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與藝術(1 / 3)

藝術·藝術家

油畫進入了衰退期。在佛羅倫薩,危機是一目了然的;威尼斯卻如往常一樣,是平靜的,或者說是一派假象。但我們確切地知道,裏埃脫人的真正的靈感之源已經枯竭了。15世紀末,安東涅洛·達·墨西拿“注釋1”的去世深深地影響了這座城市。他的死標誌著一個轉折點,此後的畫家大都是進口貨。我的意思不是說他們都來自遠方,我是說一些最有名望的畫家都來自大陸地區:喬爾喬內“注釋2”來自卡斯特夫朗科(Castelfranco),提香來自卡多萊(Cadore),保羅·卡利亞裏和波裏發索·德·彼特提“注釋3”來自維羅納,帕爾馬·委齊奧“注釋4”來自薩裏那爾塔(sarinalta),吉羅拉莫·委齊奧“注釋5”和帕裏斯·鮑杜納“注釋6”來自特裏威索(Treviso),安德烈·斯切翁尼來自薩拉(Zara),其餘還有諸人。事實上,這個貴族共和國最初是專家治政,它始終有膽量從他鄉異地網羅專門人材,並且聰明絕頂地將他們視為自己的人材。還有,此時正是威尼斯共和國在海上受到阻攔,陸地上又被某些聯盟威脅,於是轉而注意窮鄉僻壤,借掠奪以維護其勢力的時候,從被吞並的地區遷移來了許多居民。通過大規模地引入藝術家這一舉動,威尼斯暴露出了某些饑渴。當我們回想起巧世紀的藝術家們大都出生在本城或穆拉洛(Murano),我們便不能不表示這樣一種觀念:在維瓦裏尼“注釋7”和貝裏尼“注釋8”家族消失以後,在卡巴喬“注釋9”去世以後,若不注入新鮮血液,幾代藝術家活力的複蘇似乎不大可能。

《裏埃脫島的清教徒》

於是,斯切翁尼(或者鮑杜納,或者波裏發索·德·彼特提——他們都一樣)將會在雅可布將師傅看做外來人或劫掠者時也把他視為入侵者。這位小染匠是本地人,威尼斯就是他的天生權利。如果他是一個平庸的畫匠,那他可能保留謙遜和不滿;但他才華卓越,而且他對此深有自知,所以他不願意屈居任何人之後。在裏埃脫人眼中,外鄉人除其職業價值外無一有必要予以保護之處。如果雅可布作為畫家勝過了他們,那他們就將退隱,仿佛這意味著他們被謀殺了似的。

《裏埃脫島的清教徒》

雅可布的雄心則始終如一。它因為有狠心刻毒和各種各樣的外表形態做基礎,又吸收了一些細小的手法,所以它還是有可能實現的。或者更確切地說,一切都不具有現實性,可見的隻有手段和目的,這才是永遠要做的事。人能夠超出這縈繞在地麵的濃霧,去尋求那永恒不變的、光輝燦爛的、至高無上的一層薄膜。在那至高無上處,存在著一個彼岸的天頂,它是一層愈來愈清晰可見、愈來愈精美絕倫的薄膜,也許,它就是那天空的藍色。然而,這一切對丁托列托來說並不重要,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翱翔的天空和活動的地域。丁托列托了解自己的才華;他也知道才華是他的資本。他把這才華投入實踐之中,利用它們來獲得一筆可觀的收入以供養自己。於是我們看到,他長期地振作起全部精神,打算把這條礦脈一直開采到它的礦藏和它的主人一齊衰竭的限度為止。大約在同一時期,另外一位著迷於創作的人米開朗琪羅,也承接了一些訂件,但他在苦楚煩惱之中拋棄了它們,讓它們以未完成的形態存留下來。而丁托列托則總是以一個男人致力於實現他的願望時的那種可怕的專心來完成其工作。甚而至於在聖·喬治教堂裏,死亡就站在他的身旁,他還要對自己的作品進行最後的潤色,或者至少對他的幫工們給予最後的指導。在他的一生中,他從不聽任自己放肆、冷漠、偏愛,抑或是沉迷於甜蜜的夢想。在精疲力竭之時,他會反複以這樣一個原則告誡自己:“回絕一幅訂件就是將它移交給我的那些同行。”

《裏埃脫島的清教徒》

油畫像其他技藝一樣,貴族們保護著它,以便於優秀的藝人們的遷人——這樣證明那可以稱他們的世界一體的沙文主義的東西——以及促使這個總督的共和國進入民族交融的境界。在疑慮重重和嫉賢妒能的貴族的眼中,異邦人成了最優秀的威尼斯公民;威尼斯對他們的接納是氣量恢弘的明證,猶如幽居獨處是個性軟弱的標誌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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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地的藝人們決不會用同樣的方式對待新來者。何以如此呢?因為對於他們而言,新來者代表了來自外國的競爭。世故圓滑的他們並未喊冤叫屈,他們忍受著,仿佛一切如常,全無變化;但是,尖銳激烈的衝突、難以避免的緊張、攻擊和因榮譽受損而發動的反攻等,都明顯地存在著。

《裏埃脫島的清教徒》

在野蠻人入侵的高潮中,該世紀最偉大的畫家出生在這座被侵占的城市的中心——裏埃脫島上的一條小巷裏。由於長期受人鄙視和冷嘲以及長期處於期待之中,一種平民的憂鬱性的自傲得以浸透了這位天資尚存的孤獨的裏埃脫人的心靈,使這顆心堅強起來,熾熱起來。我們想,他既不是直接出身於工人階級也不是直接出身於資產階級。他的父親是一個有所成就的藝人,小資產階級的一員,因無須出賣勞力而頗感自豪。作為一個勞動者的兒子,雅可布也許還是一個藝術家的潛在的合作者;作為一個自食其力的工匠的兒子,他無論如何也必須成為一名老板,否則就意味著他的失敗。他想要超越社會等級,但又被階級和家庭地位阻攔著道路。他在他作為學徒工作過的畫坊裏沒有留下好的印象,這是可以理解的,因為他進這畫坊的目的在於一有向上流社會中留給他的那塊地盤進發的機會便離開這畫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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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惜任何代價進行創作。個人的抱負與城市的願望在這裏協調一致了。一百年前,多納泰羅“注釋10”曾因為將創造力奉獻給實驗而對繪畫藝術缺乏持之以恒的熱情而責罵過烏切諾“注釋11”,但那是在佛羅倫薩,佛羅倫薩的藝術家們剛剛開始探索性地使用透視法,靠著運用被畫物體的幾何光學的規律,他們竭力創造出一種新的立體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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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另一時代另一風俗下的威尼斯,在提香的領導下,人們普遍認為油畫已經達到了完美的頂峰,進一步的發展是不可能的:藝術漸趨死亡,而生命則萬古長青。那種重要的原始風尚開始於阿雷提諾的愚蠢的發言:“這是何等的真實!何等酷似於生活!你幾乎不能相信這是畫出來的!”簡而言之,對油畫來說,這是一個麵臨著成功而又趨向衰退的時代,富有靈感的商人們想要美的和適用的東西。一件藝術品應該得到藝術愛好者的歡喜,應該以共和國的壯觀使歐洲心醉神迷,應該使人民心懷敬意。直至今日,在觀看威尼斯人這部寬銀幕影片時,麵對著有關提香的某樁真情,有關保羅·卡利亞裏的某件作品,有關波爾登納的某種品行,有關維森提奧恩“注釋12”的某次表演,麵對這種種傳聞,我們這些渺小的觀光者仍然身處敬意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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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可布·羅布斯蒂抱有他的時代的偏見,這一點我們的專家們曾強調指出過。我曾多次聽到他們說“丁托列托,呸!簡直跟電影界無二!”無論在他之前還是在他之後,世界上再也沒有另外一個人能夠像他那樣激發起研究者的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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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有了提香,油畫登上了繁榮的頂峰,同時又開始趨向死亡,它成了自身完美的犧牲品。雅可布在油畫的死去中看出了它的複蘇的必需條件:各個方麵都要有一個全新的開端,一切都該結束了——我們還要重提這個話題的。但是——此乃主要矛盾——他從來不讓他的試驗束縛住他的創造能力。隻要威尼斯還存在空白的牆壁,畫家的任務就將是繼續塗飾它;道德規範禁止把畫坊變成實驗室。作為一個整體的藝術是一項嚴肅的職業,是一場反對入侵者的殊死搏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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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然需要爭取訂貨。我們已經看到了他的成功。但是讓我們再來考察一下他的行動,這些行動將以一種新的形式表現出來。丁托列托的離經叛道引起了各種各樣的反應。由於與這個民族融合的國家的政治情況背道而馳,他不得不違背共同的規則和慣例。無法消除對抗而又深知其好處的官方盡力通過競賽加以引導。如果權貴和富翁們的趣味有著一種決定性意義的話,那麼他們將以有組織的競賽來施行溫和的保護主義,借以維持共同的規則。

《裏埃脫島的清教徒》

與提香相似,與委羅內塞也相似,雅可布創造出一些精美的屍體。差別在於:他的那些屍體為狂熱所折磨,一開始我們並不知道這是生命的完結還是腐爛的開端。如果強要拿他與電影製片業作一比較的話,那麼他在下麵這一方麵與那些拍電影的人倒有幾分相似:他接受這些愚蠢的電影劇本,但又將自己的一種迷狂充塞其中。他必須愚弄買者,必須為促使他們掏錢而付出一點什麼。買者將得到他的凱瑟琳、他的特勒撒、他的塞巴斯蒂安“注釋13”。如果他的妻子兄弟有寬敞的住房的話,他本人也會為同樣的畫付出同樣的價錢。但是在這一切之下,在成功的華麗而俗氣的外表的後麵,他致力於推進他的試驗。他的每一幅偉大的作品都包含著雙重的意義,嚴格的功利主義掩蓋著永無止境的追求。與他對已付款的訂件的結構研究相適應,他被迫對油畫進行革新,甚至在影響了委托訂件的時候。這正是他過度活躍的內部動因,也正是他後來沉淪的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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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家的地位是極不穩定的,尤其是在威尼斯。但這恰恰給了我們一些好處,正是這種不穩定使我們很容易理解雅可布的清教徒主義熱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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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讀到:“文藝複興要歸因於藝術家身上的那種古風猶存的品質和他們的那種在中世紀被人們用以頌揚聖徒的德行。”這並非虛飾,但對我來說,相反的意見至少同樣真實有據:“(在16世紀)油畫和雕刻仍然被看做手工技藝;全部榮譽都給予了詩歌。這一切說明了那種力圖將造型藝術置於與文學相同地位上的嚐試的原因。“注釋14””我們知道,阿雷提諾,這位貧窮的石油大王和富有的背時鬼,對於威尼斯上流社會中的勢利小人來說,他竟然是優美與典雅的判官,哪怕像提香那樣的藝術家,以他的全部名聲,加上他的來自友情的榮譽,都還不足以與這位詩人平分秋色。而米開朗琪羅呢?他犯了一個設想自己出身高貴的錯誤,這個幻想毀滅了他的生活。作為一個年輕人,他抱定一種被奪去了劍的貴人應當拿起筆來而不是讓自己墮落的信念,他想要鑽研古典文學,想要寫作。而當他被迫操起了雕刻刀以後,便再也無法使自己平靜下來了。在自視為恥辱的工作台上,他輕視雕刻和油畫,因為他感到他能做的比他正在做的要高貴,於是他嘲弄這些空虛無聊的雕蟲小技。他尋求為這些被迫保持沉默的無聲藝術提供一種語言,以增加其寓意和象征。他寫出了一部關於西斯廷教堂天頂的書“注釋15”,他折磨著大理石,強迫它們發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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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藝複興時期的畫家是英雄,是神,還是手工勞動者,任何東西都是相對的,得根據顧客和付款的方式而定。或者更正確地說,畫家們最初都是手工勞動者。他們有可能變成宮廷的雇傭,也有可能成為當地的老板。當然,他們的選擇——或者說被選擇——總是指向上層的。拉斐爾和米開朗琪羅都在宮廷供職。雖堂而皇之但並無獨立意誌,如果因一個微不足道的原因而失寵了,他們就將被拋棄在街頭。反之,則有君王擔保著他們的名聲。這位神聖的人與作為他那超自然力量之一部分的特權集團是協調一致的,他的君王的光芒就像太陽的光芒一樣降落在他們身上,通過他們反射到人民的身上。君王的天賜權利給了畫家以天賜的權利。結果是:塗油彩的家夥們變成了超人。這些普通人被大人物們從小資產階級堆裏抓走,懸掛在上天和大地之間,這是些什麼人呢?這些靠借來的光輝閃閃發亮的人造衛星是些什麼人呢?他們是那種超凡脫俗的高等生物嗎?是的,他們是英雄——是代理主教,是神與人的中介。時至今日,仍然有某些懷舊的共和主義者,在他們的身上,在天才的名聲下,表現出對君主政體下的那些逝去了的明星的崇高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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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托列托屬於另一類人。他為商人、為官員、為教區教堂工作。丁托列托並不是沒受過教育。他七歲人學,大概12歲時,在他掌握了寫字算賬之後,便結束了學業。更為重要的是,我們應當堅信地把教育分作對如下幾種耐力的長期不懈的培養:感覺能力、手工技藝和思維能力,以及在1530年左右仍然與作坊繪畫密切相關的那種傳統經驗主義。但是他永遠不會獲得宮廷畫家的那種風采。米開朗琪羅寫過十四行詩,拉斐爾被認為精通拉丁文,提香本人通過與知識界的密切往來而形成了文雅的氣度。比起這些人來,丁托列托好像一個笨伯,他素來沒有玩弄觀念和詞章的願望或興趣。他嘲弄騷人墨客的人文主義。威尼斯幾乎沒有詩人,更罕見哲學家,但在他看來,詩人和哲學家雖大有人在,與他也毫無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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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祈禱書外,丁托列托從未翻開過書本,他不會蠢到強逼自己的才能去與文學一爭高低的地步。他的油畫作品融合了各種事物,隻是沒有融合寓意,它們跟大千世界一樣是無聲的。這位手藝人的兒子所真正敬重的一切,就是身體力行,親手創造。油畫這個職業中使他著迷的因素在於,在這一行業裏,技能占有魔術般的地位,作品的精美決定一切;藝術家是最偉大的勞動者。為創造和出售那些幻象,他耗盡了自己和原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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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他喜歡貴族們的話,那無論什麼都無法阻止他為他們做事。問題的關鍵在於他不喜歡他們。他們恐嚇他而不是鼓勵他。他也從未努力去接近他們或者了解他們。他極力將自己的名聲限製在威尼斯的城牆之內。在整個一生中,他隻離開過威尼斯一次,那時他已是印多歲的人了,他去了一趟曼圖亞(Mantua)。甚至這一次也是被人乞求去的。他的委托人要求他將手頭的工作暫時擱置下來,而他又不願離開他的妻子。這一點提供了有關他們夫妻感情的證據,很可能還表明了他對旅行的恐懼。如果有人認為他的威尼斯同行們也染上了這種恐懼那就錯了,因為他們的足跡遍及幾乎所有的道路。一個世紀以前,詹蒂萊·貝裏尼進行過海上航行,好一個冒險家!但雅可布是一隻鼠,呆在他的窩裏才覺得心情舒暢。無論任何時候,隻要他一設想外部世界,他就要被恐懼緊緊抓住。如果要他作出某種選擇的話,那他寧願讓皮肉冒險也不願意他的油畫去冒險。他接受過國外的預訂件,照他看來,帕多瓦(Padua)以外都是異邦——但並不是他主動去爭取的。這裏的冷漠態度與他在總督府裏、在聖馬可會、在那位執十字架者的家中的狂暴行為形成何等鮮明的對照!他把國外委托項目的製作工作交給他的幫手們去做,他站在遠處審視他們的一幅幅產品,留神不去橫加幹涉,好像生怕讓自己的才華的細小的光斑跑到異鄉去冒險一樣——歐洲的商人隻能得到他的二流作品。在佛羅倫薩的烏弗齊(Ufizi)美術館,在馬德裏的普拉多(Prado)美術館,在倫敦國家美術館,在盧浮宮,在慕尼黑,在維也納,我們曾看到了拉斐爾、提香及其他上百個藝術家的作品。所有的畫家,或者說差不多每一個畫家都出現了,僅丁托列托除外。他狂熱地為本城市民們守護他的作品,了解有關他的情況的唯一辦法就是在他的出生城市裏搜尋,這裏顯而易見的原因乃是他完全不想離開威尼斯。

《裏埃脫島的清教徒》

丁托列托沒有夢想,從未有過。如果說樹立誌向抱負取決於社會進展狀況的時機的話,那麼,在威尼斯,大多數有野心的普通人都是小資產階級成員,因為他們有機會爬到他們自己的階級之上去。但是,這位畫家很清楚自己與委托人之間的牢固關係。他必須去適應他們對待作品的態度,適應他們的道德觀念和他們的常識。他喜歡他們的懷舊情緒,尤其是他自己也懷有他們的那種對自由的深切向往。隻要有創作,有購買和銷售,則他們就全都需要自由。某種東西啟發了他的機會主義,他需要一種形成於上流社會的風氣。動蕩不安的氣氛、隱約難辨的上升為他開啟了一個崇高的遠景,他像一個氣球,生就一副積極向上的天性,充滿著新鮮的空氣,因為自童年以來他就形成了資產階級的觀念。但他所出生的這個階級的內部矛盾壓抑了他的野心。作為一個小商販,他總是指望自己能夠超過原有的水平;作為一個勞動者,他又自稱用自己的雙手工作。這一切就足以確定他的地位了。

《裏埃脫島的清教徒》

米開朗琪羅對為教皇工作持保留態度,有時,受辱使他想到了退縮,因為這位所謂的貴人是輕視藝術的。丁托列托恰恰相反,他戰勝了自我,沒有藝術,他還能幹什麼呢?一個染匠而已。藝術是一種使他借以超越自己的出身的力量,這使他高貴的東西正是維係他生存的東西。他必須工作,要不就會落回到那口深井底下去。從藝術領域中撤退嗎?拋棄它嗎?為什麼呢?他沒有時間對油畫提出這些問題。誰知道他是否對繪畫抱有另外一種觀念?米開朗琪羅想得太多,他是一個紳士、一個知識分子。丁托列托不會沉思冥想——他隻顧埋頭作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