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變更(1 / 1)

從燕趙古城保定辦完事回京趕得急,乘不上快車乘慢車。俗話說,不怕慢,就怕站。慢車雖大小站都停,可由於快車兩個小時以後才有,眼下這次慢車立馬兒就開,到永定門車站的時間比快車還早到京一個多小時。再說,這次慢車由本市始發,甭兒愁沒座位。

我們一行3人上得車來,車廂裏果然空蕩蕩的,可劣質香煙生發的煙霧卻又將車廂漲得滿滿的,嗆得人直頭痛。我們一連穿過3個車廂,總算找到個少汙染源的所在,擇其兩個長條座位安身。

恰在這時,車廂擴音器響起列車播音員夾帶些許天津口音的普通話:“旅客同誌們,我代表列車全體工作人員歡迎您乘坐本次列車。旅客同誌們,今天是毛澤東等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為共產主義戰士雷鋒題詞28周年。我們決心以熱情為旅客服務的實際行動向雷鋒學習,為建設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做貢獻……”列車播音員的聲音象一陣和煦的春風,頓時覺得把渾身的寒氣驅散。

“老劉,我帶了點好茶,帶缸子了沒?”此次同行的兩個朋友都是齊齊哈爾人,一個是過去的老友,還有一個是老友的同事。

“帶來了。”我立刻從提包裏取出玻璃茶杯。中午我們吃的是涮羊肉,我要了兩份調料吃鹹了些,嗓子幹渴得早拉不開栓了,我的老戰友放上龍井,剛要轉身,我一把攔住:“你沒聽剛才的廣播,留給人家表現表現吧。”他“嗬”一聲表示領悟,並泰然落座,等候列車服務員或出於真心實意或出於半心半意或完全是點綴式的提壺送水。

然而,我們整整靜候了20分鍾,列車已經停了一站快到第二站,開水仍沒見有人送,卻遭到3位女士的輪番轟炸。

第一位女士是個已經發福中年女性,操一口地道京腔兒:“同誌,請看雜誌。”

我一看這位女士懷裏抱著厚厚一摞刊物,刊物封麵“通俗小說報”五個美術大字十分醒目。我一擺手裏拿著的《實用易經預測方法》一書,明白無誤地表示不要。

“這期雜誌可是偵破和犯罪專號,賣得賊快,現在不買,呆會兒可就過了這個村兒沒這個店兒了。”

我還是擺擺手裏的書。從內心講,我並非鄙夷這標有“通俗”字樣的刊物,其實我還是此刊物的作者哩。隻是此刊每月給我寄送,所以不想掏腰包再購買。而我的老友和老友的朋友則都是搞刊物的,自然也不需破費。

就在第一位女士走過不到兩分鍾,第二位女士抱著同樣厚厚一摞刊名叫作《藍盾》的雜誌來到我們麵前:

“同誌,看雜誌麼?”

“不看。”我說。

“這雜誌可比書好看,賣得可快哪。”

這女士帶有明顯的東北口音,並且嗓門很大,話出口似敲鑼,很富於鼓動力。

“不看。”為了表明我的堅定性,一麵回答一麵搖晃手裏的書。因為從我個人的感情色彩講對《藍盾》與對《通俗小說報》毫無兩樣,而我的老友和老友的朋友自然也毫無二致。

當第二位女士頗不情願地離開不到五分鍾,第三位比前兩位女士都顯得賣力的女士抱著一大摞名目繁多的報紙又殷勤地向我們傳播精神產物。不言而喻,我們又來了個“不知好歹”。

“怎麼沒人送水呢?”我奇怪地抱怨一聲,不甘忍受地抄起茶杯向車廂服務員休息室走去,我這才驚詫發現,這節車廂所以不被煙霧彌漫,原來車廂座位少說有三分之一不是失去靠背就是東倒西歪,這破敗景象令人不寒而栗。

“你們怎麼不給旅客送開水呢?”我一連穿過兩節車廂才見到一個模樣象老大媽的女列車員,語氣頗見氣勢地質問道。

她開始不屑地瞟我一眼,不知是發現我來者不善還是感到我善者不來,臉上立刻擠出幾道僵硬的笑紋:

“同誌,您沒看到車廂兩頭兒連水籠頭都沒有麼?實話告訴你吧,不要說車上沒開水,就是連涼水都沒有。這老掉牙的車廂一上水,從車頂篷嘩嘩往下漏。”

“你們怎麼不給鐵路局的領導反映?”

“還用我們反映,他們又不是聾子瞎子!”

我一看她比我的怨氣還大,隻得悻悻而歸。

“怎麼,鍋爐的水還沒開?”我的老友見我一手拿著一個空茶杯,不解地問。

“永遠也開不了。”接著我把實情複述一遍。

“沒關係,物質產品不供應,精神產品不是挺豐盛。”我的老友的朋友嬉笑地勸說道。

“你歇著吧!她們賣一本刊物,少說也要賺25個折扣。你以為她們是白賣呀?!”我的老朋友說了行話。

我立刻驚呆了。因為我前不久才明白我的老友說的那25個折扣通過特定的計算方法將是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