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大舅47(3 / 3)

農場越來越不景氣,哪還能談到經濟效益呢?自從把地分到各家各戶以後,國營的農場和農村沒有了什麼區別,當年的開墾者們變成了真正的農人,大舅雖然後來從連長被提升為農場的副場長了,可隻是一個名存實亡的擺設了。大舅為此心裏一直不痛快,可振興農場,不是誰能說了算的事,他年齡也大了,更沒有了回天之力,就是有這份力,農場隻是個農場,還能開創出什麼新的世界來?當年那種方式隻是為了開發新疆,現在卻是在建設新疆了,建設著就得有人種地嗬。

大舅不勝感慨。

到了石河子火車站,大舅直奔火車站台想上車往烏魯木齊趕,站台上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更別想看到火車的影子了。大舅這才想起自己好多年都沒有出過農場了,竟忘了乘火車要先去買票。他從站台上下來,找到售票口,說要買一張車票,售票員看了大舅一眼,態度還算不錯,問大舅要買去哪裏的票。還沒等大舅說清要買的票,售票員就說是到終點站嗎?大舅心想烏魯木齊是新疆的省會,火車到了那裏肯定是終點站了,就說了聲是吧。售票員就賣了一張馬上就要到站的票,並且叮嚀他快點上站台,車馬上就來了。大舅很久以前坐過火車,知道火車到時間就開,不像汽車還會等人的,他拿上車票跑步到了站台上,剛好一輛列車轟隆隆地開了過車,停在了他的麵前,大舅想都沒有想,就上了車。車上人不多,大多座位都空著,大舅找了個沒有人的座位坐了一會,由於早上起來的太早,一天時間都在路上奔波著,沒有吃東西饑餓不說,困乏也隨之襲了上來,他幹脆就在座位上躺下,睡著了。

大舅是被乘務員推醒的。他坐了起來,問乘務員火車到了哪裏?乘務員像是誰欠著她的錢似的說,終點站到了,快點下車。大舅一聽,來了精神,自言自語地說了句,終於到烏魯木齊了。沒想到乘務員瞪了大舅一眼說,你是不是做夢做得忘了自己了,快下車。大舅還沒有反應過來乘務員的話是什麼意思,乘務員就從她腥紅的嘴裏吐出了不是人語一樣的話來:快滾下去,神經病!大舅沒有一點脾氣地就滾下了車。

走出車站,大舅才覺得夜色裏的這個城市不像烏魯木齊,因為他發現夜晚裏這個地方的燈火不是太多,如果是烏魯木齊,不會就這麼點燈火的,他以前聽周建新說過,烏魯木齊已經是現代化的大城市了,晚上到處是燈光,就像個不夜城。他也從電視上經常看到烏魯木齊,確實是高樓大廈,根本看不到以前的影子了。大舅還是二十年前來過烏魯木齊,那時是兵團係統開先進個人表彰大會,他是作為先進人物來開會的,那時候的烏魯木齊雖然沒有現在這麼現代化,可不會是眼下這麼冷清吧。大舅看了看周圍孤單單的幾個燈光,心想著這是火車站附近,可能要偏僻些,又是深夜了,燈光少也很正常。大舅在黑乎乎的夜裏站了一陣,黑燈瞎火的,不知應該到哪裏去才好。想了想,大舅又返回火車站,這時他感覺肚子很餓,這個時節到哪裏去吃些飯食呢?他看了看車站廣場,沒有一個開著門的飯館,倒還有一兩個小賣部亮著燈。他知道那些地方賣的都是些麵包、蛋糕之類的玩藝,這些玩藝大舅不喜歡吃,他知道就是買上再多吃了,也感覺根本吃不飽。他準備在候車室裏等到天亮再說。進了候車室,大舅找了個位置坐下,靠在椅子背上想迷糊一陣子,可饑餓就像把刀子一樣剜著他的胃,他怎麼也迷糊不著,折騰了好長時間,終於快迷糊著了,大舅卻被人推醒了。是車站的工作人員,他們在清理候車室沒票的閑人,大舅趕緊拿出那張火車票來給工作人員看,工作人員一看,把票往大舅手裏一塞,說,你在蒙誰呀,這張票到了奎屯就沒得用了,快出去吧。

奎屯?大舅一聽,不對勁了,怎麼工作人員說到了奎屯呢。他問工作人員,說自己是要到烏魯木齊的,這裏不是烏魯木齊嗎?

工作人員說,你別裝傻了,坐在奎屯的火車站裏,偏要說是烏魯木齊,混什麼混?快從這裏滾出去吧。

大舅本來還要解釋的,可又一次聽到滾出去的話,他就不想解釋了,他對現在的服務行業早就不抱什麼希望了,怪隻怪自己一時心急,犯糊塗連車票都沒有顧上細看一眼,也沒有問清楚是開向那個方向的車,就上車來到了奎屯,弄得現在離烏魯木齊卻越來越遠了,要辦的事拖一天,就是一天的事嗬。大舅痛苦地用拳頭砸了砸自己的頭,罵了自己一聲愚蠢。現在怪自己也沒有用了,隻有等到明天有去烏魯木齊的車了。可現在到哪裏去等天亮呢?大舅站在空蕩蕩的車站廣場上,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淩,全身心都涼透了,對自己的處境,還有冰冷的人情,坐錯車所受的冷遇都增加了他心中的疼痛,並且堅定了他這次去烏魯木齊要親自去處理那件事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