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山貂給我下的這個套,緣於我的一個戰友為他的朋友向我借五十萬。
這位戰友是我在武警部隊的戰友。
我在武警部隊立過一次二等功、一次三等功。這戰功,真的是用腦袋換來的,差一點點這腦袋就沒了。所以得講講我是怎麼去當兵,怎麼當上兵,怎麼立的功,怎麼差一點點就沒了腦袋?
我是上世紀九十年代後期的兵,屬八零後一代。
我這個八零後一代中的一員,出生在湘中的一個古鎮。
湘中這個古鎮令我感到驕傲,它出了李續賓、李續宜等一大批湘軍悍將。這些悍將有很長一段時間被稱作是鎮壓太平天國農民起義的劊子手,是曾國藩的鷹犬、打手,以至於我們古鎮人都不太敢提及,更不願說是我們的老鄉。到得我漸漸長大時,已幾乎沒有人說曾國藩是鎮壓太平天國的曾剃頭,是賣國賊、漢奸,而是官員學習的楷模。有本小說《曾國藩》,還成了官員必讀之書。曾國藩隻活了六十一歲,關於曾國藩保健養生的書成了暢銷書。曾國藩的故居也成了重點開發的旅遊區。曾國藩一被正名,李續賓、李續宜等便也成了英雄;曾國藩故居一被開發,我們古鎮便也想開發,我們古鎮比曾國藩故居擁有的古建築多得多。僅一個“老劉屋”,好家夥,正門高掛的是皇帝禦筆親書的“大夫第”,幾百間套房,光天井就有一百八十多個……
這個古鎮不但是千年古鎮,而且賦予了我非農業戶口的身份。我一出生,戶口本上就載明是城鎮人,吃國家糧的。這給我十六年後進部隊就創造了一個有利條件,進了部隊後則被稱為城市兵。
我不到十七歲就沒讀書去參軍當兵,和從小就膽大、不循規蹈矩密不可分。這從小就膽大、不循規蹈矩是不是受了李續賓李續宜等湘軍將領的影響,不知道。但凡是打仗打出來的人物,有幾個在小時候循規蹈矩?有幾個不是膽子賊大?我們古鎮有個湘軍將領,小時候被喊做毛賴子,是個三天不上屋揭瓦就手癢的刺頭,長大後從軍,和太平軍打仗被包圍了,他要派人去搬救兵,卻不會寫字,便在紙上麵畫一個大圓圈,圓圈外畫滿長毛(太平軍被喊做長毛)、刀槍,圓圈裏畫個代表他自己的符號。將這圓圈送出去後,救兵很快就來了……
這個隻會畫圓圈搬救兵的老鄉將領是小時候沒讀過書,但我在讀小學時成績很好,還當過班上的學習委員。這小學成績好,當過學習委員算什麼呢?可我讀書時實在隻有這段輝煌,所以不能不提及一下。而在這段輝煌曆史中,我這個學習委員還有一次沒做數學作業,被數學老師罰跪。
“仇家義,出來,給我跪下!”數學老師喝道。
我站著不動。我不肯跪。我想到了語文書、課外書上寫的共產黨員,共產黨員即使被敵人拷打,也絕不屈服,總是高昂著自己的頭。我喜歡看故事書,作文是班上的尖子。
數學老師是個男老師,力氣特大。見我不肯跪,走過來就將我的頭按住,要將我按倒跪下。我當時就發了寶氣,不但雙手死死抓住窗戶欄杆,要數學老師按我不下,而且故意使勁搖欄杆,搖得窗戶嘩啦嘩啦響。數學老師怕我把窗戶搖垮,就不敢再按我了。後來想起這位要我跪下的數學老師,我一點也不恨他,倒是覺得自己確實太不像話。因為我當時想報複老師,竟然要去學放蠱。
我在十三歲時碰到過一個放蠱的。那是過年期間。
我的老家是古鎮,古鎮上自然有古橋。我從一座古橋上經過時,就被人放了蠱。
之所以被認為是放了蠱,因為我一回到家裏就神誌不清。我從家裏出去時活蹦亂跳,回來時就懵懵懂懂胡言亂語,而在外麵玩耍的時間不久。家裏大人問我在外麵碰到了什麼?我隻記得在古橋上碰到過一個相貌古怪的人。大人就說我是被那個人放了蠱,那人對我放的是無形蠱。
無形蠱是種什麼蠱呢?我不知道,大人們也說不清楚。
家裏趕緊請人給我解蠱,請來的人一看我那樣子,說確確實實是中了蠱。他在黃裱紙上畫了幾道符,將符燒化,化了碗水給我喝下,我才漸漸地清醒了過來……
清醒過來後聽大人們一說我中了蠱,我也覺得自己硬是中了蠱。我從那座古橋上經過時,隻有我一人,迎麵而來的那個人陰陽怪氣;橋很寬,他卻故意從我身邊擦身而過。他從我身邊擦身而過後,我就開始頭暈目眩……
放蠱據說是苗人的“專利”,我們那古鎮沒有苗人,但古鎮人都相信不但有會放蠱的,而且有會“神打”的。“神打”是根本不用麵對麵出手,隔著老遠,哪怕是隔著一座山也能將對方打中。
我清醒過來後就決定去拜師學放蠱。拜師首先得找到師傅,師傅在哪裏呢?師傅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得到深山老林去尋。於是我像沉湎於武俠小說中的少年一樣,整日裏想的是如何去學會放蠱。一有機會就往外麵跑。被數學老師強行按頭後,我幾乎一到周末就跑到外麵去找師傅。
我父母是做幹貨生意的。他們忙於生意,哪裏有時間來管我。一個周末,我跑到地區所在地的火車站,結果被一群“溜子”打得要死。挨了打我也不做聲,不告訴家裏,心裏想的是我長大後再來收拾你們。假期又偷偷地跑出去幫人家打工。打工的結果是,一分錢工錢也沒拿到。
學放蠱找師傅沒找到反而被“溜子”打得要死,幫人家打工沒撈到工錢,考初中的升學考試又日益臨近,就這麼瞎胡混的我在升學考試中竟然還考了個第三名。可見我還是有讀書的天賦。
進了初中,我這個叛逆少年就更叛逆了。學校不準下河遊泳,我是違犯的頭。遊到河中間,故意往下沉,裝作被淹了,騙岸邊的大人來救;和同學吵架,跑到樓上,打開窗戶,探出上身,嚇得同學以為我要跳樓……
盡管我上課不專心,下課專胡鬧,但考高中時又考進了地區的一中。
在地區一中,我們那個班除了我是平民子弟,其餘的都是地區處級以上領導的兒女。他們家庭條件好,有優越感。我則寄住在表哥家。
表哥做水產生意,賣蛇、甲魚之類的東西。我睡在表哥家的閣樓上,閣樓下麵關了幾千條蛇。
夜裏,常有蛇爬到閣樓上,爬到我睡的床上。我根本不怕,伸手抓起爬到床上的蛇,往下麵一扔,照樣睡。至於爬上來的蛇是不是毒蛇,搞不清。反正表哥賣的蛇有毒蛇,毒蛇賣的價錢貴。
我的膽子是這般大,正應了一位大學教授、經濟學家的話,他說要賺大錢的人須具備三個條件,第一就是膽子大。後來我之所以敢去搞借貸這個行當,就是具備了他所說的第一個條件。他說的第二個須具備的條件是得有眼光,能看準那個行當。我覺得我也有眼光,借貸這個行當並沒有看錯。第三個須具備的條件則是得有那個能力。我有沒有從事借貸的能力就不好說了。這位大學教授、經濟學家說賺大錢……三個條件等等是在吃飯時胡扯亂談時說的,他說他不能賺大錢,因為他膽子不大,他隻能教人家怎麼去賺大錢,而自己不去賺,他隻靠講課賺些穩當的錢。他說他隻教人家怎麼去打魚,他自己不去打。
聆聽這位大學教授、經濟學家的高論是在我已置身借貸行業、“打魚”打得正歡的時候,在這裏提及一下,說明我不純粹是個愣頭青、猛子,其實是很願意向高人、大知識學習、請教的。後來我還專門去聽過研究房地產行業教授的課。前麵說過,我有幾套房子,因而想聽聽教授對房地產走勢的分析,會不會降價,好決定到底是出手還是繼續捂。這位教授說中國的房地產隻會漲價,絕不會下跌。我就決定繼續捂。結果到下半年我急需還錢要賣房時,賣不出去了。但當時聽了房地產教授的課,我是佩服到了家,隻恨自己讀書讀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