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3)

是寧家大少爺寧可金帶領一連國民黨士兵趁黑夜襲擊了天牛廟。在這七十多人泅過沭河拖著濕漉漉的身子抄小路往四十裏外的天牛廟急奔的時候,天牛廟主要的事態是:五人成為新鬼;近二十人被押在地瓜窖裏;多數村民正躺在自家的院子裏一邊拍打著蚊子一邊小聲議論幾天來村裏發生的事情。村民們說得久了,將要迷迷糊糊地入睡了,幾聲凜厲的槍響立即讓他們驚坐了起來。接著,便是從村子邊緣處傳來一片駭人的驚呼:“老蔣來嘍!”“國民黨來嘍!”……許多人家便惶惶地藏躲:往屋裏鑽;往草垛裏鑽;往一切他們認為能藏身的地方鑽。有些人認為在家裏是無論如何也藏不住的,便開了門向村外跑。但跑到村口卻發現他們的行動是徒勞的,因為所有的村街出口都已被國民黨兵堵住。

這時,一個因扯長而變得嘶啞的聲音在夜空中響起:“天牛廟的兄弟爺們,今天是我寧可金回來啦!現在,各家各戶,大人小孩,一律到村前鐵牛那裏,咱們見見麵,啦啦呱!快點快點!”

他是站在村前的一棵老榆樹的樹杈上喊話的。他剛喊完這幾句,隻聽村中一聲槍響,有顆子彈帶著嘯聲擦耳而過。他一骨碌從樹上滾下來,大聲罵道:“日你小娘,我跟你立馬算賬!”

此後,國民黨兵便進了村子,挨家挨戶地攆人。一家家人被攆出來,哆哆嗦嗦地向村前走去。他們偶而遇到抵抗,國民黨兵便動員了槍支與刺刀。但在這個過程中他們更多的是動用生殖器。許多人家的男人被攆出之後,院門轉眼間在他們身後被插死,接著就從院裏傳出他們妻子或閨女兒媳的掙紮呼號聲。有一位婦女不從,當兵的委屈地大叫:“竄了狗日的四十裏,他寧連長為的是報仇,咱為了啥?為就是為了過過×癮嗎?”任憑女人叫罵撕打,他還是堅持實現了他的目的。有一個兵走了兩戶沒見到一個女人,到第三戶時遇到一個六十來歲的老嬤嬤,當即把她按倒在地上。老嬤嬤叫道:“我都六十多了,你怎麼能跟我這樣?”當兵的“嘿嘿”笑道:“我是操你的肉,又不是操你的壽。”照幹不誤。另兩個兵遇到祖孫兩個女的,便理所當然地看中了十一歲的孫女,一個擒住老的,另一個就去剝小的衣裳。老的悲憤地叫:“她還小呀!”當兵的說:“這又不是拉犁,管什麼大小!”老的說:“我是說她身子還小呀!”當兵的立即生出對策:“小就拿刺刀割割!”馬上解下刺刀在小丫頭的身上做些開拓,然後二人輪流去已經昏死過去的小丫頭身上作了片刻歡娛。

在這段時間裏,蘇蘇也作了士兵的泄欲對象。她在經曆了劉二槌當麵放屁的侮辱之後曾有過死的念頭,後來經曆了費文典回家差點讓膩味抓去殺掉的驚嚇,這念頭才又變得淡薄,然而還是身子發虛整天躺在床上。在寧可金的喊話聲傳到這個院子時,她老嫂子費左氏立即從堂屋裏跑出來,興高采烈地向蘇蘇喊:“快,你哥回來啦!天又要晴啦!咱快上村前找他去!”說完,她等不及蘇蘇起身,一個人扭著小腳急急走了。聽了這消息蘇蘇心裏並沒有多少高興,相反的是在心裏生出不祥之感。她正躺在那裏考慮去還是不去,卻聽門外有了腳步聲,接著就是一個當兵的推門進來。沒等蘇蘇做出反應,那個長著一張馬臉的兵便一下子撲到她身上,將她那條褲衩撕掉。蘇蘇屈起腿緊緊夾住,腦子裏記起了階級陣線,便叫:“驢賊!我是富人家,要弄你弄那些窮娘們去!”當兵的這時已經收攏不住,說:“弄窮娘們幹啥?富娘們更有味兒!”一瞬間便將蘇蘇的兩腿掰開,勇猛地進入了。這時蘇蘇才想起用哥哥保駕,叫:“我是你們寧連長的妹妹!”當兵的愣了一下,但緊接著又更加劇烈地大動,邊動邊說:“晚啦!晚啦!”在最終長長地一嘯之後,這當兵的提上褲子跑出門去,沒再去村前,卻一個人溜向了村外——他開小差回家了。在他做過孽的那個屋子裏,蘇蘇一直像個木頭人似的躺著,直到天色明亮外邊發生的一切已經全部結束。

由於此類事件的發生,村民們的集合速度便拖延了。寧可金站在鐵牛旁邊等了許久,見人到了不過一半,估出了其中原因,便讓幾名部下到村裏催促,讓他們喊令:誰再不趕緊催人去幹別的就軍法從事!這樣,全體村民便很快像一群羊一樣緊緊擠在了鐵牛旁邊的平地上。

在一堆用鬆樹枝燃起的烈火的光亮裏,身穿軍裝的寧可金講話了:“兄弟爺們,深更半夜的叫大夥起來,讓大夥委屈了!不過可金也是迫不得已,因為血海深仇不能不報!”接著他咬著牙厲聲叫道:“凡是分了地的窮小子都給我站出來!”

人群騷動了一下,但並沒見有人走出來。寧可金冷笑一聲:“不敢啦?奪地奪屋的那股熊勁呢?”

他的話音剛落,劉胡子站了出來。費百歲和封大花也隨後站出。劉胡子站出後並沒停腳,他一步步向著寧可金走去。走得還剩下幾步了,他猛地往前一竄,兩手前伸掐向了寧可金的脖子。但與此同時,寧可金手中的槍也響了。

劉胡子倒地而死,人群裏立馬哭叫著衝出一個大肚子女人。這是劉胡子的老婆。她要上去跟寧可金拚命,卻讓幾個當兵的扭住了。這女人眼看就要生養,肚子已經掛不住褲子,掙紮了幾下褲子便掉到了腳邊。見她還罵,寧可金說:“槍試了,這個試試刀吧。”說著抽出腰間的一把長刀,在兩個兵按照他的示意往兩邊猛一閃的時候,他將刀一揮,女人的頭就飛出了老遠。那個無頭的女人身子緊接著往後仰倒。這時,人群裏迸發出一片驚叫一片哭聲。

但更讓人驚悚的事緊接著發生了:那女人身子仰倒之後,那個像大鍋一樣扣在那裏的大肚子忽然猛烈鼓動起來。幾個老嬤嬤看了哭叫:“那是小孩呀!小孩呀!”僅過片刻,那肚子忽然緊縮幾下,接著就矮了下去,人們再看時,已有一個小孩在女人腿間哇哇大哭了。寧可金看了看說:“嗬,你還怪能來!”一刀下去,便又止住了那個哭聲。然而嬰孩的哭聲止住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哭聲卻從人群裏迸發出來。

這時,站到費百歲和封大花那邊的已有十幾口子,這些貧雇農異口同聲地痛罵寧可金:“你個王八羔子,你死不出好死!”“寧可金你聽著,八路軍立馬來了,來了就剁碎你的狗頭……”寧可金說:“還怪有種哩!那就不敢怠慢啦!”他向身邊的一個人吩咐了幾句,這人便立即讓一些當兵的驅趕著部分村民回村。等他們回來,人們都明白了寧可金的目的,因為那些村民手上都拿了钁頭或鐵鍁。果然,他們被逼著在一塊空地上挖起大坑來。

明白了這點,貧雇農中一些人嚇哭了,坐到地上嚎哭搓腳。村幹部們卻更加憤怒地痛罵。封大花一蹦三尺高,罵得最為響亮。富農費文勳的十五歲兒子麻川竄到寧可金身邊道:“表哥你快殺了這個小×,俺爹就是叫她給砍了的!”寧可金向封大花瞅了幾眼,向幾個部下一招手,然後又用指頭做了個猥褻的動作:“弟兄們,把她的窮坑給填滿!”幾個兵領會了意思,便嘻笑著去拉封大花,邊拉邊叫:“填窮坑呀!填窮坑呀!”封大花當然拚死反抗,但終究敵不住幾個男人一起下手。在被拉到人叢外扯掉褲子時,她怨憤地大叫了一聲:“膩味膩味,俺不該不給你呀……”在一個個兵輪番去她身上的時候,這個識字班隊長始終大罵。第七個輪上的是個排長,因了她的罵,自己的家夥不聽使喚,一時火起,他便將盒子槍插進去扣動了扳機……

在封大花被拉走後,已經不掌權了的農救會長命百歲看看旁邊已經掘出半人深的大坑挺身而出。他衝寧可金說:“哎,你甭殺那麼多人行不?都是莊鄰鄉親,何必那麼狠呢!”

寧可金聽了這話卻把眼一瞪:“我狠?到底是誰狠?操他娘,分了我的地還不行,還殺了我的爹!我恨死共產黨了!恨死共產黨的護腿毛窮小子們了!我知道你也是共產黨,你今天也逃不了命!”

說到這裏他向人群掃視起來:“膩味呢?膩味個小馬子羔呢?”他讓麻川去人堆裏找。麻川找了一圈回來報告說沒見。寧可金說:“他跑不了,我早晚找著他剝皮抽筋……哎,鐵頭呢?快找鐵頭個雜種操的!”

鐵頭也不在。寧可金便讓人把鐵頭的老婆孩子拉出來。傻挑被兩個兵扯著往外拉時,她大瞪著兩眼,一邊看著劉胡子老婆的死屍一邊哀告:“俺不敢啦!俺不敢啦!”寧可金說:“你早該不敢!”抬手一槍就打死了她。坷垃見娘死了,沒用人拉自己拖著瘸腿跳出來拚命。寧可金對他沒動槍,讓幾個部下逮住了他。寧可金說:“父債子還,你也不要推脫。我知道你爹有個硬腦殼子,不知他傳給了你沒傳給你,今天就試上一試!”說著他看著兩個兵向旁邊的鐵牛一示意。兩個兵挺聰明,立即領悟,便架著坷垃住那兒飛跑。到了離鐵牛四五步遠,將坷垃的頭往低裏一摁,隻聽“嘭”地一聲響,那鐵牛身上便濺了一片血一片腦漿。

這時候,另一邊的大坑已經挖好了。寧可金指揮人將剛才貧雇農堆裏一直站著的十五人攆了下去。十五個人到坑裏站下,這坑便立即蓄滿了罵聲。寧可金摸過一把鐵鍁帶領部下往裏麵填土,但始終蓋不住那不絕的罵聲,更蓋不住旁邊人群發出的一片哭聲。

這時,在一片嘈雜中忽然響起了一聲女人的高聲喊叫:“他舅,你這是幹啥呀!”寧可金還反應過來,手中的鍁就讓人奪走了。他萬分惱怒地扭頭一看,那人卻是他的大妹妹繡繡。

繡繡站在那裏渾身發顫。她是與丈夫兒女鑽到院中地瓜窖裏蹲了半天,覺得心驚肉跳事情不對勁,才爬上來找到這裏的。她的出現,讓這裏所有的罵聲哭聲以及人們的動作都停止了。成為死敵的雙方,此刻都睜大眼睛看著這個曾是寧家大小姐的瘦小女人。

繡繡用發顫的聲音對她的哥哥說:“他舅,你不能這樣殺人!”

寧可金咬著牙吼:“為什麼不能殺?他們殺了咱爹!”

繡繡道:“那個老死鬼是自找的!誰叫他一個勁地奪地欺人呢!依我看,土地還家應該!”

寧可金氣得跺腳:“你這是什麼話!你快到一邊去,別耽誤了我的正事!”說著就將繡繡往旁邊推。繡繡不走,大聲說:“你千萬聽我的話,快點把他們放了!”

寧可金還是推她走,這時繡繡忽然掙脫他,用很快的速度跑到坑邊,一下子跳了進去。她在坑裏喊道:“你要埋人,就連我一塊埋吧!”

全場村民包括坑裏的,此刻又一起發出哭聲。

繡繡的舉動讓寧可金愣了片刻。但僅僅是片刻,他便走到坑邊伸手抓她的妹妹。繡繡為躲避他的手,將小小的身子一縮,就隱沒在了十五個人組成的人叢裏。寧可金氣惱地向部下喊:“快把她弄出來!”一些當兵的便去坑裏搜。繡繡終於又讓他們拉了出來。寧可金一揮手:“把她送到村裏去!”有三兩個當兵的便又架著她往村裏走。繡繡一邊掙紮一邊喊:“他舅他舅,你千不該萬不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