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南西北。我們瞎轉著都快失去信心時,就隻好趴在牛車的柴禾上,任牛拉著車自由行走。我們絕望地想著各種能解除困境的辦法,但都是徒勞。
最後還是牛把我們帶出了迷途。牛拉著柴禾和我們來到了一條河邊上。
202
這就是葉爾羌河。
我們都很奇怪,我們不知道茫茫洪荒裏竟有這樣一條河,並且是寬闊的清清的河流。我們大吼大叫,撲到葉爾羌河邊,捧起河水就往頭臉上灑,趴在水邊大喝一通。
我們在激動歡呼的時候,我看到了河邊不遠處坐著一位老人。老人望著無聲無息流淌的河水發著愣,他視我們象河水一樣流過,根本不在乎我們的存在。
這位老人就是根明叔。
第一次見到這樣一位老人叫我吃了一驚。他是獨眼。他偏過頭一隻眼正視我的時候 , 我感覺到了陰冷的風從我心頭流
過。但我沒有跑走。我還沒有到那種被他嚇走的地步。可我那時候心跳得特別快。我沒有懷疑他的出現在這沒有人煙的地方意味著什麼,我隻想既然有河有水有人也就不是怪事。
我壯著膽子走過去問根明叔這是什麼地方?
根明叔用獨眼裏的目光看了看我一身塵土的軍裝,沒有回答我。
我下意識地拍了拍身上的土,把軍裝拉了拉,其實是拉不整齊的。但根明叔再看我時就開口說了話。
根明叔說這是葉爾羌河。
我說葉爾羌河?我認真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這條河,河床很寬,河水在荒漠上平平地攤開,象一條寬闊柔和透明的布鋪都是永恒的整體。我看著眼前的事實,怎麼也沒法把河與荒涼幹燥地大漠聯係在一起,但我又不能把眼前的河從思維裏抹掉。
我說我們打柴禾,迷路了。
根明叔說,我知道,是牛把你們拉出了迷途,牛比人有靈性。
這個瞎了一隻眼的老人後來在塔爾拉再見到他時,我才知道他叫喬根明,那時候我就開始叫他根明叔了。
203
當時在葉爾羌河畔,根明叔告訴我塔爾拉離這條河並不遠,隻要順著這條路走到塔爾拉,就可以回到部隊。
根明叔就指了指一條並不能算作路的路。
我奇怪地問這位獨眼老人:“你知道塔爾拉?”
根明叔說,他就是塔爾拉人。
根明叔不象郭連長那樣輕視我這個和平年代的軍人,但他對軍人這個職業沒有多大的興趣。他有時說出的話叫人不可思議,但瞎掉的眼睛卻可以告訴我在他的人生經曆中一定有一段很值得了解的故事。他花白的頭發告訴我,關於他的故事一定很耐讀。
我想方設法打開根明叔這本故事書的時候,秋琴認識了我們中隊的司務長。我那時曾和秋琴把話題扯到根明叔身上,但每次都被秋琴用多種方法避開了,她隻說塔爾拉的人你最好別了解,包括她在內。秋琴這樣給我說時我靜靜地看著秋琴,秋琴把目光慌亂地移開了。
我們中隊的司務長開始懷疑我和駐地姑娘交往,就跟蹤我,後來就很自然地認識了秋琴。
過後,司務長曾說秋琴是個很不錯的女孩。
很不錯的女孩秋琴那時候已在我的心裏紮下了根,占據了我心裏神聖的位置。
但秋琴把自己押在了走出荒涼的塔爾拉邁向生活新內容的路上。
當然,秋琴也知道她在我心裏的位置,可我沒法讓她走出塔爾拉,我沒這個能力。
秋琴卻很快從塔爾拉消失,傳說秋琴是要到很遠的喀什市去定居,喀什市對於塔爾拉人來說是一個得抬起頭仰望的城市。司務長調到喀什去了,秋琴很自然地隨他而去。在秋琴離開塔 204
爾拉之前,她來到我們中隊駐地,是和司務長一路又說又笑來的,她來得無拘無束輕鬆又自然,我們司務長在秋琴麵前畢恭畢敬,秋琴漂亮的臉上寫滿了厚厚的笑意。
我在中隊碰上秋琴,我們都很尷尬,我和秋琴的目光都互相躲避著對方。但是後來秋琴還是向我走來,她特意告訴了我關於她的身世。
“你知道嗎?”秋琴是這樣對我說的,“喬根明是我的親爹!”
我愣了愣,才說:“我不知道。”
秋琴說:“你從現在開始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