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誌,尚司令是住在這裏麼?”一位年逾七旬的老漢衝著朱漆大門內壯著膽子喊一聲。
“你找誰?”大門未動,二位年輕的警衛戰士卻站在了老漢麵前。
老漢疑惑地左右打量,發現大門左側有一側門,生來乍到者不容易發現,可算得戒備森嚴。他連忙應道:“我要找尚司令,名叫尚武忠。小同誌,勞駕給俺通報一聲。”
“你從什麼地方來,是他什麼人?”警衛戰士審視地看著老漢,那質問的口氣很衝。
“俺從山東臨沂來,俺爸是尚司令過去的老戰友。”老漢身旁的中年婦女滿臉溢笑地回答。
“老戰友——?”警衛戰士表示疑問的聲調形成一個碩大的問號,而且問號的尾錘相當有重量。
“小同誌,你大概以為,尚司令的戰友都應該是大幹部,可我卻是個土裏土氣的莊稼老頭子,是吧?”老漢滿臉的皺紋繃緊了,那語氣比警衛戰士質問的口吻還要衝。
“不,不是這個意思。”警衛戰士吱唔道。
“不是這個意思,那就去向尚司令報告!”老漢不啻於在下命令了。
“大爺,問明情況,是我們警衛戰士的職責。”警衛戰士變得象在哀求了,“您不告訴我姓名,首長問是誰來找他,我怎麼回答呀。”
“誰要找我呀?”警衛戰士的話語剛落地,司令員尚武忠接上了話茬。
“是我找你呀,武忠老弟。”老漢興奮地上前抓住了尚武忠的手。
“你是——?”
“怎麼,認不出來啦?”老漢從中年婦女提的書包裏取出一張黑白照片,伸手遞給尚武忠,“給,瞧瞧這個,看能認出來不?”
尚武忠接過照片一看,見畫麵是一條粗糙的榆木扁擔,眉宇蹙起又散開,兩眼豁然大亮,驚喜地喊道:
“大栓,我的好大哥,您叫我想得好苦哇!”
“可不,都40多年啦,我也不斷想起你呀!”大檢老漢眨動著噙滿淚花的雙眼。
“解放後,我派人打聽過您兩三回,結果都杳無音訊,我還以為,那次您為救我,‘光榮’了呢。”尚武忠板不住熱淚直滾。
大栓老漢自豪地嗬嗬一笑:“當時用這根榆木扁擔把追趕你的兩個國民黨兵的腦袋打開了花,你因傷勢過重昏過去了,我也被身後一個匪兵捅了一刺刀,昏死過去,可工夫不大閻王爺又打發我回來了,隻是落了個二等殘廢。”
“您怎麼現在才想起找我呢?”尚武忠帶有責備地問。
“俺爸前些年找過您一次,警衛說您時間忙,沒空見。”中年婦女直言道。
“可不,那次我還扛著那條榆木扁擔,把警衛嚇得直往後躲,大概以為我是來搞武鬥的哩!”大栓老漢的話裏言明為什麼拍成照片的因由。
“現在退下來啦,輕閑啦,這次咱們老哥兒倆可有時間好好嘮嘮啦。”
“武忠老弟,實話說吧,要不知道你退下來,我還不會找你哩。”
“您從哪裏知道的?”
“在你們招待所。”
“在招待所?”
“對的,俺這次來北京,一來陪俺爸看病,二來給出版社送書稿。找到招待所想住下,可人家說沒床位了。俺爸提到您,才聽說您不當司令了,俺爸才想來找您。”
“嗬,是這樣。”尚武忠喃喃地說著,兩眼怔怔地看著攝有榆木扁擔的照片,臉上的表情猶如“複雜氣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