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作已經達到如此荒唐境界,哪怕你的詩很差,差得令人掩鼻而走,哪怕你的小說很爛,爛得令人不忍卒讀。沒關係,隻要用足心思製造轟動,隻要舍得力氣吆喝叫賣,隻要不怕大風搧了舌頭,隻要不在乎背後戳脊梁骨,功夫做足,魚目混珠自不必說,功夫做大,甚至到曬蔫的土豆能夠賣出中藥天麻的價。
因此,不炒,不出作家,不大炒,不出大作家,已成共識。炒作,是新世紀文壇的登龍術,是最不需要真本事的成名路,也是極容易騙到銀兩的生財法。
嗚呼!麵對這怦然心動的誘惑,又有幾位抵擋得住呢?
甚至於一些平時大家仰著臉看的大師、名流,也覺得錢不紮手,名不燙手,大炒特炒自己起來,狠下詩外功夫。有的年紀一大把,著作快等身的超大師、極名流,也忍不住搔首弄姿,老黃瓜刷綠漆——裝嫩,拋頭露麵,參加到這支炒作大軍中來興風作浪,真讓人為那把炒得快散架的老骨頭痛苦。
說到底,這後一種的“功夫在詩外”,誰心裏都明鏡似的,實際是對自己的才智,對自己的創作能力,對自己還是不是文學界的一條蟲子,極端缺乏自信的表現。
唯其不自信,才求諸炒作。
其實,寫不出,寫不了,寫不好,是文人之常,誰都會有江郎才盡的那一天。你不服氣,你不認輸,要一直寫到死,像馬克思那樣,死在寫字台上,那也隻好悉聽尊便。但這種炒作出來的聲名,鏡花水月,朝露暮雲,是做不得數的。即使開了十次討論會,二十次座談會,三十次新聞發布會,一百家媒體蒞會捧場,一千個評論家寫了一萬篇文章叫好,又如何?好東西,永遠是好東西,不炒,也是好東西;不好的東西,永遠是不好的東西,炒,也不是好東西。
好不好?時間說了算。
時間是位特有耐心的老人,根本不買炒作的賬,炒過初一,炒不過十五,無論怎麼樣的嘩眾取寵,不擇手段,吹吹打打,鑼鼓喧天,在時間麵前,總有喧囂複歸於平靜的那一刻。到了這一天,或許這位作家還健在,令他欲哭無淚的,是他的作品早就翹了辮子,那些曾經炒作得天翻地覆的書,早化成紙漿,成為再生紙,供包裝物品用了。
說實在的,倒不是時光無情,而是這位精於炒作的作家,缺乏真正的詩外功夫,所以,重溫八百年前愛國詩人陸遊的這句名言,也許更有益於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