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勸戒煙因事納規 能悔過主文譎諫(1 / 2)

卻說趙侍郎有兩子,長的名福臨,號子照,幼的名福鹹,號子新。子照賦性迂拙,小夢花一歲,終日坐在書房讀時文,外麵世故人情,不甚了了。子新性情輕躁,年甫十八,即喜濫交朋友,略看洋務書幾卷,學得外國話幾句,便自命為熟悉時務,且又嗜好極多,沾染洋煙,每日要吃四五錢。自夢花入贅後,兩人頗為投契,日夕聚首,不知不覺,夢花亦上了煙隱。

一日夢花回家,林太太見他形容憔悴,精神疲倦,心中想道:"忠甫常對我說,趙家侍郎待新婿禮意十分周到,就是他自己也說在嶽家比家中快活,如何倒這般模樣?"繼想道:"莫非他作文辛苦麼?"又想道;"聞說他近來不甚用功,或者新婚燕爾,這個上身子不愛惜了"左思右想,終猜不著這個原故,當下對夢花道:"這幾時,你去了我覺得冷靜,你且在這裏陪我兩天。"夢花無奈,隻得依允。到了晚上,煙癮發作,涕淚交流,精神恍惚,隨托故早睡。半夜後,喉間痰涎上湧,周身酸疼,四肢癱軟,如沒放處,翻來覆去,那裏睡得著?候至天明,勉強起身,密囑館僮,趁太太未曾起身,趕到趙家借得煙具一副,吃了幾口,即自收拾,依舊睡好,日以為常。

一日,林太太早起,聞得一陣煙氣,尋到書房,恰好撞見。

夢花騙瞞不過,隻得實說。林太太雖然生氣,總是心存溺愛不過怪了趙子新不該引誘他,隨請了忠甫來,告訴情由。忠甫倒是個直性人,將夢花申飭一番,對林太太道:"這煙癮為害不小,無論貧富貴賤,做官的、讀書的、做生意的,吃了煙,終身受他的害。我曾見過幾個一係候補人員,極有才幹,上司亦皆賞識他。生平並無嗜好,隻是吃幾口洋煙。一日,撫憲有緊要事傳他,上轅商酌,因差傳迫促,未及過癮。到了衙門,耽擱多時,公事未了,煙癮頓發。撫憲見他神思昏亂,辦事草率,疑他有病,後來遂不差遣他了。因此發憤成疾,潦倒一世,豈不可惜麼?一即是吾老師程萃野編修,往年大考場中,發了煙癮,不能完卷,考在四等,降出翰林院。渠是極紅的翰林,放過兩次學差,三次主考,詩賦文字,色色俱精,方將指日高升的,那曉得遠大前程,被這東西害盡了,目今降了通政司,經曆隻怕難望出頭呢。還有一富商,就是湖州開絲棧的劉老大。

這人被煙土害的更苦呢!我曾見過他吃了煙,每日約要三四兩,到得後來,精神消耗,終日終夜躺在床上,百事不管,家中姬妾七八人,均有不端的事,外麵醜聲四播。獨是他毫無覺察,開的絲棧終年足跡不到,經手人曉得他這般光景,通同作弊,數年來虧本十數萬兩。近來聽得說他棧已倒閉,家中姬妾卷逃殆盡,百萬家產都已消歸烏有,隻剩他一個,又無子女弟兄,從前的交遊,見他產業已盡,亦自漸漸的冷淡了。這是人情紙薄,大抵如斯。可憐就有幾個厚道的朋友,見老大平日如此闊綽,亦無力供給他,現在寄住客店中,貧病交侵,這光景正苦呢。這幾個都是受煙的害,是我親見的,聽人講的還有許多,一時亦說不盡,我亦不必講了。總之,鴉片一物,有害無益,自從這物到了中國,不知害了幾萬人也,是中國人之一劫。近來吃的人愈多,其害亦愈見了。你想還吃得麼?"林太太聽說,呆子半晌,對忠甫道:"現在他已上癮,如何是好?"忠甫道:"不如趕早戒去。"林太太道:"如何戒法?"忠甫道:"市上購的戒煙藥不盡可靠,隻有京都同林堂戒煙丸尚可用得,先買些吃,吾再叫人去尋一種藥草,叫做金錢紫背草,這味藥性極收斂,配以黨參、熟地,熬得膏,看煙癮大小,等分量多少,譬如,吃煙一錢,代膏四五分,將開水衝服。這藥能攝住煙癮,最妙癮前吃了,精神煥發,如沒癮的一樣。吃到後來,煙毒消盡,自能斷除。這個方法,我從前留京時有一個天津朋友告訴我,這藥草想必是出在北方的,我當托人慢慢的尋覓。"林太太聽說,喜歡得很,忠甫隨對夢花道:"我有一言,你須切記:這戒煙非比別事,必須誌向堅定,戒去原是容易的。若不能決斷,稍有留戀的意思,這藥雖好,醫得你病,醫不得你心呢。"夢花唯唯。林太太道:"他的煙癮是子新害的,目今要戒煙,不到那處,才能戒絕,我意要接他夫婦兩個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