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星期又上倒黴的中班!加工車間青年鉗工金江濤晚上10點多鍾一出廠門口心裏就打鼓。今天不僅是陰曆初一,還是個大陰天兒,從廠門口到宿舍門口不下幾百根電線杆兒可亮著路燈的不到十分之一,20多分鍾騎著自行車就象鑽進炕洞一般。
金江濤從五四路拐進甜心井胡同要推著車走,因為這條胡同在修下水道,沒法兒騎車。這個倒黴胡同,我算領教過它有多可怕了。
“不許跺腳,不然老子叫你嚐嚐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是個什麼滋味兒!”金江濤正一邊兒走一邊兒頭發根子發奓,驀地從對麵不遠處響起一句凶狠地恫嚇聲,聲音雖然很低,但叫人聽了就象看到冷森森的刀鋒,渾身骨頭節兒發酥。
“這個聲音怎麼有點耳熟呀?”金江濤火速將自行車搬至牆根兒,急忙蹲下身子,朦朧中依稀看到兩個五大三祖的小夥子中間挾著一個身材不高的女人。一個歹徒手裏好象握著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盡管中間那個女人不怕恐嚇地拚命掙紮,但在兩個凶悍的男人挾持下顯得力不從心。
“流氓,現在全國正在進行‘嚴打’,你們還敢為非作歹?老子非教訓教訓你們不可!”金江濤麵對邪惡隻覺得胸中一股熱血猛地衝到頭頂,握銼刀的兩隻大手褳即握成拳頭,正欲挺身而起,隻覺得頭頂一陣撕裂般疼痛,身子不但沒有站起來反而一屁股坐在地上。
一個月前的晚上,金江濤下中班回家,也是行至甜心井胡同,突然撞見兩個流氓正調戲他同院兒的鄰居臧英。臧英不僅與金江濤從小一起長大,而且還談過一段兒戀愛。後來因臧英得了場難以治愈的大病,主動提出與金江濤分手了。不料兩個人“吹”了後,臧英卻出人預料地康複了。金江濤想重歸於好也晚了,因為同車間的青年女工曾瑩已闖入他的心中。為此,金江濤總覺得對不住臧英,心裏老是有一種無法彌補的負疚感。眼下遇到臧英遭受汙辱,金江濤覺得正是補贖以往過失的好機會。於是,他奮不顧身衝上前去,一頓拳腳,狠狠地教訓了那兩個流氓,但是他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他盼頭頂不僅被砍了一刀,在醫院縫了六針,而且肋骨還嚴重損傷,住了半個月醫院才治好。為這事兒,不知是他新婚不久的妻子曾瑩知道他和臧英曾有過一段兒戀愛關係而產生多疑呢,還是壓根兒就對他這種行為持反對態度,總之沒完沒了地抱怨他渾身冒傻氣,責怪他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她和用不了幾個月就呱呱墜地的孩子著想,教導他事不關己就躲遠點兒,雷鋒叔叔早變成雷鋒爺爺了,現在有多少人還待見他?
當時,金江濤雖嚴厲駁斥妻子的短視與自私,但事過之後隻要一想起當時兩個歹徒惡狠狠手持匕首向他撲來的情景就感到寒栗。
眼下,隻要自己挺身而出,一個月前的場景將會重現,說不定自己付出的代價將更加慘重!金江濤在憂慮徬徨中呆呆地見兩個歹徒脅迫那個女人走遠,神色慌亂地衝進了家門。
“江濤,怎麼你一個人回來了?”嶽母一見金江濤,急忙問道。
金江濤一聽立刻預感到一種不祥的征兆,驚慌地瞪大眼睛:“怎麼,曾瑩她……”
“她去胡同口接你了,你、你怎麼沒見到她?”
“她什麼時候離開家的?”
“就在你進家兒還不過十來分鍾。”
“莫非那個被流氓挾持的是曾瑩?”
“你說什麼?曾瑩被流氓……天哪,她懷孕都六個月了呀!江濤,我問你,你見到曾瑩被流氓帶走,為什麼不救她呀?嗯?你這個沒心肝的東西!”
“曾瑩——!”金江濤愧悔莫及地順手抄起一把菜刀,發瘋似地衝出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