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金張掖,玉張掖?(1 / 2)

7月16日傍晚,考察團成員拖著豐盈的感受和疲憊的身體,抵達張掖。晚上,與張掖市文廣新局長徐曉霞、民樂縣副縣長王廣慶交流了這幾天對四壩文化的考察感受。

2013年,張掖市市長黃澤元有意要與《絲綢之路》雜誌社合作,宣傳張掖曆史文化。國慶期間,西北師範大學校辦主任梁兆光轉告這個消息後,我們立即行動,很快促成了這項合作。2014年元月,雜誌社組織高振茂、王文揚、王承棟、王振武、楊文遠等作家到張掖采風,寫了一批稿子。此後與張掖往來交流頻繁,了解逐漸加深。特別是這次紮紮實實、解剖式的考察,讓我們看到了一個立體的、脈絡清晰的張掖。

張掖市是絲綢之路上的一個重要節點。《舊唐書·地理誌》記載,唐朝元宵節燈會盛況“長安第一,敦煌第二,揚州第三”。人們引用時似乎忘記這個排名僅指元宵節燈會,並非綜合軟實力。張掖等沿線城市的獨特地位和作用在某種程度上被遮蔽,被忽略。絲綢之路呈網絡狀、帶狀發展變化,每座沿線城市都發揮過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如果說絲綢之路是一串絢麗璀璨的項鏈,張掖就是其中的一顆明珠。毫不誇張地說,張掖就是絲綢之路的“DNA”,或者更豐富。

開啟張掖文明曙光的是新石器時代晚期馬家窯文化馬廠期的石器、陶器。張掖市甘州區、山丹縣、高台縣、民樂縣、肅南縣等地出土的彩陶製作裝飾性極強,表明四五千年前張掖先民物質和審美都達到了較高水平。延續馬家窯文化的是我們四壩文化。1985年2月,甘州區龍渠鄉木籠壩村南平頂山石崖洞穴內發現7件月氏青銅遺物。(插圖1、插圖1.1、插圖1.2)這些物質產品在文字開始宏大敘事之前傳承各種信息。通過這些凝結古老文化信息的符號物,史前張掖與中原、西域乃至歐洲的交流路徑逐漸浮現。就是說,早在前文字時代便有大道橫貫東西,聯結南北,通過這片土地。

張掖始終與古代商貿保持著同樣的發展節奏,她的文化才能夠在交流中發展,在發展中沉澱。可以說,玉石之路、絲綢之路、居延古道與地域文化共同鑄造了這顆絲路明珠。

夏、商、周時期,張掖為西戎地,古烏孫、月氏人相繼在此生活。1958年,甘肅省博物館開展文物普查時在張掖民樂發現東灰山遺址。從上世紀60年代至今,先後有數支文物考察隊在此作業,發現小麥、大麥、黑麥、高粱、稷、粟等炭化籽粒遺存。最新研究成果確認,灰山遺址出土的小麥是目前中國境內最早炭化小麥標本,大約距今5000~4500年。農作物品種如此之多,小麥年代如此之早,折射當年張掖農業的發達與繁盛。西北民族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多識先生研究認為,“羌”、“戎”都是古羌語的漢譯音,兩者古音相同。“羌”意為“放羊的人”,“戎”意為“種莊稼的人”。西戎所居之地,以農業為主。小麥、大麥、黑麥最早發源地在兩河流域,稷和粟是黃土高原土特產。西戎人將黃河流域、兩河流域的農作物引種到史前張掖土地上,令人驚歎!

如此發達的農業,必須有肥沃土地和充足水源作保障。張掖位於河西走廊腹地,南枕祁連山,北依合黎山、龍首山。遠古時代,祁連山積雪深厚,冰川廣布,每逢盛夏,千峰消融,萬壑爭流,以黑河(也被稱為“弱水”)為首,彙集諸河,在張掖市、高台縣彙聚成西海。這個內陸湖煙波浩渺,水域廣闊,史有“弱水三千”之說,在中國古典文學中也有深厚內涵。西海周邊,森林繁茂,族群散布,先民在張掖西城驛、民樂東灰山與西灰山、山丹龍首山、四壩灘等地遊牧、狩獵、耕耘和貿易,文化遺址至今猶存。(插圖3)

張掖綠洲為西戎、烏孫、月氏、匈奴等族群繁衍生息提供了優美環境,而他們的遷徙、流動、交往則促進了文化發展。西戎引進、栽培優質農作物,烏孫連接東西方草原交通。但對張掖及絲綢之路影響更為深遠的是月氏和匈奴兩大族群。

月氏活動中心在土地肥沃、水草豐茂的昭武城。有學者認為,是月氏人開通玉石之路,將新疆和田玉駝運到堯舜都城,換取中原絲綢等物品,曆經夏、商、周三代。春秋時期,月氏人活動範圍拓展到隴西,成為秦與西方各族貨物流通的中介。前176年,匈奴攻占昭武城,殺月氏王。月氏被迫遷至新疆伊犁河南部,史稱“大月氏”。另一部分進祁連山,史稱“小月氏”。匈奴占領河西後,開辟昭武城為商貿城,接待西域各國商隊。張掖市城西10餘公裏有黑水國遺址,曾是小月氏國都。匈奴為小月氏專門劃出一片土地允許其建築城池,大概也是基於他們的商業才能。

大月氏輾轉遷到阿富汗境內阿姆河流域,擊破大夏,建立大月氏國,其支庶王皆以昭武為姓,以示不忘故國之意,這便是中亞粟特地區有名的“昭武九姓”。昭武九姓始終與河西保持聯係,且秉承經商傳統,是歐亞大商道上經濟、文化交流的重要媒介。佛教就是月氏人傳播到中國的。(插圖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