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學的談話(1 / 3)

與萊維的談話

萊維:一段時間以來,您一直在思考希望和絕望問題。這是兩個您過去在著作中沒有更多地涉及的主題。

薩特:至少,不是以同樣的方式。因為我始終認為每個人都愛希望,我的意思是說,每個人都認為無論他從事什麼工作或者無論什麼隻要與他,或者與他所屬的社會團體利害有關的事,都是在取得實現的過程中,而且對他和對構成他那個社團的人們也必將是有利的。我認為希望是人的一部分;人類的行動是超越的,那就是說,它總是在現在中孕育,從現在朝向一個未來的目標,我們又在現在中設法實現它;人類的行動在未來找到它的結局,找到它的完成;在行動的方式中始終有希望在,我的意思是說,就確定一個目標加以實現這一點而言。

萊維:您曾經說過,人類的行動朝向一個未來的目標,但是您立刻接下去說這個行動是毫無結果的。希望必然是失望。在一個咖啡館的侍者,一個人民領袖——希特勒或者斯大林——一個巴黎醉漢,戰鬥的革命的馬克思主義者和讓一保羅·薩特中間,在所有這些人中間,看來有一種共同的東西:假如他們都為自己確定一些目標,那麼,可以說,他們都會失敗。

薩特:我沒有這樣確切地說,你誇張了。我曾說他們決不會真正達到他們所尋求的目標,我曾說這裏始終存在著一種失敗……

萊維:您曾聲稱人類的行動把目的投射到未來中去,但是您也說過這種超越的運動最終引向失敗。您在《存在與虛無》中描述了一種存在,盡管它懷著嚴肅認真的精神設想了種種目的,那些目的仍然像絕對的失敗。人為自己提出目標,但是在內心深處,他唯一想望實現的目標是成為上帝,這就是您稱之為由自我促成的。由此,自然就導致失敗。

薩特:唔,我並沒有完全失去這種失敗的觀念,即使它與希望的觀念相矛盾。人們不應忘記在我寫《存在與虛無》的時候,我不是在談希望。關於希望的價值的觀念,那是後來才慢慢地在我腦子裏出現的。我從未把希望想象成異想天開的幻想。我始終在考慮,即使在我沒有談起這個問題的時候,這是設想我所確定的目的可以得到實現的一種方式。

萊維:或許您不是談希望而是談絕望。

薩特:是的,我是談絕望,但是正如我常說的,絕望不是希望的對立麵。絕望是我的基本目的不可能實現,因此在人的實在中存在著一種本質的失敗的信念。所以,在我寫《存在與虛無》的時候,最後我隻能在絕望中找到一個關於什麼是人的狀態的明晰的觀點。

萊維:有一次您對我說:“我談絕望,但這是開玩笑。我談絕望是因為別人談絕望,因為這是目前的一種風尚:人們正在讀克爾凱郭爾“注釋1”。”

薩特:的確是這樣,我從不絕望;我從未認真考慮過絕望可能作為一種屬於我的品質。所以正是克爾凱郭爾在這一點上影響了我。

萊維:很有趣,因為您並不真正喜歡克爾凱郭爾。

薩特;是的,可是無論如何,我是受到他影響的。他的話看來對別人具有真實性。所以,在我的哲學裏我要考慮他的話。這是一種風尚:在我的自覺之中有某種東西正在消失的這種觀念,我不能由此產生絕望。但是必須考慮如果別人談起絕望,那是因為對他們來說它一定是存在的。但是注意,人們在我的著作中再也找不到這種絕望了。那隻是一個時期,我知道許多哲學家的著作中,在他們的哲學的早期,在涉及絕望和任何哲學觀念時,他們說的都是道聽途說;他們賦予它很重要的價值,接著慢慢地他們就不再談起它,因為他們發覺對他們來說這個內容並不存在,而是從別人那裏得來的。

萊維:關於極度的痛苦也是這樣嗎?

薩特:我從未經曆過極度的痛苦。這是從1930年到1940年間一個關鍵性的哲學概念。這也是來自海德格爾;這些是人們不斷使用的概念,但是對我來說,它與任何事物都不相當。無疑,我理解孤寂,厭煩_,痛苦,但是……

萊維:痛苦……

薩特:總之,我為了別人才去理解痛苦,我能看到它,隻要你願意。可是極度的痛苦和絕望,就非我所知了。總之,我們還是別再回到那一點上去,因為它與我們的研究無關。

萊維:是的,可是了解到您從沒有談起過希望,而您談到絕望的時候主要地也不是您的思想,這一點很重要。

薩特:我的思想就是我的思想,但是在紅色的標題下我組織的思想、絕望,卻是與我格格不入的。對我來說,至關重要的東西是失敗的觀念,失敗的觀念關係到我們可以稱之為絕對目的的東西。簡單地說,在《存在與虛無》中我沒有說的是:每個人,在他每時每刻都懷有的理論的或實際的——例如涉及政治或教育的問題等——目的之外,在所有這一切之外,每個人都有一個目的——一個我想稱之為超越一切的或者絕對的目的,而所有這些實際的目的隻有在與那個目的相關聯的時候才具有意義。一個人的行動的意義就在於這個目的,這個目的因人而異,但又都具有這種特質:它是絕對的。因此,不僅是失敗,希望,在下麵這個意義上也是為這個絕對目的所製約的:那就是真正的失敗關係到這個目的能否實現。

萊維:這種失敗是不可避免的嗎?

薩特:這裏我們碰到了一個矛盾的問題,這個矛盾我現在還沒有解決,但是我認為作為這些談話的一個結果,我能夠給予解決。一方麵,我保留這樣一種觀念,即一個人的生命顯示著它本身是一種失敗;凡是他想要完成的,他無法實現。他甚至無法構想他所願意構想的,或者去感覺他所願意感覺的。這種觀念通常引向絕對的悲觀主義。在《存在與虛無》中我無意表達這種觀念,但是在今天我不得不這樣說。然而,在另一方麵,從1945年以來,我一直在反複思考,人們所采取的行動,如我剛才對你說過的,它的一個基本特點是希望。而希望就意味著我不能采取一項行動而不設想我將使這項行動得到實現。我並不認為,正如我已經說過的,這種希望是異想天開的幻想;希望存在於行動的性質本身之中。那就是說,行動同時也是希望,在原則上不能使之專注於某個絕對的失敗。這決不是說它必然要達到它的目的,但它總是出現在一個表現為未來的目的的實現過程之中。而在希望本身之中有一種必然性。對於我,在此時此刻,失敗的觀念並沒有堅實的基礎;相反,希望就其作為人與他的目的的關係,一種即使目的沒有達到而仍然存在的關係而言,它是我思想上最迫切的問題。

萊維:讓我們舉個例子吧,以薩特為例。作為一個小孩子,他就決心從事寫作,而這一決定則將他奉獻於不朽。薩特在他的著作的結尾將說些什麼呢?對於這個決定他又將說什麼呢?在眾多的選擇中作出的這個選擇,您的選擇,難道是一種失敗嗎?

薩特:從形而上學的標準來說,我常說這是一種失敗。我這樣說意思是,我沒有寫出過一部驚世駭俗的作品,像莎士比亞或者黑格爾那樣的作品,所以,聯係到我原先所向往的,它是一種失敗。但是我的回答似乎太虛偽了。的確,我不是莎士比亞,我也不是黑格爾,但是我寫出了一些盡我所能進行反複推敲的作品;其中有些確實是失敗之作,另一些則差強人意,還有一些是成功之作。這就足夠了。

萊維:但是關於您的決定,從整個來說,又是如何呢?

薩特:整個來說是成功的。我知道我一向說的並不始終如一,而且,在這一點上,我們經常處於爭論之中,因為我想我的那些矛盾無關緊要,而盡管所有這些,我還是始終朝著同樣的方向前進。

萊維:您確實是一往直前!是啊,您從不認為失敗是不可抗拒地必然趨向那具有絕對因素的目的地。

薩特:我從不這樣認為。而且,如果一個人竟然想變得那麼可恥,他可以認為我從未考慮到自己,即使為別人設想失敗。我明白他們是怎樣犯錯誤的,甚至在他們認為已經成功的時候,那純然是一種失敗。至於我,我對自己說,考慮失敗和從事寫作是把失敗變為成功,而我在作品中大致取得了成功。的確,我並沒有考慮得很清楚;否則我早就會發覺到巨大的矛盾了。可是我終究還是考慮過的。

萊維:那麼憑什麼去區別一個當侍者的欲望——一個滿懷著我們開頭談到的那種嚴肅認真的精神的侍者——和薩特的把一切視為鄙不足道,拋在一邊而向往不朽的欲望呢?或者在這種差異之中除了卑賤以外就別無他物了嗎?

薩特:我認為,不管怎樣,在我寫作的時候和直到我停止寫作為止,我為之心折的不朽思想是一場白日夢。我認為不朽是存在的,但不是像這樣的不朽。我願意後麵自己試著解釋這一點。我認為我希望達到不朽的態度,如我所想象的,與一個侍者或是希特勒的態度並無多大差別,隻是我用來製作我的作品的方法不同而已。我的作品是正確的,道德的;我們會明白我說的這一點是什麼意思。所以,我相信,有些必然伴隨著行動出現的觀念,比如不朽的觀念,是可疑的而且是亂人心意的。想成為不朽的願望並沒有左右我的作品。

萊維:但是我們就不能從這種差別開始談起嗎?您對我們講到您的作品是讀者與作者之間的一個慷慨的盟約,一個信賴的盟約。您始終履行一個作家的基本任務。

薩特:社會任務。

萊維:在這種社會任務裏難道沒有一種欲望,至少像您在《存在與虛無》中說的那種基本欲望的反映嗎?

薩特:有。但是我認為需要加以解釋清楚。我認為在第一種嚴肅認真的精神的形式之外,還有另一種形式。那就是道德形式。而道德形式的意思是指我們停止,至少是在那個水平上,把存在視作我們的目的;我們不再希望成為上帝;我們不再希望成為causmui“注釋2”;我們尋求別的東西了。

萊維:causasui的觀念,畢竟隻表現一種明晰的神學傳統而已。

薩特:是的,可以這樣理解。

萊維:從基督教到黑格爾。

薩特:是的,我同意,我認為是這樣。這是我的傳統,我沒有別的:既沒有東方的傳統,也沒有猶太人的傳統。由於我的曆史真實性,這些對我都不存在。

萊維:您通過把自己從這個傳統中解脫出來,成為一個上帝式的人,通過把自己從這個作為一個人的事業的定義中解脫出來,您才使自己脫離了這個傳統。

薩特:是的,我認為我們現在考慮的道德並非必然引向基督教傳統;我們所應該考慮的,以及我們應該在道德中尋求的目標,不是基督教提供給我們的那些東西。

萊維:那慷慨的盟約會在一定程度上推動我們需要一個至少像那“嚴肅認真的精神”稱之為基本的欲望一樣的社會嗎?

薩特:我相信會這樣。是不是必須解釋清楚這裏所說的社會是什麼意思嗎?那不是第五共和國“注釋3”的民主或假民主。那是人與人相互之間的一種不同的關係的問題。它也不是馬克思認為的那種社會經濟關係。

萊維:在您同馬克思主義進行的使人精疲力竭的辯論中,您難道沒有尋求我們今天叫作社會願望的東西,從而擯棄《存在與虛無》中所表達的那種欺騙人的辯證法嗎?

薩特:毫無疑問。

萊維:您以為您在《存在與虛無》的結尾展開了一個道德的前景,此後您並沒有寫出一本書來提供答案,但是您卻忙著跟馬克思主義辯論。人們一定以為這兩者是密切相關的。

薩特:非常密切。

萊維:您原以為憑著黑格爾和馬克思對曆史的意義所作的解釋,人們就能走出《存在與虛無》所引向的死胡同了。

薩特:是的,不過大致如此。當時我想必須在別的地方尋找一個答案,這就是我現在要做的事。我告訴你,探索真正的社會道德目的,與為左派尋求一條能在今天生存的原則的想法是並行不悖的。一個拋棄了一切的左派,現在已經敗北,聽任那些拙劣的右派政黨去贏得勝利了。

萊維:那些政黨不僅拙劣而且下賤。

薩特:在我說右派的時候,我的意思是指那些卑鄙的家這個左派,或者是死亡——在眼下瀕於死亡的是人,或者是找到一些新的原則。我希望我們的討論是一種道德的輪廓和左派的指導原則的發現。

萊維:我們能達到最接近實際的一點,那就是左派的基本原則多少是與一種社會願望相關聯的。

薩特:絕對如此,而且與希望相關聯。你知道,我的那些作品都是一種失敗。我沒有說出一切我要說的,或者沒有運用我想說的方式說出來。這在我的生活中有時是非常痛苦的;另一些時候,我誤解了自己的謬誤,而以為我做了我想做的事。可是此時此刻,這兩者我都不相信。我相信我或多或少做了我力所能及的,它有多大價值就是多大價值。後世會駁斥我的許多主張;我希望其中有些會繼續存在。但是不管怎樣,在曆史的許多運動中總有一種運動會慢慢地引導人認識自己。於是,本來會在過去實現的一切就會發生,就會具有一種意義。比如,我所寫的作品。那就是給予我們所做出的一切以一種不朽。換句話說,人們必須相信進步。而這或許是我最後的一句天真的話。

萊維:讓我們回到您和革命派的辯論上去。您說您和他們有共同的目標。可是在內心深處,您還是持懷疑態度的。您那些話或多或少表示了這種意思。您以往不過是一個同路人。那不是說明您讚成一種雙重思想體係嗎?

薩特:確切地說,那並不真實。那不是一種雙重體係的思想。那隻是我發現每個政黨都是愚蠢的,因為主意都來自高層,並且影響下層的想法,那是提出愚蠢的主意的最好辦法。因為主意是應該在下層想出來的,是不能從上麵加以評價的。自從我20歲以來,這就是為什麼一個政黨的觀念總使我反感的原因。人們應該認識到一個政黨並沒有真理,並且也不指望有真理;政黨自有其目的意圖,並向某個方向進展:一個同路人,確切的意思就是“一個試圖在這個黨的組織之外思考問題而希望黨能利用他所發現的真理的人”。

萊維:同路人的這種做法可能導致的一個結果是:三十年代正當蘇聯實行強製性的集體化,消滅成千上萬的農民的時刻,正當這種精神方興未艾的時刻,羅曼·羅蘭抵達蘇聯,他卻宣稱:“我在蘇聯看到了人類精神的權利獲得了顯著的擴大。”

薩特:羅曼·羅蘭不是卓越的思想家。

萊維:薩特於1954年來到蘇聯進行一次正式訪問,回國後他在一家晚報上宣稱,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是享有最多的自由的國家。

薩特:我確實想到它的一些美好的事物,盡管不如你想的那麼多,但正是這樣我才防止自己否定地思考它。

萊維:同路人有一些很古怪的知識分子習氣。

薩特:我並不是說一個同路人是完美無缺的人;這不是簡單的。事實上,我現在不想為同路人辯護,因為不幸的是他為黨提出的主張都沒有被接受。

萊維:一個黨——是像您所說的那樣愚蠢——和一個同路人,也就是說,一個知識分子,他作為一個知識分子就會有一個真理的概念,兩個加起來,就引起某種悲慘失敗的事情。

薩特:我明白,我明白。

萊維:那麼,這樣看來,您似乎在給已故的同路人致讚頌的悼詞嗎?

薩特:我不過是說,目前許多政黨都鼓起勁頭了。顯然,在今後二三十年內重要的左派政黨再不會像它們現在這樣了、。也許那時有一兩個政黨已經消亡。可能會發生一些其他事情,於是也不會再有同路人了。那將是,我曾經解釋過,一連串具有明確的和特殊的目標的群眾運動。在這些群眾運動中,同路人的概念就不再有任何意義了。

萊維:您的同路人將放棄它的靈魂。我想要一張簽署的死亡證明書。死者是誰?一個陰險的惡漢,一個騙子還是一個頭腦清晰的人?

薩特:我寧願說他是個不壞的人。不一定是個騙子:在一定的情況下他可能是騙子。要是他屈從於黨的要求,他會變成一個惡漢或騙子。但是他也可能拒絕屈服,那麼他就是個不太壞的人。簡單地說,把事情搞得使人無法忍受的是黨。如果他是個同路人,那是因為有一個政黨在。

萊維:讓我們說得明白點吧。同路人的這種形象是不是最近30年來損害了左派意識形態的其他種種失敗中的一種呢?

薩特:在我看來,就是這樣。

萊維:對於您在這方麵的活動,今天您是怎麼想的呢?

薩特:我實在夠不上是一個同路人。在1951到1952年間我是同路人;1954年我去了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幾乎就在這以後,隨著匈牙利事件的發生,我就跟黨決裂了。這就是我作為一個同路人的經曆。隻經曆了四個年頭。況且,這對我來說是次要的問題,因為那時我還做了其他事情。

萊維:難道我們沒有發現這豈不是有兩重思想體係之嫌嗎?

薩特:我始終這樣說,我與黨的想法不同。這不是兩麵派。我願意說服自己,黨的那些偽觀念總還是充含了某些真理,它們總還是具有一個堅實的基礎,它們的愚蠢的一麵也許隻是表麵的。事實上,在我心目中曾留下很深的印象,因為共產黨把自己叫做工人階級的黨。我認為這是一個錯誤。一個知識分子需要有某種他為之堅持不懈的東西。我找到了,正如很多別的人找到了一樣。

萊維:讓我們談談知識分子這種對某種東西堅持不懈的需要吧。您如何解釋這種需要最後把您,把您和許許多多其他人都引到了斯大林主義的礁石上去的呢?

薩特:那不是斯大林主義。斯大林主義已經跟斯大林一起死去了。今天,人們用斯大林主義來詆毀任何東西。

萊維:那又如何解釋知識分子需要堅持不懈地,我的意思是說,在那種破爛貨裏去找到支持和根據呢?

薩特:因為這是一個涉及為社會尋找未來的問題。對社會來說,有必要阻止它今天這樣到處亂七八糟的狀態。我並不認為靠我自己,靠我的思想,我就能改變世界,但是我識別出那些正在試圖前進的社會力量,我發現我是置身於他們中間的。

萊維:有一點我們不是看得更清楚嗎?開始的時候,那位完全獨立無羈的知識分子,對共產黨並不關心,寫《存在與虛無》,也無意寄托希望,從而給這種射向未來目標的超越賦予一個積極內容……

薩特:——無意寄托,但也無意尋求……

萊維:那位獨立無羈的知識分子可並不特地在共產黨的破爛貨裏尋找一種真理“注釋4”;不,他向任何人都不作說明,隻是精心創立一種思想體係。但是您走進了一條死胡同,於是通過反對派,您看到了內容;您以為您原先的結論不準確,而為了使未來具有內容,您需要求助於一個代表團。

薩特:是的,我需要聯合起來的人,因為光憑一兩個單獨的實體不可能動搖社會軀幹並使之崩潰。這就需要想出一個由戰鬥的人們組織起來的團體。

萊維:好極了。您馬上設法提出團體問題,多數人聯合起來一起行動問題,作為革命思想的關鍵問題。您可以寫一本長達800頁的書為實際參與活動的集體確立一套理論。

薩特:那是一本沒有完成的書“注釋5”!

萊維:而且是一本人們曾經指望能超過800頁的書。然而,為了確立這樣一種實際參與活動的集體的理論,您不得不求助於曆史的最終目的描述。您從馬克思主義那裏借來這種描述:工人階級對完成史前史負有責任。讓我們把所有一切都加上去。人們看得出您已經從您最初把終極目的界說為失敗轉移到認為終極目的是由無產階級完成曆史的第二種界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