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無別離心,行人自憔悴——這兩句是說:柳樹枝條本來沒有離別的心思,隻是行人自己感傷憔悴而已。這聯用了翻案法。把自古以來人們折柳送別的習俗去掉,而變做柳樹眼中的自作多情。

這首詠物詩,緊扣住所詠物象的特點,將柳樹的姿態形神寫足,最後借助柳樹之口,揭示詠物的主題。前四句用擬人手法寫道邊柳樹的葉濃枝茂,看盡過往行人悲喜的特點。後四句一方麵寫風中柳葉翻飛,柳條飄舞的姿態,另一方麵又發難世俗常情,說自古以來都認為柳樹含情,實則是人們自作多情。作者詠物,深得詠物詩的神髓。“粘於物,而又不滯於物”,將自己一時的感興,用俊快筆法寫出,正是他詩學主張的一次實踐。

社中

萬曆十九年辛卯(1591)作於公安。據袁中道《袁中郎先生行狀》雲:“(宏道)年方十五六,即結社於城南,自為社長。社友年三十以下者皆師之,奉其約束,不敢犯。”錢伯城《袁宏道集箋校》稱,這類文社,主要是揣摩時藝,習八股文,以備考試之用,非一般詩酒文學之會。這是回憶結社求學辛苦的詩,結尾以“終年惟搦管,辛苦是書生”,寫盡讀書人的酸甜苦辣,可謂警句。

宿昔城南約,蒼茫十載情。交遊悲喜盡,文字揣摩成。

古屋繁陰入,空階凍鳥行。終年惟搦管,辛苦是書生。

宿昔城南約,蒼茫十載情——這兩句是說:建城南文社至今已經十年,這樣長的時間裏,有多少深情在呀。宿昔:從前、往常。

交遊悲喜盡,文字揣摩成——這兩句是說:在互相的交遊中,有多少悲歡離合感情產生,在互相切磋中,揣摩成了文章。這句承上句寫結社同學真情與互相切磋學問的情景。

古屋繁陰入,空階凍鳥行——這兩句是說:夏季樹蔭靜靜的掩映著古屋,在寒冷的冬天,有小鳥在無人的台階上覓食。這句用了“繁陰”、“凍鳥”指光陰的變化。說明不管寒暑,學子們都在用功讀書。為下聯作了鋪墊。

終年惟搦管,辛苦是書生——這兩句是說:一年四季,不管寒暑,整天拿著筆管的學子,才是最辛苦的。搦(nuò)管:搦,就是拿。管,指毛筆。這句是詩人的感喟。

此詩是作者自己生活的體驗紀錄。有作者自己的甘苦在。詩開始以回憶起,聯想起十年來讀書結社的種種歡樂和悲喜,感慨蒼茫。中四句一聯回憶交遊、社內的切磋以及學問的增進。用“繁陰”“凍鳥”等物象來暗指寒來暑往,學子們辛勤讀書求學的過程,為尾聯的感慨做了鋪墊。結尾是作者自己的感慨,也是大多數皓首窮經的讀書人的寫照。這首詩沒有使用典故,文字簡約明白,結尾部分雖有些淺直,卻是作者自己的心聲,也是作者性情直露的表現。

贈李子髯

這是一首送應試舉子,預祝其應試高中的詩。作於萬曆十九年辛卯(1591)公安家中。李子髯,名學元,為城南文社社友,久困詞場,屢試不售,直至萬曆二十八年始舉於鄉。此詩從多麵寫子髯的獨特之處,可以看出子髯和宏道之間的交往和友誼。

一樽相看意茫茫,布置須眉到爾長。

作字喜臨王氏帖,箋經常駁宋儒章。

衡茅坐接高人笑,童仆都無俗子腸。

蔽綈南冠還楚楚,男兒那複困詞場。

一樽相看意茫茫,布置須眉到爾長——這兩句是說:喝酒以後滿腹心事,茫茫無邊的思緒直延上眉頭。這是寫子髯酒後的神態。

作字喜臨王氏帖,箋經常駁宋儒章——這兩句是說:子髯習字鍾愛王羲之的帖子,對儒家經典的注解也有自己獨到的看法,不盲從宋儒的注釋。王氏帖:晉·王羲之的字帖。

衡茅坐接高人笑,童仆都無俗子腸——這兩句是說:草茅屋裏時常會有高雅人士的爽朗笑聲,家裏的童仆也不像一般凡夫俗子那樣的庸俗。襯托出髯高尚的個性品質。衡茅:指草屋。衡,橫木為門。茅,草屋。

蔽綈南冠還楚楚,男兒那複困詞場——這兩句是說:子髯盡管衣服破爛,但帶上帽子以後,依然是楚楚齊整的,這樣的男兒一定不會久困詞場,定會有高中的時候。蔽綈:破爛的衣服。南冠:楚冠也。

此詩流暢而又謹嚴。作者從子髯酒後意緒茫茫不得誌的神態寫起。首聯給我們刻畫了一個心事重重,酒後意氣風發的學子形象。下四句從兩個方麵寫子髯的才能和子髯的品格。寫才能作者用了直筆,“作字”、“箋經”寫子髯學問深厚。“高人”、“童仆”對應寫子髯交遊的不同和家風的高雅,襯托了子髯不合時俗的過人品格。尾聯照應首聯,兼點明主旨。送別之意,預祝高中的意思已經和盤托出。

江上送別

萬曆十九年辛卯(1591)在公安作。錢伯城《袁宏道集箋校》雲:“詳詩意,送別當為宗道。宗道以前年(萬曆十七年己醜)冊封楚府歸裏,至是返京。”宗道、宏道、中道號稱公安三袁。宗道詩歌有開風氣的先導作用,宏道將乃兄詩風發揚光大,中道則“克盡其功於後”(周群《袁宏道評傳》第259頁)。此詩道盡宗道遠任京官後的淒涼之意,“郢曲如君和者稀”,知音離別的傷感之情溢於紙麵。

颯颯征鴻帶雨飛,孤帆無計駐斜暉。

西風蘭杜香流水,落日雲霞浣客衣。

野店無人花自發,秋江有路夢先歸。

年來贈別傷同調,郢曲如君和者稀。

颯颯征鴻帶雨飛,孤帆無計駐斜暉——這兩句是說:秋雁在秋雨聲裏緩緩的南飛,而孤舟帶著夕陽也慢慢地消逝在地平線上。颯颯(sà):形容風雨聲。駐:止住,留住。斜暉:夕陽。這兩句寫離別時的景色。景中帶情,言作者站在江邊遠送離帆時間很久。

西風蘭杜香流水,落日雲霞浣客衣——這兩句是說:西風吹著蘭杜花香,伴著流水而來。落日絢麗,雲霞映照在遠行人的衣服上。蘭杜:蘭花、杜衡,泛指香花香草。此蘭杜為江漢間的物產。用以代言自己的情意如流水一樣,伴著兄長的船。浣:洗,此處有染的意思。這兩句詩,上句借景物說自己依依惜別之情,下句說兄長戀戀不舍之意。

野店無人花自發,秋江有路夢先歸——這兩句是說:荒涼的野店,沒有幾個旅客,野花自開自落著,秋江連著你我,似乎有路可以托夢先回來團聚。花自發:此處暗用杜詩《憶弟二首》:“故園花自發,春日鳥還飛”,言弟兄分別以後故園的空曠寂寥之感。此處設想兄長以後一個人在旅店的孤寂淒涼,後一句說兄長也不斷地想著自己的家園,夜晚夢裏一定會順著秋江回來。

年來贈別傷同調,郢曲如君和者稀——這兩句是說:幾年來互相贈別,誌同道合的友人分散到了各地。但像你那樣,能夠欣賞郢曲高調的知音是絕無僅有了。同調:聲調相同,比喻誌趣、見解相合,此處說乃兄離家以後,就很少有人能夠在一起唱和像陽春白雪那樣的高曲名調了。

袁宏道寫詩本來就反對當時的“文必秦漢,詩必盛唐”論調,主張“直抒胸臆,信手信腕”。這首詩卻是嚴格押韻的一首律詩。首聯寫送別之景。極目所見,秋雨,征鴻,秋風颯颯,斜暉好似有情,留不住漸去漸遠的孤帆。頷聯承上句的送別意,寫自己戀戀不舍,如同帶著楚地風物的蘭若流水,伴著家兄遠去的船帆,可以看見站在船頭遙望家鄉兄長,獨自站在斜陽裏的身影。頸聯承首聯的孤帆意,設想家兄在孤寂旅途中會時時夢回家鄉,留戀家鄉。尾聯總說雙方一起唱和的知音之情。一句說同調離別的傷感,一句說知音稀少的孤獨。全詩既有親兄弟之間的綿綿親情,更有陽春白雪一樣的知音同調之情。

江行

萬曆十九年辛卯(1591)冬,宏道自公安進京會試。此詩作於赴京途中。詩借景抒懷,表現出少年憑借自己本領進取,不畏艱險的心理。

彩霞收晴色,澄波媚夕暉。饑鷹奔樹冷,沙鴇觸人飛。

塾叟迎兒出,鄉童負犬歸。少年饒酒力,何事怯寒威。

彩霞收晴色,澄波媚夕暉——這兩句是說:彩霞收斂著晴朗氣色,清澈的波浪映襯著斜暉。澄波:清亮透明的水波。

饑鷹奔樹冷,沙鴇觸人飛——這兩句是說:晚歸的老鷹飛回寒冷的樹上,沙鴇好像會碰著人一樣。這聯寫眼前所見之景象。

塾叟迎兒出,鄉童負犬歸——這兩句是說:江行途中看見老人出門迎接回家的學子,鄉裏的小孩肩上逗弄著小狗。這聯寫遠景,一幅和悅安詳的鄉村晚嬉圖。

少年饒酒力,何事怯寒威——這兩句是說:少年靠著酒力,站在船頭,有什麼事情會讓他害怕寒冷呢?言外之意就是對自己進京趕考充滿了自信。

此詩的特點就是“新奇”。首先是景物的新奇。“饑鷹奔樹”、“沙鴇觸人”等景物是詩中獨特的物象。“塾叟迎兒”、“鄉童負犬”展示的是一幅民間風俗畫。這些景物給讀者帶來了新奇之感。其次詩中語句新奇。“媚”、“奔”、“冷”、“觸”、“迎”、“負”字的使用,將本無意味的景物,塗抹上新奇的色彩,這是宏道遠行路上對各地不同風物的新奇感的真實寫照。宏道崇尚新奇。他認為:“文章新奇,無定格式,隻要發人所不能發,句法、字法、調法一一從自己胸中流出,此真新奇也。”(錢伯城《袁宏道集箋校》卷二十二《答李元善》這首詩景奇、句奇,加上作者自己的體驗,可謂是“新奇”之作。

紫騮馬

此首是擬樂府之作,樂府原題意“蓋從軍久戍懷歸而作也”。詩作於萬曆二十年壬辰(1592),作者這年三月登進士第。袁宏道詩重“性靈”,主張“抒寫真情”。此詩直抒胸臆,作者借用紫騮馬的形象表達了不願為世俗束縛和對追求個性自由的向往,流露出對入世的厭惡,是一首抒發性情之作。

紫騮馬,行且嘶,願為分背交頸之逸足,

不願為追風絕景之霜蹄。

霜蹄滅沒邊城道,朔風一夜霜花老。

縱使踏破天山雲,誰似華陰一寸草。

紫騮馬,聽我歌,壯心耗不盡,奈爾四蹄何!

紫騮馬,行且嘶,願為分背交頸之逸足,不願為追風絕景之霜蹄——這四句是說:紫騮馬邊跑邊叫嘯著,寧願自己和同伴自由自在地奔跑在野外荒郊上,也不願被人騎著,換個追風馳電的“霜蹄”虛名。紫騮馬,行且嘶:此句出自唐·李白《紫騮馬》:“紫騮行且嘶,雙翻碧玉蹄。”中間加一字分隔而成,可以看出袁宏道對李白詩歌的學習和借鑒。分背交頸:出自《莊子·馬蹄》,言馬之天性,高興之時就交頸摩挲、相好無間;發怒時就互相踢咬,相背而立。這種自由自在的生活是馬的本性,而那些被套上籠頭,釘上馬掌的馬則天性受到戕害,失去了馬的自然本性。引用典故表明心跡。追風絕景:“景”又作“影”,出自北齊·劉晝《新論·知人》:“九方堙(yīn)之相馬也,雖未追風逐電,絕塵滅影,而迅足之勢,故已見矣。”此言馬之奔走迅速,如電如風。霜蹄:指代那些馳騁邊塞的駿馬。

霜蹄滅沒邊城道,朔風一夜霜花老——這兩句是說:那些被羈勒驅馳的良馬,大多消亡在苦寒的邊塞之地,不會留下任何痕跡。邊城道:指邊塞軍事要道。霜花:寒氣凝結水化而成,為苦寒之地所特有的一種自然現象。

縱使踏破天山雲,誰似華陰一寸草——這兩句是說:即使作為霜蹄踏破天山的長雲,怎麼比得上自己隨意吃著華陰邊的一些水草。華陰:位於陝西省東部,境內有著名的五嶽之一華山。此句承上,加強對比:馳騁邊塞的紫騮馬,不如自在自適在華陰吃著一根草。此句點明自己誌在長林豐草的願望,也是自己的“壯心”。

紫騮馬,聽我歌,壯心耗不盡,奈爾四蹄何——這四句是說:紫騮馬,聽我唱的歌吧。壯心消耗不盡,又怎麼能奈何得了你的四蹄呢?壯心:指建功立業之心。末二句是說立業之心(科舉入仕之心)還沒有徹底斷絕,雖然本來更願意保全天性,但迫於時勢,恐怕還仍要追風絕景,踏上仕途的。

此詩抒發詩人的誌向和誌趣。詩作於參加科舉考試,即將進入官場之時,既流露出了作者進退出處的矛盾心情,又有作者昂揚的自我個性和寧願保持自我個性完整的信念,是作者早期思想的典型反映。全詩語勢豪蕩,用典貼切。首句有少年敢作敢為的銳氣,在典故的對比中,堅定明白地表明自己的心跡和選擇。三、四句拓開,言說被羈勒控製的霜蹄所經受的種種苦痛和不可忍受的折磨,暗中和自己的選擇作對比,再次強調自己本性是豐草長林,而不是受官場羈絆的“紫騮馬”。結句表明了自己在出處之間的兩難選擇。王夫之評道:“一意不亂,亦不窮盡。東坡、放翁庫中,初無此寶刀。”(《船山全書》卷十四《明詩評選》)

感事

萬曆二十年壬辰(1592)作於公安。袁宏道進士及第後告假還鄉,此詩即作於家居時。萬曆後期,內憂外患,危機四伏。西北和東北邊境處於多事之秋,而朝廷在這一重大問題上存在嚴重分歧。袁宏道深為國家民族的利益與前途而憂慮。《感事》詩就是在這種背景下創作的。

湘山晴色遠微微,盡日江頭獨醉歸。

不見兩關傳露布,尚聞三殿未垂衣。

邊籌自古無中下,朝論於今有是非。

日暮平沙秋草亂,一雙白鳥避人飛。

湘山晴色遠微微,盡日江頭獨醉歸——這兩句是說:遠望湘山景色幽靜,整天在江頭獨自喝酒醉歸。湘山:也叫君山。在湖南嶽陽市西南洞庭湖中。《水經注·湘山》:“是山,湘君之所遊處,故曰君山矣。”盡日:整天。

不見兩關傳露布,尚聞三殿未垂衣——這兩句是說:沒看見邊塞傳來捷報露布,倒是聽說朝廷還沒有垂拱治理國家。兩關:南北的邊關。南部指日本入侵朝鮮事。北部指河套部登犯邊關。萬曆年間邊警不斷。露布:沒有緘封的文書,後指捷報、檄文等。三殿:明代以皇極殿、中極殿、建極殿為三大殿。節日慶典多在此三殿舉行。垂衣:形容無為而治。此句指明代皇帝不理朝政的事實,國家危亡在即,皇帝卻不理朝政,詩人此處用“垂拱”諷刺時事。

邊籌自古無中下,朝論於今有是非——這兩句是說:防邊備邊的策略自古都沒有一定的標準,而朝廷的議論卻有一定的是非準則。邊籌:防邊,禦邊的計劃。中下:中策、下策。朝論:在朝廷中議論國家大事。

日暮平沙秋草亂,一雙白鳥避人飛——這兩句是說:傍晚遠處秋風吹起亂草,一對白鳥避著行人緩緩地飛著。尾聯意蘊深厚,有智者遁跡避難的言外之意。

這是一首感時憂國的政治詩。它繼承了杜甫傷時憂國的精神,以律體寫政治感慨,風格沉鬱,用事精切,屬對工穩,可謂學杜而得其神。首聯以景起興,湘山景色與江頭獨醉恰成對比,隱含著詩人為國家命運擔憂的痛苦與無奈。中間兩聯直述時事而措辭委婉,在貌似客觀的筆觸下,深寓不滿之情。尾聯則將時事之感,融入景物之中。黃昏秋風、亂草蕭瑟的秋景,加上一雙本無機心的白鳥避人遠飛,就是當時社會現實的形象寫照。本詩以景起,以景收,體現了作者“性靈竅於心,寓於境。境所偶觸,心能攝之;心所欲吐,腕能運之”的論詩主張。

歸來

萬曆二十年壬辰(1592)作於公安。宏道登第後,未兩月,與兄宗道一起歸省。詩中描寫了歸家後的生活情景。據周群《袁宏道評傳》:“昆仲三人和外祖父龔大器,舅父惟學、惟長一起,居住在縣城的石浦河兩岸,終日以談禪賦詩為樂……伯仲三人與長輩一起談詩論學,雖然倫序不一,但實質又都是詩禪同道。宏道快意非常,無所拘礙,或脫冠箕踞,呼酒為樂,或極目煙霞,瀟灑憑欄。”

歸來兄弟對門居,石浦河邊小結廬。

可比維摩方丈地,不妨揚子一床書。

蔬園有處皆添甲,花雨無多亦溜渠。

野服科頭常聚首,阮家禮法向來疏。

歸來兄弟對門居,石浦河邊小結廬——這兩句是說:弟兄回家後,在對門居住著,又在石浦河畔構築了遊賞的小屋。對門居:中道《遊居柿錄》八雲:“與伯修同請告歸,伯修市一居,與予一小宅鄰,住河西,中郎住河東。”石浦河:中道《遊居柿錄》八雲:“石浦河者,穿城一泓,上通江,下至嵩港,出東河西河兩派。”

可比維摩方丈地,不妨揚子一床書——這兩句是說:他們的小屋既可以和維摩的方丈室比美,也有揚雄那樣多的書籍。維摩:維摩羅詰,是一個大乘佛教的居士,著名的在家菩薩。揚子:指漢代文人揚雄,唐·盧照鄰《長安古意》:“寂寂寥寥揚子居,年年歲歲一床書。”這兩句意思是說心境快樂,不刻意追求功名富貴。

蔬園有處皆添甲,花雨無多亦溜渠——這兩句是說:菜園子到處都長出嫩菜芽,雨水雖說不多,溝渠卻也是嘩嘩地流淌。添甲(jiǎ):指蔬菜長出嫩芽。此聯寫居住環境之優美。

野服科頭常聚首,阮家禮法向來疏——這兩句是說:時常穿著家常衣服,不戴頭巾,在一起會麵,阮家的禮法向來就很粗疏隨便。野服科頭:野服,家常休閑的衣服。科頭:不戴帽子頭巾。阮家:阮籍,竹林七賢之一,他不願受世俗禮教的束縛,總是表現出怪誕的行為。此聯寫他們在一起不拘長幼,不為世俗間禮法束縛,順應自然,在一起談詩論文的愉快生活。

這首詩主要寫回家後的生活。全詩以紀事開頭,表明回家弟兄團聚的愉悅心情。大家住得不遠,對門而居,又有共同切磋遊玩的地方。這個小廬,能滿足大家探討學問,修心養性的需要,恰似維摩的方丈室,又似揚雄的讀書處。第三聯寫居住環境之優美,結尾以阮家禮法疏比照自己生活在一個輕鬆自在的氛圍裏,可以隨便穿著衣服,也不用時時戴著頭巾帽子。寄寓居家時期認真率性的生命情態。全詩流露出作者真率的性格與愉悅的心情,體現了作者求“真”的本色。

狂歌

萬曆二十年壬辰(1592)拜謁李卓吾以後在公安作。李贄,字宏甫,號卓吾,福建泉州晉江人,生於明嘉靖六年(1527),卒於萬曆三十年(1602)。他的主要學說是《童心說》。他所講的“童心”,即是“真心”,“夫童心者,真心也,若以童心為不可,是以真心為不可也。”宏道師事李贄,李贄曾評價宗道和宏道:“伯也穩實,仲也英特,皆天下名士。”(《珂雪齋集》卷十八《吏部驗封司郎中中郎先生行狀》)這首詩寫他拜謁李贄以後對儒家、道家提出的質疑,尤其對一些用孔子學說作招牌的假學者作了嘲諷,同時也推崇李贄之語為至言。

六籍言芻狗,三皇爭紙上。猶龍以後人,漸漸陳伎倆。

噓氣若雲煙,紅紫殊萬狀。醯雞未發覆,甕裏天浩蕩。

宿昔假孔勢,自雲鐵步障。一聞至人言,垂頭色沮喪。

六籍言芻狗,三皇爭紙上——這兩句是說:儒家的六經不過像芻狗一樣是過時沒用的東西,往古的三皇偉業也不過是記錄在書紙上的陳年往事。六籍:儒家的六經。芻狗:用草紮的狗,古人用來祭神。《莊子·天運》:“夫芻狗之未陳也,盛以篋衍,巾以文秀,屍祝齋戒以將之,及其陳也,行者踐其首脊,蘇者取而爨之而已。”三皇:傳說中遠古的部落首領伏羲、神農、黃帝。

猶龍以後人,漸漸陳伎倆——這兩句是說:道家自老子以後,後繼者漸漸把道家的學說變成爭權奪利的伎倆。猶龍:老子。《史記·老子傳》:“孔子曰:‘吾今日見老子,其猶龍也!’”後遂借猶龍代老子。伎倆:爭名奪利的權術和手段。

噓氣若雲煙,紅紫殊萬狀——這兩句是說:吹噓出來的氣息好像雲煙籠罩一樣,令人眼花繚亂。噓氣:韓愈《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