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杜參謀也不像原來那樣主動工作了,看見該幹的事也不幹,卻喜歡上了看書,抓上一本不管是什麼書就可以看一上午,到快下班時提前回家幫娘做飯。張股長也沒法說他,好多事張股長就自己幹,或者交給李生周幹,焦參謀整天悲觀厭世的樣子似乎也不聽張股長的,就李生周轉幹正式命令還沒下,對股長還是服服貼貼。要搞材料,張股長就讓李生周先寫,自己修改。張股長想自己當過指導員對材料也懂,作戰業務可以慢慢熟悉,這個股長其實也不難當。
但張股長做的第一件事就挨了參謀長的批。每月一次的上報執勤安全工作材料,原來一直由杜參謀寫,杜參謀說要修房子沒時間搞,其實杜參謀是借故推脫掉了。張股長想不就是一份小材料有啥大不了的,交給李生周去寫,李生周沒寫過材料,就很老實地把各執勤中隊報來的工作中大小事故寫了進去,最後張股長修改時也沒覺得什麼,就從文字和格式上動了動筆。寫完抄好後送參謀長看,參謀長推說事忙給梁副參謀長看一下就行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材料。張股長就又送到梁副參謀長那裏,材料在梁副參謀長那裏壓了三天,去問,說還沒看。後來梁副參謀長要下基層,就大概看了一遍材料說這都是老一套了沒什麼大問題就上報吧。於是就用傳真機上報了總隊作戰處。沒想到一個星期後,作戰處直接打電話給參謀長,說這月上報的材料中有兩則執勤事故可以夠上等級事故,為什麼當時不上報?參謀長一聽火了,把張股長叫去訓了一頓。一則事故是塔爾拉四中隊有個戰士給一名犯人代買了一包煙,但沒交給犯人時就發現製止了,另一則是八中隊一名戰士沒入上黨鬧情緒就把哨樓牆沿上的五塊磚踢掉了,後來通過教育補好了。這些都是中隊當作他們及時做到了工作把事故
苗頭處理在了萌芽狀態上報的,但一報到作戰處,人家就會就事論事。說第一件事是戰士與犯人有勾結,第二件事破壞監獄後果可以成為給犯人脫逃提供便利。參謀長說,這些作戰處說了要發通報下來,年底就別想拿什麼執勤無事故單位了,他們會把這兩件事當做典型事故挪用兩年的,他們找不到能夠寫材料的具體材料,這下你給提供了,你有功勞了。參謀長冷著臉說。
張股長耷拉下了腦袋。
其實,參謀長又說,就是我看了那材料也不覺得那兩件事能當“典型”,都是及時處理了的,但他們會抓住雞毛當令牌,並且再大做文章。站他們的角度上,他們是對的。
果然,通報很快就發了下來。通報中把那兩件事誇張得很大,說雖然及時處理了如果不發現將是什麼結果?
支隊長、政委看到通報都把張股長叫去訓了一頓。
時間不長,上麵又發一份領導講話,又著重講了那兩件事作為執勤工作的範例說了一大堆應采取的措施。不久,上級政治部門也下文件提到那兩件事,說就兩件事該加強政治思想工作的幾個問題。
每下一個文件,張股長就挨一頓批評,弄得張股長一見紅頭文件就心裏緊張。
杜參謀平時不多說話,要是領導安排工作了,拖不過去了就幹,能拖過去就拖。家裏的“行情”越來越沒好“市場”了,妻子對老娘的意見越來越大,娘像傭人一樣把活幹了還要受主人的挑剔,娘時常一個人坐到小屋裏流淚。丈母娘終於和那老頭結婚搬到老頭家去住了,妻子心裏接受不了那老頭,就煩躁得很,動不動就發火。杜參謀夾在老娘和妻子中間,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老娘又提出要回老家,回去一個人種上一畝二分地過日子,娘說反正不會有多少日子了,送走一天算一天。說得杜參謀也流了淚。
晚上,杜參謀知道妻子最近心情不好就揀些軟的話說,沒想妻子卻說,我不是存心跟你老娘過不去,你娘好像把我看成了什麼人似的。
杜參謀就柔聲說:“你讓著點就行了,她沒文化。”
程霞就火了:“你就會這麼說,找這個借口氣我。我不讓你娘做飯,她偏要做,我也知道她是上了年紀的老人,我們該孝敬她,可我一表示出來,你娘就認為我是嫌她什麼地方沒做好,我還要怎樣?”
杜參謀說:“你先別上火,我娘是農村人,農村人自卑卻愛維護自尊。你就原諒她吧,算我求你了。”
程霞說:“我原諒她,她並沒做錯什麼。我現在一插手做飯,你娘就懷疑是不是我嫌她做的飯不合口味,她私下問過豔豔。我叫你娘來看電視她說看不懂,我就做到平時少說話,可她又說我一見她就連該說的話也不說了。你還要我怎樣?我現在這樣,有誰知道我體諒我心裏有多苦?我每天上班沒休息時間,回到家又是這樣,你光埋怨我,我沒處訴苦,現在連去處也沒有了,我的心裏是咋樣,誰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