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狐的心像小鹿亂撞,她已意識到麵前呆立的這個年輕女人才是房屋真正的女主人,她是一個不幸的女人。
銀狐的目光憂鬱,充滿了期待和冀望。
那女人似乎明白了眼前發生的一切,嘴角蠕動著,過了有一袋煙的工夫,才道出這麼幾個字:妹妹,你在這裏……發生了什麼事?
銀狐的眼睛裏閃著光,她怒力克製著自己,不讓自己的眼淚溢出來。啊,這個不幸的女人是多麼高尚,她為了掩護自己,已將自己認做妹妹。她一定有著不平凡的遭遇,一定有難言之隱,否則不會遁入娼門,在這煙花巷裏幹這種難於啟齒的事情。
銀狐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說道:這些當兵的在找什麼亂黨,可那些亂黨又沒有貼著標牌,我怎麼會知道?
一個清兵湊近那個女人,問道:她真是你的妹妹?
那女人浮出一絲笑容,慢慢說道:我們是親姐妹,這還有錯,我剛從通縣馬駒橋鎮來。
另一個清兵疑疑惑惑地問:怎麼你也是個浮浪樣?
那女人露出煙熏的牙齒,發出咯咯的笑聲:天底下哪個旮旯沒有我們這樣的女人?誰叫這個世道逼良為娼的。
銀狐上前親熱地拉著那女人的手,叫道:姐姐,快進門,喝口熱茶。說著拽過放在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茶水。那些清兵沒有注意到這茶水是涼的。
銀狐扶那女人到炕邊坐下,自己拾掇著房屋。
這時,一個清兵指著後窗戶說:這個窗戶通著什麼地方?
銀狐的心怦怦地跳著。
那女人說:是個狹道,種著幾棵向葵杆子,沒有什麼。
一個清兵輕手輕腳爬了上去……
銀狐的手冰涼,身子微微打抖……
那清兵趴在窗台上望了望,又跳了下來,拍打一下身上的塵土,說:沒人,是個空狹道。
銀狐的心像是落了地,出了一身冷汗。
走,到前頭瞧瞧去!一個清兵一邊說一邊跨出門往南走去,那六個兵也峰擁而出,一會兒便消逝在小巷盡頭。
清兵走後,銀狐感激地拉著那個女人的手說:你真是個好人,我怎麼謝你?“她想了想,摘下自己的金戒指和金耳環,都放在那女人的手裏,懇切地說:收下吧,以後你再也不要幹這種營生了。”
那女人攥著這些首飾,眼淚簌簌而落,她沉痛地講起自己的身世。她是大興縣楊各莊人,丈夫到城裏做送水夫;有一次路過一個王府時,被府上的惡狗咬了一口,以後傷口化膿感染,因為無錢醫治,傷情惡化,臥床不起。她聽說後來到這裏侍侯丈夫,可是哪裏有錢為丈夫治傷呢?她想起丈夫是被王府上的惡狗咬傷的,照理說應該找王府索要賠償錢。一天,她摸索著來到那個王府,叫門房往裏通報,她是那個被惡狗咬傷的送水地的妻子,她此次前來是索取賠償錢。一會兒,大門裏出來一個臉上長著一撮毛的年輕公子,後麵跟著兩個保鏢。那公子看起來挺和善,他對她說,請她到府裏敘話,並給她賠償銀兩。她相信了,喜出望外,欣喜若狂地跟著公子走進一個又一個垂花門,踏進一個又一個秀麗的院落,最後走進一個花團錦簇的房子,那大概是公子的客廳。她驚奇地望著這屋裏雅致高貴的陳設,西洋式的沙發,軟軟的,壁上的洋鍾擺嘀嘀嗒嗒地走著,雕花的木架子上擺著仙人掌,屋角擺著一個光屁股的女人像。她有點眼花繚亂,生長在小鎮上的她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場景。一會兒,公子笑眯眯端來一杯水,說是洋人咖啡,請她喝,她不敢喝。公子笑著說,這又不是什麼毒藥,是西方國家的飲料,用來招待人的。
她戰戰兢的喝了,覺得很苦,又覺得很甜。一會兒,公子把亮閃閃的銀子擺在她麵前;好望著這亮閃閃的銀子,有些眼花繚亂,身子覺得輕飄飄,神思恍惚起來,渾身上下火辣辣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原來公子在咖啡裏摻進了春藥。她極力控製自己,但不能自持,終於昏倒在沙發上。
她醒來後發現自己赤身裸體躺在冰涼的地上,周圍沒有一個人。她的衣物可憐地扔在一角。她感到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痛哭失聲。
這時,兩個保鏢走了進來,凶神惡煞般對她吼道:你這個不要臉的娼婦,竟敢勾引我們公子,穿上衣裳,快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