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感謝馮院長精彩的發言,一是肯定,再是提了很好的建議。下麵請貴州省文史館原副館長史繼忠研究員發言。
史繼忠:首先是對貴州大學課題的成功申報表示祝賀。應該說去年是貴州民族研究所,今年是貴州大學中國文化書院,都獲得了國家重大課題。這個說明兩個問題。一個是貴州文化的問題在全國引起了重視。二是貴州學術界的研究能力獲得了充分的肯定。我覺得兩點都是可喜可賀的。這個課題確實很重要,因為曆來我們寫曆史,靠的都是官方文獻,但清水江流域的文書不是官方文書,它是民間世代珍藏的文書,這就是它的特點,體現了它的史料研究價值。
過去貴州不受外界重視,官方文獻失載的地方很多。現在我們發現大量的清水江文書,當然應該像貴州大學一樣係統整理和出版。正如剛才大家所講的,最早受到重視的是敦煌文書,它對於西北學的發展有很大的推動作用,以後是徽學,當然也與徽州文書的發現有關。現在是我們貴州的清水江文書,不僅對研究貴州的問題,而且對研究中國曆史,都有很大的意義。剛才張新民同誌談了不少他的想法,我覺得他的方法是很嚴謹認真的。我過去的老師方國瑜先生就是搞文獻學的,方法就是首先要講嚴謹。因為文獻本身,如果不能考證真偽,不能說明它的來源根據,隨便亂用亂立論,顯然是不行的。所以我覺得貴州大學所做的工作很重要,做學問一定要要像他們一樣采取嚴謹的態度。首先考證,把問題搞清楚,文書的具體內容是什麼,然後才談得上研究。而研究又要放開思路,不僅是從文獻本身來的,更重要的是要反映貴州多民族地區的實情,再現社會經濟文化變化的實況。貴州大學的清水江研究已有了很長一段曆史,現在又獲得了重大課題。這說明兩個問題。第一點就是,我的老師方國瑜所說,研究不要掩沒前人,但是要超越前人。這兩句話,我一直銘記。就是說,我們的研究,前人已打下了研究基礎,值得我們尊重,但是我們又不能局限於這個基礎,我們要在前人的基礎上——譬如敦煌學、徽學既有成果的基礎上——有所建樹和進步。當然,貴州大學作了很多清水江流域的課題,說明它有研究實力,有研究團隊。我相信課題一定會圓滿成功。
主持人。感謝史研究員的精彩發言,下麵請吉首大學資深教授楊庭碩先生發言。
楊庭碩。首先,祝賀我們的貴州大學,獲得國家重大課題立項。這是難得的盛事,是我們貴州省的大事好事,是學術研究工作在國家層麵上的重大突破。我過去在貴州大學看過一些文書複印件,所以有一點想法提出來跟大家交流一下。
我認為清水江文書,作為重要的原始資料來加以利用,它與其他傳統的文本史料、官方文獻有很大的差距。一般而言,官方寫作任何一件文獻文本,作者對曆史背景是非常熟悉的,他在掌握背景的情況下下筆描述,作評論或總結。但是,清水江文書是原始史料,它的寫作者並不了解背景知識,他隻了解他那個村的情況,全國性的背景他並不知道,甚至他處的區域的大勢都不知。他是獨立的,文書表麵上也是獨立的,所以要和傳統史學研究反過來,要從全局入手把握具體的史料。傳統史學將分散在不同的紀、傳、誌、書中的資料,重新歸納,複原邊界,獲取整體全局的可靠把握。而我們則要反過來,從背景入手從背景掌握每一份文書,熟悉他寫這份文書的曆史背景,要還原曆史背景後,再去讀文書文本,最後才能了解當時社會的實際,反映當時的實況。
我看過的清水江文書,都可提供鮮活的例子。就文書文本而言,似乎有時感覺差距不大,但一看背景差距就大了,比如說,文書中提到,幾十種物種,他租地買地,買地種植的東西,都講得很清楚。幾十種物種一對比之後,別的東西會變,這個東西不會變。就是每種作物,適應什麼土壤,在什麼海拔高度,在什麼土壤生長,都較少變化。例如種杉樹,杉樹本來不是低海拔植物,但在侗族的林業經營當中,一千米海拔以上生長的植物,經過人營林降到了三百米。這樣的生長已經改變了。這一改變在文書中體現出來了。有了這個背景——當然不僅是生物背景——包括家族的背景,從開發史的角度看,物種在什麼地方先落腳,宋代如何經營,明代如何駐軍,碼頭的位置,駐軍的位置,侗族、苗族的分布發展,必須把握整體格局,了解開發的先後秩序,才能更好地解讀文書。曆史背景清晰了,文書的意義就呈現了。所以,我建議反過來做。先通過大量文書的比較分析,專門探討整體背景。背景框架明白了,何類文書出現在何種位置,何類作物出現在何種位置,也就有對應的關係可供把握了。
有了大量知識背景的總結歸納後,接下去解讀文書就會一通百通,最終的工作,可能要反過來做。考釋工作和整理工作,走到這一步,如馮院長講的那樣,中層次的研究很有必要。清水江文明的背景,如果有通盤的背景知識以後,下麵的文書,每一份都可以落到實處,歸戶性就能發揮很大的長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