人本命年的時候,買一些紅色的衣服,如紅腰帶、紅圍巾、紅外套、紅棉襖、紅毛衣、紅毛褲、紅襪子、紅鞋子,因為紅色代表喜慶吉利,從而起到辟邪的作用。

正月初五不出門:在棲霞,有一個風俗,正月初五不好出門走親戚,要是走親戚的話光往家裏帶毛蟲。有了這樣的講法,每年正月初五出門的人就少了。如果有人這一天出門,遇到了講究的人家,就會把客人領到院子裏用笤帚掃掃,才不會把毛蟲帶進家。

這個風俗很有意思。民以食為天。毛蟲是害蟲,能作大禍。莊稼要是起了毛蟲,一宿的光景就能連莊稼葉一起吃光。莊稼一絕產,沒什麼吃,老百姓就要挨餓。舊社會的人,都讓害蟲嚇怕了,客人到家裏應當以禮相待,卻要給人家掃毛蟲,這也是沒有法子。作為主人和客人都不希望毛蟲作禍,特別是客人,掃掃毛蟲也好,省得來年要是招了毛蟲,賴到自己身上。

其實,在膠東農村,之所以會有這樣的一些怪異的民俗,這與這裏獨特的地理環境有一定關係。棲霞位於膠東屋脊,山多樹也多,最多的要數鬆樹。無怪乎人們都說“棲霞人說話都有一股鬆樹毛味”。鬆樹最愛長毛蟲,過去每隔幾年都會爆發一次蟲害。發於鬆,莊稼也便沾壞光。可是,為什麼隻有正月初五身上才會帶毛蟲,初一、初二,還有初三、初四出門難道就不帶毛蟲了嗎?對此一直沒有一個圓滿的說法。

在棲霞,春節期間的規矩還真不少。至今在農人裏流傳著這樣一個順口溜:一雞二狗三貓四兔,豬五羊六,七人八穀,九果十菜,十一小莊稼會,十六大莊稼會。

這個順口溜的意思大體是初一管雞,初二管狗,初三管貓,初四管兔,初五管豬,初六管羊,初七管人,初八管穀,初九管果,初十管菜。正月十一小莊稼會,十六大莊稼會,一年有沒有什麼吃,就看正月二十和二十一。也就是說從正月初一開始,每一天都預兆著一樣東西一年的興盛。如果天氣晴朗,豔陽高照,那麼這一天管的東西就會旺盛,就會有個好年頭。

比如說:初一,這一天天氣好的話,那麼這一年將收雞,養雞不會生病,下蛋多,農人們就會多養雞。同樣,初八管穀,如果天不好,陰天或是下雪,那就兆著這一年穀子歉收。

這麼多的風俗,都是世世輩輩傳下來的,隨著社會的發展,許多風俗都被人遺忘了,但是在農村這些規矩還有許多人十分講究。比如:初七管人,其實初七管的是小人,十七才管中年人,二十七管的是老年人。人們都想祈求幸福壽康寧,所以對於這三個管人的日子都很重視,家家都要擀麵條,以祈求健康長壽,平安快樂。而且這一天麵條非要中午吃,如日中天。如果中午錯過了,晚上是絕對不能補上的,錯過了就錯過了。還有初九是管果的,棲霞是蘋果之鄉,家家都有蘋果園,這一天一大早,人們要在蘋果樹上掛上紅布條,還要在果園裏點燃鞭炮,驅趕邪氣。

過去,老人們都會數著西山落下幾個日頭,來看一年的收成。今天已是初七,除了初四雲天,已落了六個好日頭。今年肯定是個好年景!

剃頭的師傅叫“待詔”

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稱謂。剃頭匠也不例外。舊時候,棲霞人把給人剃頭的叫“待詔”。叫白了就成了“代就”。

幾年前,牟氏莊園管理處的郝繼忠老師就“待詔”這一職業做過訪問。棲霞城關村的孫姓是理發世家,很早的時候便從諸城落戶棲霞,專門做“待詔”。幾年前,郝繼忠曾采訪過城關村80多歲的郝德明老人,他們一家從萊陽遷到棲霞已有六代人,他父親還有他的爺爺、老爺爺都是做理發行業的。他說,如果哪一個村有理發的,時間久了,人們就不再稱呼他的名字,而直接叫“待詔”,叫他們的家人為“待詔家的”。而如果“待詔”多了就叫東街“待詔”,西街“待詔”。

“待詔”這個名字聽起來挺文雅,從字麵意思應該理解為“隨時待命而被召喚之意”。所以郝繼忠認為“待詔”這個名字應該是從皇宮裏叫出來的。這種揣測不無道理。漢代的時候,朝廷以才技征召士人,以隨時聽候皇帝的詔令,謂之“待詔”。唐初,置翰林院,凡文辭經學之士及醫卜等有專長者,均待詔值日於翰林院,給以糧米,使待詔命,有畫待詔、醫待詔等。宋、元時期尊稱手藝工人為待詔,即由於此。宋有翰林待詔,堂寫書詔。明清時,翰林院中仍置有待詔,掌校對章疏文史,但地位低微,秩從九品。

而“待詔”一詞用於理發行業也有其曆史淵源。在古代並沒有“剃頭”或“理發”這一行業。因為那時候人們都認為“頭發”受之於父母,是不能隨便剃除的。因此,男女老少都留著長發,並挽發為髻,用椎子把發髻盤在腦後,隻不過男女老少盤發的方式各不相同,以此來區別年齡和性別。那時候人們是不需理發,隻需沐發與梳櫛,為此而出現了專門的“櫛工”,他們用梳子和篦子為人整理發髻。

據考證,“理發”一詞,最早出現在宋代的文獻中,朱熹在注疏《詩?周頌?良耜》的“其比為櫛”一句時,說“櫛,理發器也”。據說,到宋朝時理發業發展很快,民間已經有了專門製造理發工具的作坊。在元、明兩朝,理發變得更加普遍。而到了清朝,滿人為達到長久統治的目的,強製下令男子一律剃頭梳辮,變束發為髻成剃發留辮,“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人們無奈,隻好剃掉前額頂上的頭發,留梳長辮。“待詔”行業便更興盛。

關於“待詔”的由來,郝德明曾講了一傳說。

明末清初的時候,有一位文官,原是明朝的大臣。清政府讓他設計官服、官帽、官符等。由於對清政府不滿,於是他設計的官服便有些不雅。比如:馬蹄袖、開腹袍、四葉肝還有頂戴花翎、官符子都是以禽獸為圖案。後來,又讓他設計發型,於是他設計的發型是:剃半頭,留辮子。舊官府中的官兵要遵守,可是平民百姓就不好統一了。於是,朝廷就把剃頭匠組織起來,手持聖旨,歸於待詔,享受俸祿,走街串巷,逮住一個剃一個,為此百姓便不叫他們“待詔”,而叫“逮住”。從此,串鄉理發的都稱“待詔”。

正規的“待詔”下鄉理發應挑著剃頭挑子,手執鐵鑷子沿街叫號,給人理發。他們的剃頭挑子上都掛有一個聖旨狀的招牌,但上麵無字。手裏持一把一尺長的大鑷子,有二斤多重,用其往“聖旨”上一敲,便發出“嘡啷”的聲響。這就成了待詔下鄉招客的“叫號”。郝德明說,這個形似大鑷子的“叫號”在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的時候,他家裏還有一個,後來反無極道的時候,房子被放火燒了,大鑷子也就沒了。人說“剃頭挑子一頭熱”,就是因為“待詔”挑子的一頭是盛理發工具的小木箱,箱子分幾個小抽屜,裏麵有磨石、毛巾、圍裙、剪刀、小圓頭鑷子等;另一頭則主要挑著一個火爐子,還有木炭、壺、臉盆等。早期在棲霞,給人剃頭的“待詔”許多行頭都很簡單,特別是下鄉剃頭的,沒有剃頭挑子,也不招呼,隻往人堆裏湊。人們看到他身上的那一身行頭就知道是“待詔”來了。“待詔”的行頭也很簡單,一般是一條毛巾,一個方凳,一個臉盆,一個工具箱。走路時,方凳背於右肩上,凳腿上架個臉盆,毛巾始終搭在肩上。工具箱上有一背帶,背於左肩。如果來了生意,“待詔”就會把臉盆放到凳子上,先給客人洗頭,之後再坐在凳子上剃頭。工具箱是“待詔”的百寶箱,比婦女的梳妝匣子稍大一些,箱內裝著磨刀石、備用剃刀和剪子、圍裙。“待詔”最招牌的一件工具就是木柄剃刀,裝於上衣口袋,木柄露在口袋外,刀子藏於口袋,一看就知道是剃頭的。

縣城或大城市裏的“待詔”不用串鄉,大多都有自己的“待詔鋪子”,這要比鄉下的“待詔”檔次高許多。

時過境遷,經過了數百年的變遷,理發這一行當也發生了的巨大變化。現在很少有人再刮頭,理發的工具也變成了專業的推子,“待詔”這個名稱也漸漸退出了曆史舞台,很少為人所知。如今,稱這行當為“理發”。可是畢竟它曾經是人們生活的一部分,可以記住它,因為那是一段曆史。

史德言與《無極道歌》:“中華民國十七年,山東大不安,張宗昌坐督辦,收重稅,要借款,外加特別捐……”這是在上世紀二三十年代廣泛流傳於棲霞的《無極道歌》的開頭一段。在棲霞市離休幹部李元章家裏,筆者看到了李老先生收藏的一本反映無極道活動的《無極道歌》的小冊子。據83歲的李元章老先生回憶,這本《無極道歌》是他1963年下鄉調查時在小花園村收集的。小冊子最後的落款是:己巳仲冬某縣樵夫作。經他考證該《無極道歌》作者應是棲霞市官道鎮小花園村史德言。

《無極道歌》共有45節,每節有四段,分別對無極道產生的背景,發展壯大和失敗的過程都有詳細敘述。在書的最後還有無極道用的槍矛、短刀、佛兜等圖畫。這本《無極道歌》的小冊子為32開本,共12頁。據李元章老人考證:此小冊子由招遠縣城吉祥印刷廠石印出版,先後印了兩次,第一次是32開本,第二次為24開本。

據史料記載:1928年秋,在棲霞與招遠交界的畢郭、官道一帶爆發了以反官府、抗捐稅為主的無極道運動,參與人數以萬計,1929年底失敗。為了弄清《無極道歌》產生的經過,我們前往官道鎮小花園村進行調查。

今年50歲的史大建是史德言的孫子。他向我們介紹說:他爺爺生於1902年,讀過私塾,教了一輩子書,早年在東北教書,後來回到家鄉繼續教學。1959年在畢郭當坐堂醫生時去世,時年58歲。史大建是爺爺去世後出生的。爺爺沒留下任何照片,《無極道歌》算是他留下的遺物,可是在他家卻沒有一本《無極道歌》。20多年前,史大建的父親在世的時候,他與村裏的老人一起回憶,將《無極道歌》的歌詞重新整理,並謄抄了下來。

在小花園村采訪,村民們講了幾個關於史德言的小故事。今年75歲的史朋田說:我七歲上學,跟先生讀了兩年書,那時日本鬼子占領了棲霞,學生沒有書本,史德言就用毛筆在封窗紙上寫一些順口溜教學生們讀。現在他們還記得一些:中國人打日本,男女老少一條心,誰要是不去打日本,他就不是中國人!

小花園村有一個外號叫二虎的人,因為家裏窮,一直沒娶親,為了幫他娶媳婦,史德言為他編了一個順口溜:六吊錢,一對布,要給二虎說媳婦。海青房子兩耷拉,毛犍子養了倆,鐵青騾子桃紅馬,碑上的地兒四佰捌。其實他家裏又沒騾子又沒馬,隻有薄地8分半。史德言活著的時候,二虎沒娶上媳婦,可是史德言去世不久,這二虎還真的說上了媳婦。

深厚的文化底蘊是史德言創作《無極道歌》的基礎。同時,對無極道組織及活動的熟稔和同情,讓史德言拿起筆來記下了這段曆史。

今年88歲的史吉玉從家裏拿出了一把當年無極道用過的短刀,他說:鬧無極道那年我7歲,那時小花園村共有40多戶,就有20多人參加無極道。我父親、我大哥都是無極道。1929年4月,無極道打棲霞時,我村死了兩個人。

89歲的老人史坤玉回憶說:反無極道那年我8歲,跟史德言先生念了一年書,後來家裏供不起,隻得退學。可是我家與史先生的書房是對門,所以有時間我就跑到他書房裏玩。史德言雖然沒有參加無極道,但是他對無極道的事知道得清清楚楚。於是在教書之餘便編寫了《無極道歌》,之後便教給他的學生唱。這樣,《無極道歌》便逐漸傳開了,當年西鄉的許多人都會唱這歌,一直傳到招遠。現在我還能把《無極道歌》唱到底,小時候學的東西很難忘記!

【附】無極道歌:民國十七年,山東大不安。張宗昌坐督辦,收重稅,要借款,外加特別捐。遍地起土匪,晝夜不得安。招遠畢郭集,會首犯了難,夜臥床上輾轉反側心裏打算盤。

營長劉殿和,卸任還家園,他說道不用難,趕緊上滕縣,去請無極會,本領真通天,槍炮都不怕,法術大無邊,那怕他們兵匪土匪有個萬萬千。

八月二十二,老師正八個,下火車到畢郭,開口先演說。現在這時勢,遍地正蟊賊,若不抵製他,實在不能過,咱這門上忠孝節義好處有許多。

無論事大小,請問祖師爺,莫害怕隻管學,打仗更快樂。聽見槍子響,跪下把頭磕,口裏念老本,手裏就捏訣,不論他們槍和炮全都一齊鎖。

不吃高腿肉,不吃生蘿卜,不圖財不貪色,三台不許坐。進壇先參駕,有話然後說,逢著三六九,進壇把符喝。每人胸前還得掛上符布兜一個。

轉眼北風吹,大雪滿天飛,安隊長把家歸,真正倒了黴。走到孫家窪,遇著無極會,男女十四口,一齊把命廢。從此以後招棲兩縣百姓要吃虧。

十月二十四,這是頭一次,楊澤永發了威,一陣氣炸肺。罵聲狗男兒,真不怕是非,登時打了電,發兵征會匪。解家村西一仗敗的卸甲又丟盔。

打了這一仗,齊罵張宗昌,賣國賊狗奸黨,敢來找饑荒。從今不納稅,也不兌錢糧,俺是自衛團,歡迎國民黨,不準你這雞毛蒜皮在此坐縣長。

惱了施忠誠,還有王華亭,開會議萊陽城,一齊發大兵。譚格莊一場戰,都說兵不行,回頭打觀裏,還是硬碰硬,閆家一仗足足折了二百多官兵。

招遠全學遍,棲霞順了風,又放哨又打更,晝夜鬧哄哄。臘月十一日,時運大不通,忽拉一把火,燒的滿天紅,令人可憐又哭又叫逃難的老百姓。(施忠誠放火燒了畢郭)

道長劉殿永,畫長史欣亭,張玉勤、方汝曾、李珍、王岐鬆,走到南院莊,一齊放悲聲,仙師上了體,兩眼淚盈盈,他說什麼師兄弟們該著有性命。

大家放心寬,一齊往上幹,有好處在後邊,半點不虛言。道長心歡喜,提筆寫傳單,臘月十六日,同去上招遠,師兄弟們壯起膽來進城去過年。

槍頭扛在肩,個個不怠慢,撒開步跑的歡,城牆在眼前。喊了一齊殺,口裏罵贓官。縣長高樹峰,嚇的心膽寒,拉開北門一流崩星跑得一溜煙。

道長坐大堂,抬頭開了腔,師兄弟站兩旁,聽我說端詳。我們不為財,特來除奸黨,見了大洋錢,不準填私囊,挨門挨戶仔細看看誰家有快槍。

打了一封電,說的很周全,上寫著招遠縣,民眾來問安。前任高樹峰,真正是贓官,請個好縣長,來把黎民安。三言兩語喜煞膠東師長劉珍年。

奸賊張宗昌,勾結赤俄黨,領大兵到蓬黃,強盜一般樣。惱了自衛團,氣得麵發黃,到了天齊廟,兩家開了仗。殺淨俄兵奪下兩架水壓機關槍。

花開三月間,忙了第二壇,南院莊下傳單,去攻棲霞縣。本月十一日,人數有八千,四門緊緊閉,大炮在南山。嚇得城裏男女老少一齊打戰戰。

十一到十三,城裏守得嚴,放快槍摔手彈,放火燒西關。可憐師兄弟,死了二百三,這回破了法,仙師歸了山。從此以後聽見槍響人人犯打算。

道長幹跑馬,不敢打棲霞。師兄弟淚巴巴,實在無有法。有心過日子,燒的無有家,孩子餓得哭,叫爹又叫媽。這個鐺鐺就是神仙他也不能打。

道長說大話,你們不用怕,師兄弟咬著牙,各處去駐紮。每月十二元,吃香又喝辣,富得不入道,咱就去捐他。難道說老婆孩子全該都餓煞。

到了觀裏集,大家笑喜喜,尊師兄稱師弟,下街買東西。帶著養目鏡,穿上衛生衣,定做順腳鞋,不要膠皮底,買上一個上等禮帽大洋四元一。

鬧了幾個月,去把土匪學,好百姓受壓迫,有話不敢說。國民革命軍,到底有謀路,武漢(武漢,時任招遠縣長)真好漢,招遠把官做,三言兩語說的道長全都笑嗬嗬。

武漢真能說,大家快散夥,改了編很不錯,個個把官做。喜的眾道長,合手念彌陀,槍頭收到城,垛了兩大垛,就在本縣走馬上任也不用候缺。

招遠改了編,換上新機關,公安局保衛團,隊長和巡官。匪首張玉勤,樂得跑顛顛,參謀方玉德,李珍、方雲山,吃喝嫖賭樣樣占著外加抽大煙。

招遠來公函,送到棲霞觀,衣慶南、韓維先,正個大混蛋。不該到朱留,鬧些大亂彈,惹惱王縣長,我們全不管,你看我們搖搖擺擺全升發財官。

道長衣慶南,左右為了難,橫思量豎劃算,實在無法辦。有心散了夥,舍不得大洋錢,有心往下幹,怕吃“衛生丸”(子彈頭),這件事情總得進城去探探。

無人敢進城,去求謝子承,一見麵三鞠躬,口口稱先生,你老多行好,快快積陰功,發發慈善心,救救俺性命,今生今世至死不忘你這大恩情。

好個謝子承,說是我無能,這件事不非輕,我卻不敢應。縣長王洪椿,不是糊塗蟲,誠心來投降,未必就不行,我先進去探探口氣試試中不中。

縣長王洪椿,說是不要緊,能歸正是好人,前事不追尋。無論誰告發,一概我不準,你先去演說,叫他好放心,他若不散大兵一到玉石不能分。

棲霞和招遠,一齊改了編,不壯身不安壇,地麵得平安,喜的老百姓,謝地又謝天,都說國民軍,上下是好官,真正算愛民如子不圖一元錢。

道長張玉勤,本是浪蕩神,坐團長不過癮,財帛不隨心。見了武縣長,開口惡狠狠,一定要辭職,還家去為民,簡直來說小小團長戀不住我的心。

道長還了家,簡直變了卦,又招兵又買馬,一心把財發。溝通嶺上村,那些賊王八,要到招遠城,去把縣長殺,攻開招遠洋錢票子盡著你們拿。

黑山王雲山,本縣混仗蛋,公安局坐幾天,公事不去辦,手拿盒子炮,吹胡又瞪眼,公事不去辦,隻認大洋錢,結交一群狐朋狗黨隨便罵縣官。

好個武縣長,心中有主張,也不慌也不忙,滿海打一綱。到了公安局,去請王局長,嶺上起土匪,你去把他擋,無論勝敗如何回來再商量。

局長王雲山,說是不用難,這件事我保險,就怕出內亂。先綁方汝德,又捆史紹南,打了一頓棍,一齊押在監,說什麼打仗回來再和你們把賬算。

招遠發人馬,嶺上把仗打,紅纓槍亂差差,喊了一聲殺。嚇得王雲山,心內膽戰神經麻,吩咐一聲跑,個個都害怕,一氣跑了四十裏地直聲叫媽媽。

武漢有章程,打了電一封,梁旅長領大兵,進了招遠城。先綁王雲山,他幹兒劉德功,拉在大堂上,旅長問口供,快把這些該死的強盜給我報上名。

第一劉殿永,第二欒孟鬆,方汝德方汝曾,還有李珍、王岐鬆。賊首張玉勤,鼎鼎有大名,那些小道長,名字記不清,這都是那些以往之事句句是真情。

提出史紹南,旅長開了言,這個人麵慈善,你們先別給我斬。商會謝廷卿,跪在地平川,還有恒興東,一齊淚漣漣,叫他出來將功折罪把公事辦。

旅長聞聽說,氣得直跺腳,罵一聲狗奸賊,真真氣死我。吩咐綁出去,給我亂刀剁,嚇得劉德功,走了魂與魄,爺兒倆個東沙河裏一齊見閻羅。

跑了劉殿永,走了王岐鬆,張玉勤影無蹤,李珍上關東。提出方汝德,還有方汝曾,臘月初一日,二十有八名,東沙河裏刀砍槍斃一齊冒血紅。

滅了無極道,旅長微微笑,這些人淨胡鬧,哪能避槍炮,分明是送死,自己找罪遭,自古妖邪法,不能成正道,我把這些以往之事告訴你知曉。

黃巾賊百萬,也是不長遠,白蓮教法術全,不到一百天。再往近處說,庚子義和團,惹惱洋鬼子,八國把軍聯,倒把一個光緒皇帝嚇得上長安。

奉勸諸同胞,這是真實言,從今後睜開眼,三民主義看。參加農民會,不要去搗亂,服從國民黨,專把好事辦,大家遵守總理遺訓民國萬萬年。

(古曲《蘇武牧羊調》,己巳仲冬某縣樵夫作)

“菜包子”在牙山:“菜包子”真名叫蔡晉康,是山東高密人,因專打八路軍,不打日軍,老百姓稱之為“菜包子”。

1938年春,蔡晉康被國民黨山東省主席沈鴻烈委任為山東省第九區(棲霞、招遠、蓬萊、黃縣4縣)特派員兼保安司令,率部開往棲霞,其司令部駐牙山地區的唐家泊一帶,其隊伍一度發展到8000多人,又被委任為山東省第九區行政督察專員兼保安司令。1941年3月16日被許世友領導的清河獨立團趕出牙山。

蔡晉康在牙山地區一共待了三年,前不久,筆者前往蔡晉康部隊曾駐紮過的東野村采訪,錄之如下。

【蔡玉山83歲】大約是1938的時候,“菜包子”當了司令,住進了牙後的這條夼。人們叫蔡晉康為“菜包子”,稱他的部隊為蔡部。我們這條夼有十幾個村子,零星地散落在一條深深的山穀裏,四周都是山,人進入其間就像進了口袋似的,從哪兒進還要從哪兒出。“菜包子”的部隊包括司令部、軍械處、軍醫處、政治部等“八大處”,主要住在東野、刁崖後、李家莊。司令部在李家莊,軍醫處在刁崖後的觀間廟,我們村是政治部,電台設在政治部。

“菜包子”的兵剛進來的時候,我也就13歲左右。蔡晉康采取的是保甲製,10戶為一甲,100戶為一保。當時俺村七八十戶,不夠一保,就與西野為一保。台下和刁崖前一個保。“蔡部”要糧要稅,還有打差這樣的事都由保長負責安排。他們不要糧食,要磨好的白麵。吃了就要,沒有個具體的數。都是保長挨家挨戶收的。

“打差”就是出勞役。村子的人除了老人、女人和兒童,要輪流到“蔡部”的部隊裏去打差。青壯年勞力被安排修碉堡、修圩牆,像我們這些小孩子就負責燒水、送水。不論大人小孩,打差的一律不管飯,都是自己帶飯或回家吃飯。當時,政治處住在我們東野村,除了主任以外,下麵有三科長、二科長。印象最深的是政治處的電台,對於我們這些孩子來說很神奇。我就負責給他們燒水、送水。挑水是當兵的事。早晨在家吃過飯,就跑到政治處,生上火,把大鐵壺裝滿水就開始燒。燒好了水一一倒進暖瓶裏,挨個屋裏送。當兵的對小孩子很好,一般很少打罵,所以我在屋裏屋外串來串去,一般沒人管。到了晌午就跑回家吃飯,下午再來。

蔡晉康這個人我看到過,長得又高又結實,說起話來挺文明。他有個五兄弟也在他的部隊裏,人稱蔡五候,是五團的團長,住在刁崖後。他與哥哥是完全不同的兩類人,打人,罵人,看起來很野蠻的一個人,在當地名聲很不好。

【徐庭87歲】打“老蔡”時我17歲,到現在也60年了。我從小身體就棒,長得像個大人,所以就被安排到刁崖後打差。主要就是打小工,抬石頭、搬石頭,壘牆。有一次,我與一個四十多歲的人一起抬石頭,抬著抬著,突然一個背槍的兵朝著與我抬石頭那人的腿腕子上就是一腳,那人一下子被踢倒了,一頭窩在地上,接著上去又是一腳,嘴裏說:“怎麼糊弄小孩兒?”我這才知道是這當兵的為我抱不平。他那意思是讓那人讓我一塊杠。

圩牆壘在刁崖後村前的大河套,南邊到南山的山嘴,北邊到大河。從山嘴下來一直壘到河。圩牆有兩三個人高,有四五米的樣子。最底層是一道比較寬的地基,往上就窄一些。這道牆壘得比較簡單,沒有灰也沒有泥,就用石頭壘了起來,目的就是怕八路的襲擊。圩牆當中,留了一個大門洞,沒有門,兩邊有把崗的士兵。那時候,我在李家莊下河還有一畝半地。我便經常趕著驢去送糞。剛走過去我就聽到站崗的在說,這個小孩子像個八路,一天也沒個趟數,送那麼多糞幹什麼?說歸說,他們也沒對我怎麼樣。

過去,“蔡包子”的八大處分散在各村,後來“蔡包子”不知道出於什麼考慮,把包括司令部在內的八大處全部搬到了刁崖前村。好像那個圩牆還沒壘起來就搬走了。又過了不久,也就是1941年的春天,八路軍解放牙山,“蔡包子”的部隊被全部打出了牙山。

吃“悟亮”飯: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在棲霞農村每年正月十六日都有吃“悟亮”飯的習俗。“悟亮”是棲霞方言,也就是心靈手巧的意思。吃“悟亮”飯在過去生活困難的日子裏,是孩子們正月裏最快樂的事情。

吃“悟亮”飯,首先要選好做“悟亮”飯的人家。進入正月,幾個要好的孩子早就商議好了,今年去誰家吃這頓飯。一般所選人家的女主人人緣好,待人熱情,又會做飯。孩子們選了誰家,女主人都會很高興,滿口答應,因為這說明這家人的日子過得好。

一個村子有幾十個孩子,會分成幾夥,一夥六七個不等,一般是一個門口的鄰居、經常一起玩的孩子會湊到一起。到了正月十六日這天早晨,吃過早飯這些孩子就急不可待地拿著瓢、端著碗出了門,歲數大一些的“孩子頭”帶頭,一起跑到吃“悟亮”飯的人家,說:嬸子大媽,今兒晌午俺在您家吃“悟亮”飯!其實,孩子們要上哪兒去吃“悟亮”飯,這些嬸子大媽心裏早就猜個差不多,聽孩子們一說,她們臉上都會掛著笑連聲說:行呀,好呀,早點回來呀!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挨家挨戶去要“悟亮”飯了。大人們知道每年這個時候孩子們要吃“悟亮”飯,都會提前準備一些菜呀、肉呀之類的,甚至有的自己家都舍不得吃,專等留給這幫孩子吃。孩子們每到一家,在門口就喊:“嬸呀,大媽,俺今天要吃‘悟亮’飯,你給俺點什麼?”這時候,大嬸大媽就會從家裏拿出豆腐、粉條、白菜、小米,倒進孩子們的瓢裏碗裏,家庭條件好的、大方一點兒的還會給他們一塊肉。

等瓢呀碗呀都滿了,米呀菜呀要得差不多了,就會送到給他們做“悟亮”飯的人家,讓大媽大嬸給他們燉一鍋大菜,做一鍋小米飯。趁這個時候,孩子們去大街上打一陣、瘋一陣,就等著回去吃飯了。

飯菜做好了,嬸子大媽就出門喊他們回家。熱騰騰的飯菜早已端上了炕。粉條豆腐做成的大菜,一人一碗早已擺放在圈盤上,孩子們看好哪碗就端哪碗,表麵上每碗菜的多少一個樣,東西也差不多,可是碗裏麵卻有秘密。原來在此之前嬸子大媽在每一個碗底裏分別放了不一樣的東西:有的是一根針,有的是一個板栗,有的是一個大棗,有的是一個硬幣,還有的是一塊黑炭。各人挑了各人的碗,接下來每人盛一碗小米飯就可以開吃了。為什麼要放這麼多毫不相幹的東西呢?原來這些東西各代表著不同的意思。吃到板栗表示有力氣能幹活,吃到大棗則是會說話嘴兒甜,吃到錢則說明你會掙錢有錢花,最不想吃到是黑炭,它表示心腸黑心眼壞,而最想吃到的則是那根針,它說明你是一個“悟亮”人。

說是吃“悟亮”飯,其實端起碗的時候每人心裏都惴惴不安,就怕吃到有黑炭的那一碗。不論誰,一旦吃到黑炭,就一臉的不高興,卻也沒有辦法,而其他孩子則不用擔心了,可以大口大口地吃飯了,等吃到針的孩子用嘴咬著針展示給大家看的時候,所有的孩子就會拍著手一齊喊:“悟亮”人,“悟亮”人……直喊得“悟亮”人有些不好意思才停下。當然,考慮到衛生的緣故,有的做“悟亮”飯的嬸子大媽會先把那些黑炭、針、硬幣之類的東西用碗反扣在圈盤上,誰也不知道裏麵扣的什麼,然後每人翻開一個碗,一切就明了,這種方式好是好,不過太直接,少了一些神秘。

吃過“悟亮”飯還有一個重要的遊戲要做。就是“坎盆”提“敲墊石”。先要說一下“坎盆”,就是用黃泥燒製的用來盛水的一種器皿,底是平的,身子是圓的,盆口處有提手,現在在一些農村還能找到。而“敲墊石”則是一種專門用來敲打洗過的衣服、把衣服熨平的一種長方形石板,厚度不足一磚,光滑平坦,現在農村幾乎看不到了。

有了這兩樣東西還不夠,還要做一個儀式,就是一起跑到祖塋上每人捋一把幹茅草,回來放到一起燒成灰,之後把“敲墊石”抹上水,撒上燒好的草木灰,同時把“坎盆”倒進半坎水,放到“敲墊石”上,接著兩個人一幫,用一根木棍插進“坎盆”的提手繩裏,試著往上用力,靠著“敲墊石”與“坎盆”底間草木灰水的吸力把“敲墊石”給提起來。如果能提起來說明你今年將有好運,如果提急了,粘不到一起,“敲墊石”脫落了,也不管事,重新再試,直到每個人都把“敲墊石”給提起來。在孩子們的笑聲中吃“悟亮”飯的遊戲即告結束了。

“伎倆人”與棲霞剪紙:一把剪刀,一張紅紙,不用看紙,不用瞅刀,與你聊天的功夫,一隻隻栩栩如生的小貓、小狗、小蝴蝶便呈現在你的麵前了。這是筆者在“剪紙之鄉”棲霞看到的一幕,棲霞人用他們靈巧的雙手剪出了一片新天地。

棲霞剪紙作為膠東剪紙的一個重要流派,已有200多年的曆史。在棲霞,心靈手巧的女子被稱為“伎倆人”。“伎倆人”不管出在哪個村,都是人們引以為榮的事。她們剪紙的花樣子常常被用煙火熏在土紙上到處流傳,成為遠近鄉村剪花的樣子。剪紙用途最多的是打扮窗戶。棲霞過去的窗戶多是細長條的網狀格子窗,一般隻能貼一些小花,婦女們也有自己的創意,運用化整為零的方法把大的構圖分割剪成條形,再貼到窗上組合成一幅完整的畫麵,這種被稱為“窗越”的窗花一般貼在“窗心”。另有“窗角花”、“窗旁花”以及懸掛在窗前會活動的“鬥雞花”等,構成了一係列的“欞間文化”。直到現在,每逢過年過節,或喜慶日子,棲霞農村的一些地方仍保留著貼窗花的習俗。除貼在窗上的窗花,棲霞剪紙還用於牆圍及天頂仰棚的裝飾,以及器皿的貼花。另外還有貼在門上的門簪花,貼在燈上的燈花,有炕牆花、天棚花、紙盒花、紙缸花、刺繡花、紙鬥花,等等。

藝術來源於生活,棲霞民間剪紙也是和勞動人民生產生活緊密相連的。人們創作的藝術形象都是真實生活的寫照,表達了對美好生活的追求和向往。由於生活習慣不同,棲霞剪紙逐漸形成了東西各異的風格特點。東部的剪紙線條細膩,造型美觀,結構完整,秀麗多姿,以小巧玲瓏見長,所剪人物感情充沛,花鳥魚蟲生機勃勃。西部的剪紙,則以構圖奔放、線條粗獷著稱,剪紙作品多大方、渾厚、樸實,造型生動,渾厚中有細膩,纖巧裏顯淳樸。

題材豐富、形式多樣是棲霞民間剪紙的一大特點。從形式上看,棲霞剪紙可分為紅花、染花、襯花等幾種,用大紅、粉紅的色紙直接剪出各種圖案為“紅花”;用白紙剪出圖案,再用墨筆描出圖案的細部,然後染上花花綠綠顏色的稱“染花”;用黑紙剪出圖案,背麵襯上紅紙貼在天棚上、紙缸上的稱“襯花”。從圖案內容上看,有的表現對美好事物的喜愛和對幸福生活的憧憬,如“竹報平安”、“喜上眉梢”、“福祿壽禧”、“事事如意”等;有的則表現了對純真愛情的讚美,如“蘇小妹三難新郎”、“牛郎織女”、“鴛鴦嬉水”、“張生鶯鶯”等;還有的是大自然中栩栩如生的花鳥魚蟲和變幻無常的日月星辰等,適用於日常裝飾圖案。諧音、象征、托物寄情,是棲霞民間剪紙的主要表現方式。人們剪貼蓮花、金魚,象征“連年有餘”;剪貼喜鵲、梅花,寓意“喜上眉梢”;此外還用桃子象征長壽,用鴛鴦象征愛情,用佛手、桃子、石榴,象征多福、多壽、多子,等等。

在棲霞農村,民間剪紙“伎倆人”已達1000多人。每到農閑時節,大人小孩,男女老少聚到炕頭上,坐在門口切磋技藝,比試身手。僅有幾百戶人家的臧家莊鎮後高格莊村,村裏的婦女幾乎人人都能拿起剪刀。最有名氣的當屬被稱作“五朵金花”的欒家五姐妹,她們創作的《百貓圖》、《百鳳圖》、《百龍圖》從姿態到神態,從眼睛到爪子,竟沒有一處雷同的,先後有200多幅被送往日本、加拿大、菲律賓等國家展出,並被外國友人收藏。

為了進一步弘揚民間剪紙藝術,棲霞市堅持繼承與創新並舉的原則,深入民間,不斷總結和挖掘,並成立了民間剪紙協會,舉辦了形式多樣的剪紙比賽活動,從而使這種古老的傳統民間文化藝術得以發揚光大。去年,該市組織開展了“美麗的棲霞我的家園”剪紙創作大賽,創作出許多具有時代特色的新作品,從不同的角度描繪了棲霞的自然風光、風土人情、物產資源等,展示了“中國生態示範區”、“中國蘋果第一市”的風采,全市300多名剪紙“伎倆人”參加了比賽,有120多幅作品獲獎,有力地推動了民間剪紙藝術發展。在北京農業展覽館舉辦的“中國山東棲霞蘋果藝術節”上,10多位棲霞民間剪紙藝人精彩的剪紙藝術表演和琳琅滿目、栩栩如生的剪紙作品,更讓京城人第一次感受到這具有濃鬱鄉土氣息民間文化的藝術魅力。如今,剪紙已被廣泛應用於農村生產和生活的方方麵麵,棲霞人將剪紙藝術運用到蘋果生產上,把剪紙圖案曬製到紅彤彤的蘋果上,開發出係列“藝術蘋果”,年產藝術蘋果近億個,使人們在品嚐蘋果美味的同時,也得到了藝術的享受。

棲霞剪紙從古發展到今,越來越多地顯示出它獨具的審美功能,那若斷若連的線條和細如蚊足的毛刺,往往叫人感到一種凡人難以達到的絕妙。正是憑借這種獨特的藝術魅力,棲霞剪紙逐漸走出山東,走向世界,許多民間剪紙“伎倆人”被邀請到國外進行表演。剪紙女狀元欒淑榮在巴西首都的剪紙表演一度在當地引起轟動,外國朋友驚奇地問:“姑娘,你的剪刀帶電腦吧?”當他們看到這隻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剪刀時,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折服了,紛紛豎起大拇指,連聲稱道:“偉大的東方藝術!”欒淑榮因而也得到了“神剪”的美稱。

龍吸水——攝影師韓淑晶目擊記:我叫韓淑晶,是一名攝影師。8月3日,天特別晴朗,隻是悶熱得很。

下午三點多鍾,我到太虛宮景區去辦事。辦完事,看到東北麵的天雲了起來,雲越來越濃,感覺像是要下雨的樣子,於是準備開車離開。都上車了,突然太虛宮的一位工作人員急匆匆地跑過來,一臉吃驚的樣子,對我說:“韓所長,你看那邊那個白白的是什麼?”我向東北方向一瞅,正對著長春湖東岸財政局大樓那邊,筆直的一股白煙鑽天起!第一眼沒看清,就說,“是不是起了火?”又一想,不是火吧,要是火不會溜直向上走。

這時我就感覺不對頭,可能是什麼氣象現象。職業的敏感,讓我提起相機就向太虛宮的大“道”門方向跑,邊跑邊打開機套,打開開關,還沒過大門便抓緊拍了一張,接著上了台階,穿過大門,在門南的台階上,又抓拍了三張。

一開始,我光知道激動了,能夠拍到這個景象很不容易,是可遇不可求的。拍了幾張以後,我才仔細地看了一下眼前這一切。當時正好是順光,看得清楚,我基本斷定是龍卷風之類的氣象現象,因為我看到那騰起的柱子旋轉著向上高起,直衝雲霄,並且向南彎去。剛開始還能看到水柱的頂,後來就鑽到雲裏看不到了。那水柱在鏡頭裏,就像是一條騰起的巨龍,閃閃發光;水柱的下麵如一團卷起的浪花,感覺就像是被人往長春湖裏丟進了一塊巨大的石頭,四周濺起層層水花,而這水花的中間又好像是空的。

旁邊圍觀的人很多,太虛宮管理處的工作人員都跑過來看,也有拿手機拍的,他們也都在猜測:長春湖發生了什麼?有的說,是不是自來水水管破裂噴出來的水?我說絕對不是水管,是水管破裂的話不能轉動著向上走,肯定是龍卷風!我就興奮地喊,“哇,龍卷風呀!”這時有人說,“龍卷風的話怎麼湖麵上會沒有風?”我這才發現,此時長春湖上還是風平浪靜,幾乎沒有一絲風。太陽還掛在天上。就在大家疑惑的時候,天上開始嘀吧雨星了,而且開始起風了。

再看那水柱還在一直地向南移動,起先特別快,等走到對岸那一排柳樹的北頭,正對著行政中心大樓時,有些慢了。當時我用的是一個小照相機,沒有長鏡頭,於是趕緊跑到車上換相機,拿下來一看不是長鏡頭,是個廣角的,換也來不及了,顧不上那麼多,隻管拍吧。

此時,水柱移動的速度更慢了,一直跑到了湖的東南岸,停止了移動,從我站的方向看去,正對著農業局大樓。雨大了起來,我怕打濕了相機,就打上傘,一手打著傘,一手照相。到了岸邊,底下的水不吸了,是個空的,剩下個小尾巴,上邊還是照樣旋著衝向空中。

我一看龍卷風停了,掉頭就上了車,往東南方向龍卷風停止的地方去了。這時,風越來越大,把旁邊的柳樹枝刮得到處飛舞,黃豆大的雨點也密密地向著車窗砸來。

剛過了龍騰大橋,還沒等下車我就看到湖麵上又騰起一團巨大的水花。真沒想到,第二次龍卷風又來了。這次起始的位置還是原來財政局大樓的方向,隻不過是轉著向北走,力量也比先前小多了,隻騰起了一些波浪,形成一個好大的水渦,卻沒有騰起水柱。我冒雨下車,大風攜帶著巨大的雨點直往身上撲,剛撐起的傘便被刮亂。突然我發現跟前的一棵直徑有20多厘米的柳樹眼睜睜地向路麵的方向傾倒過來,幾乎貼著地麵。我正想拿相機拍下來,神奇的事發生了,隻見那棵柳樹卻又呼地自己立了起來,真是不可思議。

第二次龍卷風時間不是太長,快到湖中心時又停了。

我的照相機記錄,這次龍卷風前後不到7分鍾。龍卷風過後,棲霞城區下了兩個多小時的大雨,據氣象局部門測定,雨量為83.6毫米。但是,同樣是這一天,太虛宮以北直到鬆山卻幾乎沒下一個雨點。

8月4日,煙台各大報紙、網站及電台、電視台都播發了一條消息:棲霞發生“龍吸水”奇觀!

人們都說這是一場及時雨,也是一個好兆頭,的確是一個好兆頭。事後據在長春湖邊上的十裏堡村村民範象貴說,龍卷風之後,村裏一個不願透露姓名的人,在村邊的路上撿了一條大鰱魚,足有五六斤重。

燕九節的來曆:每年農曆正月十九日,棲霞濱都宮(又稱太虛宮)都要舉辦燕九節,人們從四麵八方趕來,看舞龍耍獅,品風味小吃、買日用雜品,還要膜拜神仙,求得來年平安。

燕九節究竟是怎麼來的呢?這要從全真教龍門派創始人丘處機說起。公元1227年,丘處機羽化後就葬在燕京白雲觀丘祖殿香案下的石座內。傳說,丘處機死後不久,有人經常會看到丘神仙穿戴整齊,再現人間,由此便引來了許多人前來膜拜。正月十九日是丘處機的誕辰日,到了這一天白雲觀內人山人海,遊人如織,特別是到了晚上,各類節慶活動達到高潮。相傳,在這一天晚上,丘處機便會化身為士族、官吏,或裝成遊人、妖豔婦女,或打扮成乞丐重返故居,誰要有運氣碰到這位神仙,經他一點化就能祛除百病,增福添壽,發財致富,甚至可以長生不老,羽化成仙。這樣一來,白雲觀便逐漸熱鬧起來,道徒們在鬆樹下搭建了十九座簡易圓房,盤腿而坐,進行說法,有些人為了能夠遇到丘神仙,便索性前往觀內,或躲在觀內的僻靜角落,徹夜不眠,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燕九節盛會,俗叫“會神仙”。據說有一年正月十九日,有一個又髒又跛的老乞丐,在白雲觀外乞討,也不知誰說了一句,這是丘真人化身。這個老乞丐也“就坡下驢”胡言亂語起來。很多遊人給錢給物,有的還向他磕頭禮拜,無形中幫了這個老乞丐的忙,使他過了幾天溫飽日子。

《燕京歲時記》記載了當年燕九節的盛況:“白雲觀……每至正月,自初一日起,開廟十九日,遊人絡繹,車馬奔騰,至十九日尤為盛,謂之會神仙。相傳十八日夜內,必有仙人下降,或幻遊人,或化乞丐,有緣遇之者,得以祛病延年,故黃冠羽士,三五成群,跌坐廊下,以冀一遇。究不知其遇不遇也。”清代戲曲作家孔尚任,曾留下吟詠“燕九節”的絕句:春宵過了春燈滅,剩有燕京燕九節。才走星橋又步雲,真仙不遇心如結。

白雲觀燕九節的興盛,讓遠在山東棲霞的太虛宮也效仿其舉辦燕九節。原來當年丘處機在世時曾在家鄉棲霞建造一處規模宏大的道觀——太虛觀,因處在濱都裏村,所以又稱濱都宮。《甘水仙源錄》記載,丘處機“明昌二年,東歸棲霞,乃大建琳宮,賜其額曰太虛。氣象雄偉,為東方道林之冠”,可見其規模之巨大。公元1207年,元妃遙拜丘處機為師,並贈《道藏》六千餘卷。驛送“太虛觀”,作為鎮觀之寶,更使太虛觀聲名遠揚。

於是,在白雲觀燕九節興盛不久,在同一天的棲霞太虛觀內也便有了同樣規模的燕九節廟會。當年白雲觀裏燕九節的主要活動有祭神仙、摸石猴、求順星、打金錢眼等。而到了棲霞的太虛宮裏,除了保留了一些傳統的項目還增加了一些新的更有意思的內容。

白雲觀摸石猴,到了太虛宮則變成了摸石獅子。濱都宮山門前,兩側有一對巨大的石獅子,相傳是丘祖從南方懷袖而來,甚是不凡,因而遊人至此,駐足而觀,手撫石獅,以求吉祥如意,祛除百病。“燕九節”這天,兒童們來得特別多,他們從幾十裏外,由父母帶著,摸摸獅子,可保無病,長大成才。久而久之,石獅子已被摸得光滑無比,在太陽的照射下,可放出耀眼光芒。

正月裏是諸星仙聚會之時,也傳為“諸星下界”。於是,在這段時間人們便會到元辰殿(順星殿)去祭祀星君,以求保佑。而燕九節這天,人們都要到殿裏去找自己的本命之神(即六十元辰),並在塑像前燒香捐錢順星,祈求吉祥如意,以保佑一年裏順利安康。

還有一處是每一位趕廟會的人必去的,這就是長春仙井。說起這井還有一段來曆。一年夏天,棲霞大旱,土地幹得裂了縫,莊稼幹得卷了葉,百姓吃水更是困難。丘處機回到故裏,看到此情,心急如焚,決心打一眼井,以解百姓燃眉之急。於是他在太虛觀裏選了一個地方,與眾弟子一起日夜不停掘土挖井。不幾日,泉水汩汩而出,直向上湧,彎腰伸手,就會舀上水來。有了這眼井,太虛宮周圍的百姓得救了,田間的作物也煥發了生機。說來也怪,這井還有更神奇的地方,不論大人還是孩子有點頭疼腦熱或是其他什麼毛病,隻要喝了這井水,幾日便好。這樣一來,方圓百裏的人們都來這裏取仙水,求平安。而到了燕九節這一天,取水的人更是絡繹不絕,有時會排幾裏長的隊伍。

燕九節上最熱鬧的要數來自十裏八鄉扭秧歌的,還有舞龍耍獅子的,這些來自當地老百姓的傳統節目讓燕九節廟會變得更加熱鬧,很受歡迎。到了夜間,當地人便會打起鑼鼓,在宮裏表演起傳統的“穿花”。穿花一般由二十幾人組成,他們手裏都舉著一個紙糊的花盆,花盆裏是一支燃燒著的蠟燭,還有一束紙花,人們隨著時急時緩的鑼鼓點兒跳躍舞蹈,花盆隨著人們的進進出出,起起伏伏,渲染出一種神秘而熱烈的祥和氛圍。穿花便是由燕九節“會神仙”演變而來,隻不過穿花把人們的動作程序化、規範化了,但是人們追求幸福平安的主旨卻沒有變。

1958年,因為修建庵裏水庫,太虛觀最後的建築丘母塔和範祖廟被拆除,沿襲了數百年的燕九節廟會也隨之停辦。2005年,棲霞在太虛觀原址對其進行恢複性修建,並正式對外開放,從而使這個有著數百年曆史的燕九節廟會再一次走入人們的生活。

打尖:打尖是兒時一種有趣的遊戲。

原以為是我們那時才發明的,今天在蘇家店鎮與77歲的蘇殿樂和70歲的韓法利兩位老師一起回憶起這個遊戲時,才知道它應該有百年以上的曆史了。因為他們小的時候就玩這個遊戲,他們的父輩也玩這遊戲。

打尖的工具很簡單。“尖”是一截一“捺”長,比拇指略粗的一截木棍,兩頭刻成尖狀或削成扁狀。另一樣工具是“尖棒”,一尺多長,與尖一樣粗。材質大多是就地取材,主要用當地山上的鬆樹,或是楊、柳和槐樹等。

打尖一般從正月初一開始,一直可以打到正月十五。有時,也不一定,到了冬季,隻要有時間,孩子們湊在一起就玩這個遊戲。

打尖是男孩子的一種競技遊戲,至少兩人,也可四人、六人……還可更多,但必須是雙數。首先要手心手背“哈呼”,把遊戲者分成甲乙兩組,一般情況下兩組人數相同,有時遇到高手,也可以兩個人讓四個人,或是三個人讓五個人之類。然後每組選出一個“頭兒”,代表本組“剪子包袱錘”,決定誰先開局,並定出打幾“頓”結束戰鬥。一般要是沒有時間就打五“頓”,再就是打十“頓”,或更長的頓數。一頓為十丈,一丈為十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