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物起源說的倡導者以美國人類學家羅伯特?路威為代表。他在《文明與野蠻》一書中寫道:
初民開始畜養動物,並不是為了圖利,卻是由於一種非經濟的、可是一樣的有人間味的理由――他愛把它們帶在身旁做伴侶或是供娛樂。一直到現在,南美洲的民族還養鸚鵡,養鷹,還在他們的吊床旁邊掛上許多壁虎。有的村子裏鸛鳥鴕鳥踱來踱去,做兒童的遊伴;有的村子裏麋鹿龜鼠成群豢養,成為一種動物院。這種種禽獸之中沒有一種供給絲毫實用。
再加上遊戲之動機,豢養禽獸之欲望便和任何常態的人間欲望一樣強盛。便是文明較高時,這些動機還是有力。我們的賽馬場中的馬,西班牙鬥牛場中的牛,都是專門訓練過了的,試問訓練這種牛馬的目的何在?中國人的趣味趨向昆蟲,外國人不很知道他們的故事,其實也一樣的有意思。
寵物說的倡導者並不回避馴化的功利作用,但隻把功利的、經濟的價值發現看成派生的或次生性的。“畜養寵物之風終於變為利用其身體與勞力,因為人類不是完全沒有頭腦的,他注意到他所畜養的生物,因為有現成飯吃,不用去為生存而競爭,在身材,毛發,以及其他性狀上都逐漸和野種不同。這裏麵,有些特色給他看中了,認為有價值,有意培植起來。於是本來隻是在新的環境之下自然生出來的傾向便逐漸濃厚起來:長毛肥尾的綿羊,產乳的母牛,生蛋的雞,都出世了。但是這種功利主義的心理是最後來的,不是最初來的。”人類學家費佛也提到,史前的狩獵者有可能將幼獸當做寵物而喂養。這一推測的旁證在非洲現存的狩獵社會――布須曼人中尚可見到婦女喂養寵物的情況。至於飼養寵物的心理動機,還可以從人性方麵加以說明。伊薩克寫道:“馴化可能得到那些使我們疼愛自己幼兒的本能的誘發,和具有某種類似身體比例的小動物的鼓勵。在一些原始社會裏,小豬和小狗受到婦女的照料。被從小養大的豬形成畜群,逗留在聚落以內或附近,長成以後,便擴大了肉食的來源。在馬來西亞和新幾內亞等地,保持在這種半馴化狀態的母豬和野豬,能夠無阻礙地進行雜交。”從珞巴神話中姐姐達蒙飼養小野豬的情節看,上述推測應當不是空穴來風。人類女性的母愛本能在愛屋及烏的作用下,對於豢養幼獸作為寵物,或許多少發揮了一定作用。
所謂自投羅網說指的是這樣一種觀點:動物的馴化和植物的馴化一樣是“無心插柳柳成蔭”的自發結果,並非出於人類的刻意追求。這種觀點認為各種馴化起源說都是後人的假設,無法得到史前事實的證明。與其信奉這類根據不充分的假設,不如暫停這種沒有真正謎底的猜謎遊戲,以“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的客觀態度來麵對問題。美國史前學家費根便在他編寫的大學教科書中說:“我們幾乎還不知道人類對食物來源進行控製的途徑。我們知道,在近東,一萬年前人類的生存模式就發生了戲劇性的轉變,在中國北部發生於大約七千年前,在中美洲發生於大約五千年前。或許,專門狩獵的馴鹿和山羊的舊石器時代早期人類設法處置過他們捕獲的獸群。也可以想象,生活在亞熱帶雨林邊緣地帶的狩獵――采集者可能從事因偶然機會而導致的園藝,種植薯芋類和其他食用植物,……總之,我們絕不該忘記人類總是會碰機會的,糧食作物種植及第一次動物馴化很可能就是由這種偶然的機關引起的。”用機會和偶然性來解釋馴化起源的自投羅網說,實際上也不能完全擺脫“假設”的嫌疑。在一種以環境決定論為基礎的“綠洲”理論中,這種假設性可以看得很分明。該理論認為,冰川時代的終結導致歐亞非一帶降雨方式的改變,許多地區變得比以前幹燥,人和野生動物被迫向水源充足的綠洲遷移。人們不得不去耕作野生禾本科植物以供給聚集起來的居民足夠的食物,原始農業由此而生。動物馴養的起源是由於綠洲吸引了饑餓的動物,如野羊、野牛和野豬等,它們主動向人類聚居的綠洲靠攏,為的是到莊稼地裏來獲取草食。人們發現這些動物太瘦,不能殺了做食品,就開始用剩餘的農作物把它們喂養起來。此種綠洲說在一段時期內頗有影響,在某些基本傾向上與新崛起的生態人類學觀點相吻合。但隨後又受到更嚴謹的理論家的質疑,唯有其動物馴化同作物培育屬於一個生態共同體的思想得到保留和發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