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異於禽獸,本就在明辨是非,倘若一味恃強欺弱,與禽獸又有何異?”鬱霖憤然,喘著粗氣掙紮著坐起來與羅封辰平視而對。
“明辨是非?”羅封辰冷笑,“所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隻知道在這個世界上,誰是強者,誰就可以擁有的最多,最好!”
鬱霖搖頭:“並非所有都能以此論之,有些事終究是強求不得的,你左右得了時勢,卻未必控製得住人心!”
羅封辰一滯,笑意凝結在眼底:“你這是在諷刺我嗎?”脖子被人倏地卡住,鬱霖舊傷未愈,頓時疼得齜牙咧嘴。“你這個鳩占鵲巢的卑鄙小人,搶了我的機緣,還在我麵前耀武揚威,你以為,我就真的不敢動你麽?”
鬱霖強忍疼痛,定住心神道:“你敢的,但是你不能。我雖然微不足道,可畢竟是她的人,無論她是否喜歡我,你殺了我,便是侮辱了她,她定然恨你入骨!”艱難地吐出這些話,羅封辰果然頓了手,盯著他看了好久,而後冷哼一聲將他推搡在一旁。
鬱霖隻是在賭,賭慕容琪在羅封辰心中的分量,沒想到一語中的,他反倒猶疑了:“你……很喜歡她?”。
“那樣璀璨的女子,難道……你不喜歡嗎?”羅封冷峭一笑,仿佛他問了一個愚不可及的問題。
鬱霖默然。
喜歡?他想起那雙深不可測的華麗鳳眸,如皓月當空,光彩奪目,但也遙不可及。
“我是在一次春遊時遇上她的。”羅封辰溫柔道,“那時正值桃花盛開,春色如錦,她於桃林中席地而眠,青蔓為枕落紅為披,不過是驚鴻一瞥,卻再也難以忘懷……”似是憶起了極為美好的事情,羅封辰兩頰融融,連著聲音也淺淡飄渺了幾分。
鬱霖看著他,專注而恍惚。羅封辰眼底泛著柔波,緩緩道:“此情無計可消,於是一路偷偷跟著她。從來都是女子拜倒在我的裙下,為我神魂顛倒,隻有她自始至終不曾好好瞧上我一眼,可越是這樣,我心中越是喜歡。我拋下男子的尊嚴向她示愛,她卻不屑一顧,我惱羞成怒,所以設了局……”
說到這裏,羅封辰微微一頓,神色微涼:“她中了我刹門的秘藥‘素馨’……我知道她會鄙視我,甚至憎恨我,可是我不管,哪怕和她隻有一夕之歡,此生足矣!”
淡淡的蕭索之味在這一聲輕歎後蔓延開來,周圍一時陷入了沉默。
“辛苦的戀著一個人,希望她也那樣戀著你,可是,喜歡畢竟是自己的事,怎能強製她人的想法?那女子太過明亮耀眼,豈是哪個男兒可以羈留得住的?一時的溫柔,半生的蝕骨,那樣的愛,——可要的起麽?”鬱霖仰頭幽幽道,也不知是問羅封辰,還是問自己。
羅封辰沒有說話,自附近擷起一小瓶佳釀灌入腹中,良久後豔麗灼灼道:“人生苦短,得意之事幾何?與其自己黯然神傷,獨享寂寞,不如意氣相搏!”
清冽的泉香溢出,洇濕了他的羅裳,鬱霖抬頭鄭重地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下來。
“若非因著慕容琪,我倒是有幾分欣賞你的……可惜,”羅封辰目光投向深遠處,許久之後回過頭來咄咄地凝視著他,“你知道麽?你於我確實是個極為討厭的孩子,有時我可真想毀了你!”
“難道那日羅門主為了逃逸撕我衣衫,沒有毀了我麽?”鬱霖冷言。自古男子的貞潔便是生命,即使世事不複往昔,卻還是他自小銘記在心,恪守於身的德操。羅封辰侮其身,辱其尊,若換做以往非是一死無以明其誌的。
“毀?你知道什麼叫毀麽?”羅封辰眉色一凜,一把扯開了衣襟。隻見白如美玉的胸膛上,條條疤痕羅列其上,深淺不一,縱橫交錯,猙獰無比。
鬱霖看得觸目驚心,連半句疑問也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