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烙印(1 / 3)

我啊的一聲又倒了回去。倒不是害怕夜鯊怕到了不敢見他的地步,而是親眼看到他就在這裏,讓我忽然意識到昏睡中那些由我的聽覺所衍生出的詭異幻象……很有可能是真的。我下意識地揉了揉耳朵,仔細聽聽外麵的動靜……似乎和平時沒有什麼區別啊。

“好久不見,殷茉。”

夜鯊穿著一件暗色的T恤,抱著胸站在病床邊,眉目陰沉地上下打量著我,“你們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人生處處不相逢啊。”

我沉默地望著他。心想我跟他好歹也算是混了個臉熟,可是相逢這種事……還真是讓人高興不起來。夜鯊身邊站著一位穿著白大褂的中年人,手裏捧著幾張X光片,麵無表情地看著我。看來拿我當小白鼠的人就是他了。

“沒猜錯的話,”夜鯊很謹慎地留意著我的表情,字斟句酌地說:“你是從嚴德嚴教授那裏回來的吧?”

剛才他們還說有人就守在嚴德家門口盯梢,這會兒又跑來扮無辜。我沒有理會他的問題,心裏反複掂量著要搞偷襲的話,先衝哪一個下手更有把握?夜鯊曾經隔著老遠的距離拿一塊石頭砸中過我的腦門……好吧,他本來就是非人類。而且那一石頭也確實給我心裏留下了一點陰影。

我扶著床沿小心翼翼地坐了起來,指了指大夫手裏的片子,聲氣微弱地問道:“是我的?可不可以讓我看看?”

中年大夫瞥了夜鯊一眼,拿著片子朝我走了過來。

“請問大夫,我的傷……”我一邊組織語言,一邊在薄被之下緊緊攥起了拳頭。

“事故處理現場的交警說你反應很快,相撞之前就把車頭調開了。所以你的外傷不算嚴重。”大夫麵無表情地解釋,看得出對我沒有多大的提防,“這幾處肌肉撕裂都沒有傷到骨骼。另外就是輕微的腦震蕩,需要好好休息……”

我緩慢地深呼吸,捏緊了拳頭。接過片子的同時拳頭飛出,準確地搗在他的眼窩上。我雖然一直躺著,沒多大力氣,但是毫無防備的大夫還是踉踉蹌蹌地後退了兩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我忘記了自己的手背上還掛著滴注針頭,這麼一拳揮出,針頭被拽掉,鮮血立刻順著針眼湧了出來。掛藥瓶的支架晃了兩晃,帶著藥瓶一起砸在地板上,稀裏嘩啦地碎了一地。

夜鯊上來攔我,“殷茉……”

話未說完,病房的門被人大力推開,路一和殷達神色驚慌地出現在了門口。見夜鯊的手還抓著我的手臂,殷達立刻喊道:“你放開她!”

夜鯊連忙放開我,舉起雙手以示清白。他這邊一鬆手,我立刻一腳踹開他,舉起手裏的一疊X光片兜頭朝著剛爬起來的大夫砸了過去,“你是大夫嗎?你是人嗎?誰TM讓你在我身上做實驗了?!你問過我嗎?我同意了嗎?你TM當我是什麼?你們當我們是什麼?!”我越說越氣,好像一直憋在心裏的那些委屈都借著這一聲質問發泄了出來。可是這些東西傾瀉而出的同時,我心底裏卻再度變得空茫。像倒空了水的膠皮袋子,輕輕一碰,就扭絞在了一起。痛徹心扉。

大夫一邊舉著胳膊擋著,一邊解釋:“其實我們所做的都是常規檢查……”

我顧不上理會他,轉頭望著夜鯊,一字一頓地說:“就算我不敢揍你,我也要把話說清楚。我身上已經沒有你需要的東西了,而且現在你也不可能利用我去威脅誰了。以後,請你別再打擾我。”

夜鯊眸色深沉,攤開雙手做出一派坦然的模樣,“我想,你對我有誤解。”

誤解這個詞……可以有很多種解釋。我的鼻腔微微有些發酸,如果那些發生過的事都可以輕描淡寫地用一句誤解來解釋……那該有多麼好。

“沒有誤解。”我冷笑,“哪有那麼多誤解?你難道不知道自己是……”

“殷茉,”夜鯊的臉色陰沉下來,“你最好想清楚你是跟誰說話。”

我斜了他一眼。覺得他這張臉此刻看起來比任何時候都欠扁。我已經忍他好久了。對某些東西來說,忍讓不一定有效——他在我麵前一如既往的囂張,可見我的忍讓並不是什麼好辦法。我這樣想的時候,抓起手邊的枕頭就砸了過去。

夜鯊向旁邊一閃,順手將我推開。

路一就在我旁邊,見他這麼推我,衝著夜鯊的臉抬手就是一拳,“你TM的才要看清楚是在跟誰說話吧?!”這一拳可比我的那一拳厲害多了,夜鯊一個趔趄,伸手拽住了床邊的欄杆,臉上也隨之浮起了慍怒的神色。

殷達從背後扶住我,一邊替我擦手背上的血,一邊惡狠狠地說道:“作為病人,住院期間受到這樣的待遇,我們一定會通過法律途徑給自己討個公道。”

中年大夫還想說什麼,被夜鯊製止了。夜鯊陰沉沉地衝著門口剛奔進來的護工擺了擺手,轉頭望著我的時候,眼中雖然殘留著怒意,但聲音聽起來卻已經平靜了許多,“我相信這是我們和殷小姐之間的誤會。我想,站在殷小姐的角度,也不想把事情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吧……”

“我無所謂,”我冷笑,“不想鬧大的……其實是一些見不得光的家夥。”

夜鯊眼裏的怒意湧起,一閃而沒。他看了看門口越來越多的圍觀者,再看看神經質的我,十分勉強地放緩了語氣,“殷小姐好好休息。院方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的。”說完帶著挨了揍的大夫一起離開了。

我在床邊坐下,看著護士重新掛好藥瓶,忽然間心灰意冷。我這樣發瘋又有什麼意義呢?

殷達扶著我躺回枕頭上的時候我又想,其實我所能做的,無非是讓自己不要活的太壓抑。畢竟在生死一線的時候,我的本能已經替我做出了選擇——不論是什麼樣的突發情況幹擾了我當時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