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玩得高興,柴胡突然提了一個我們大家都意想不到的問題:髯將軍,我跟夫人桑珠商量了許久,決定抱養一個孩子。我想,這件事髯將軍不會不同意。
我有些納悶,我有什麼理由阻攔人家兩口子抱養孩子?這裏邊是不是還有什麼蹊蹺?我對柴胡說:這件事不難辦到,百子庵時常撿到有人丟棄的孩子,可以到百子庵去抱養一個。
柴胡看看我,又看看玉環,欲言又止,好像有什麼難以啟齒之事。心直口快的素說出了柴胡的心事:柴胡大哥想抱養苦瓜。
柴胡見事情已經說破了,也就不再難堪。他說,這是夫人桑珠的意思。桑珠說髯將軍孩子多拖累大,我們抱養髯將軍一個孩子替髯將軍養活。
我還沒有反映過來,玉環首先哭了:我知道,這是丟兒的意思,你們串通在一起作弄我,嫌我不是苦瓜的生母,害怕我虐待苦瓜。所以要把苦瓜送給柴胡……
我有些生氣,同時又有些憤怒。我憑什麼要把孩子送人?我什麼時候說過玉環虐待苦瓜?這個世界每天都有數不清的棄兒,你柴胡為什麼偏定看上我的苦瓜?我簡直瘋了,我伸手抓住柴胡的衣領,想把柴胡吞下去。素嚇傻了,緊緊地摟著玉環不敢出聲。
米糠飛上我的肩膀,拽著我的耳朵教訓我:教授爺爺說,愛發火的男人沒有出息。
我像吹脹的豬尿泡被車軲轆碾壓,一下子蔫了。柴胡不過是說出了他的想法,我憑什麼要對柴胡發火?再說了,柴胡本來是一番好意,隻是看我們太累,替我們養活,沒有說過要把苦瓜過繼。沒有孩子的家庭太冷落,我應當同情柴胡才是。
柴胡一點也不驚慌,嘿嘿一聲憨笑:我知道髯將軍你會發火,你不發火才不正常。這下子好了,前一些日子我們老在擔心髯將軍你能不能扛得住那場災難,現在我放心了,你終於回歸了自己。
這是什麼意思?讓我越來越看不懂。柴胡為了喚醒我的沉悶,故意挑起一個敏感的話題?怕不是那麼簡單。柴胡肯定有過抱養苦瓜的心思!不過這沒有什麼,我雖然不會把苦瓜送給柴胡,但是我理解柴胡的心情。我說,言不由衷:柴胡大哥、柴胡老叔。苦瓜是我的苦瓜,你應當知道苦瓜的來曆,所以,老叔你不該……
素看見我的火氣迅速泯滅,不失時機地轉移了話題:咱們還是討論辦學的事情吧,柴胡老哥,我想當一名老師教孩子們識字。
柴胡認真地思考了半天,神情凝重地說:這可能不行,女人參加社會活動不為我們這個時代接受,我們無法擺脫輿論的壓力。還有,沒有人願意把孩子交給女人去培養。
玉環難消心中對柴胡的成見,氣呼呼地說:我們的孩子不去你們那個學校學習!我就要把孩子交給素培養!男人有什麼了不起?女人照樣能當皇帝!
苦瓜突然老氣十足地說:母後說得好!朕宣旨,女人應當享有跟男人相等的地位。
我們全都驚呆了。這句話絕對不是苦瓜所說,那麼,是那位神靈借助了苦瓜的嘴,吐出了心聲?抬頭看天,太陽紅得耀眼,看不見一絲風一片樹葉,連鳥兒也全都不知去向。隻有蘆花無聲地飄落,把自己交還給大地,期待著重生。
我把苦瓜抱在懷裏,感應著苦瓜的感應,心相印,思緒裏走出了萍妹。蘆花綻放出異香,把我們熏染,我們大家一起,為蘆花祈禱。門外的血樹不合時令地吐出了新綠,點綴著冬天的荒蕪。我知道,新的輪回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