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2 / 3)

還有一點,如果說我小時候相信這些江湖法術是無知,可我已經是從特警隊伍出來的人,怎麼還相信?倘若真有那麼厲害的玩意,部隊請此類師傅來當教官,豈不能製勝於數裏之外。譬如那個躲在山上的持槍殺人歹徒,放一個神打就完事,根本就用不著我們去搜山,我也不會差點送了命。

我明白這個事理,可就如貪官拜菩薩保佑一樣,明知道菩薩不可能保佑他貪贓枉法,但還得拜。這些拜菩薩保佑的貪官都是共產黨員,共產黨員是信仰馬克思主義的無神論者,可他要信菩薩、要拜,有什麼辦法呢?這和我拜師傅,原理是一樣。

實在說,我到現在也不知道到底有不有神打,但我這位師傅的藥功,我真的領教過。

這位師傅為了證明他的藥功,攤開手掌,突然在我眼前晃了一下,我的眼睛立時疼痛不止。眼睛當時疼痛也算不了什麼,問題是幾年過去了,直到現在,我的眼睛似乎還受影響,不能像原來睜的那麼大。可見他的藥功確實厲害。

見識了他的藥功後,我就拜他為師。

我拜他為師後,知道他不但有能製服人的藥功,而且有很多能治病的藥功。他說他自製有一種止血秘方,無論出多大的血,隻要將他的藥一塗上去,立馬止血。

“我可以殺一隻雞做試驗。”他說,“一刀割開雞脖子,血直往下淌,我的藥一去,你看囉,連血跡都沒了。”

我特想看這個試驗,以親眼見識神奇止血藥的神效,並願意立即去買隻雞來,可他說那藥不能給我看,不能輕易示人,他是要申請專利的。在專利沒到手之前,怕被人剽竊了去。

我說,我已經是你的徒弟了,我可以幫你去申請專利啊!他說,申請專利不用你幫忙,你的忙我倒是可以幫。

他說幫我去討債。

他說他隻要和欠債人見一麵,欠債人如果不還錢,他就發功修理欠債人,令欠債人老老實實把錢送來。

師傅發功時,在屋裏跳來跳去。

我覺得師傅發功跳來跳去像跳大神。

有次我忍不住了,說,師傅,你怎麼像跳大神。師傅立即回道,咄,不得胡言亂語。“咄”完這一句,他又繼續跳。

師傅發功好像見了些成效。他說對方有人已經生病了,要我去查證。我搞了次秘密查證,對方果然有人病了。至於對方那生病的人是不是師傅發功發的,無從查證。

師傅發功雖然好像見了些成效,但師傅發功幫我討債也沒討回多少。

師傅進行了幾次發功討債的“活動”後,功效不大,我就沒有再請師傅幫我發功討債,因為師傅發一次功,“出場費”不菲,超過了我這“主辦方”的經濟承受能力。

得知這個廠長是師傅的外甥後,我向師傅了解他外甥的情況。師傅說他這個外甥是很會做生意的,隻賺不虧。師傅要我和他的這個外甥合作,說他的這個外甥很講信用。

有了師傅的話,又有科長、主任擔保,加之這個廠長雖然是私人老板廠長,但他的編製照樣是幹部,可以稱為“編幹”,照樣有一個“幹”字。我想我的好運可能都和這幹部的“幹”字有關,就調了一筆錢借給他。

我是希冀這位“編幹”和“海幹”、“處幹”一樣,利息能按時付來,本金能按時歸還,好以利差去墊付別人的利息。

我把希望仍然寄托在調錢得息補差上。

這是沒得辦法的辦法嗬,不在東牆搬幾塊磚,怎麼去補西牆的缺?

隻是這一次,西牆的缺沒補上,東牆也垮了。這一次,“幹”字可就沒給我帶來好運嘍!

如同以往的遭遇一樣,“編幹”借了我的錢後,頭幾個月按時付息,可突然就沒了。“編幹”也不見了。

“編幹”廠長跑了。

又來一個按理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編幹”有單位,找他隻拿工資不上班的單位啊!可找他的單位有鳥用!單位說也正要找他,上麵來了通知,要清理吃空餉的。單位說要找他好好談一談。單位說你們如果找到了他,告訴一聲囉。

——他有廠子啊!廠子早就被他處理了。

——他有車子。車子不見了。

——他還有房子地皮啊!拿著那房子地皮啃不動。

……

“編幹”廠長是栽在他包的一個二奶手裏。

他那個二奶可就不是一般的二奶,可就不光是隻要他拿錢包養的二奶,他這個二奶不但幫他“創業”,而且幫他“擴業”。

他這個二奶手段通天,有一個朋友是北京大領導!這個北京大領導到他這裏來過一趟,好家夥,來的這一趟,我們新城的領導傾巢出動,唯恐不能請他吃上一頓飯。這個北京大領導吃了、玩了,帶著拿不完的禮品走後,於“編幹”來說,不僅僅是麵子上掙足了風光,最實惠的其中一點,就是成了“編幹”,誰還會要他回原單位上班,誰還敢不發他的工資?!誰還敢不準他一邊拿工資一邊搞自己的私營企業?!

二奶是他創業的第一大功臣。

對於第一大功臣,“編幹”廠長能不言聽計從?

對於恩人、靠山——北京大領導,能不說要什麼就給什麼?

北京大領導在要走了他的一筆巨款,說是幫他搞個大官帽子、至少也搞個全國人大代表或政協委員什麼的幹幹後,無影無蹤了。

這個北京大領導是個騙子。

這個北京大領導還從我們新城騙走了多少,當事方閉口不言,保密。以利於警方緝捕。並下達封口令,誰造謠,嚴懲不貸。

北京大領導跑了,“編幹”也隻能跑了。“編幹”廠長是不是帶著二奶一同跑了,信息不統一,有的說是帶著二奶跑的,有的說還帶什麼二奶囉,他恨二奶都恨不贏,還會帶著跑?

他帶不帶二奶跑跟我毫無關係,我要的就是抓住他。

政工科長和主任也帶著人幫我去抓人。

政工科長和主任是懂“政策”的,如果不抓到人,他這兩個擔保人脫不了幹係。

政工科長調不動什麼抓人的人,主任可就帶了一撥人,他帶的那一撥人不但有他自己手下的公務員,而且有政府其他機關的公務員。主任能調動公務員幫他去抓人,可見他平常對這些公務員好,深得公務員的擁戴。這些公務員中有個子又高又大的,就像是他的保鏢,跟著他寸步不離。

主任深諳其道,抓逃債的得防著被逃債的明打暗算。誰知道“編幹”還有不有潛在的勢力,譬如說,他在平時養了一批“死士”呢,這些人平常得了他的好處,到他落難時,說不定也會表示一下忠心。

抓人隊伍出動了好多天,將“編幹”可能藏身的地方尋了個遍,結果是一無所獲。

這天突然傳來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說是有個派出所抓住了一個騙子,那樣子像是“北京大領導”。

盡管政工科長、主任和我都有些懷疑,那個北京大領導騙子還會出沒在我們新城?還會回來自投羅網?但又都有點興奮,如果真的是抓住了北京大領導,幫“編幹”逼回來一些錢,就可以拿逼回來的錢還我的錢啊!

我們立即趕到那個派出所。

趕到派出所一看,騙子倒是一個真的騙子,但不是北京大領導那個騙子。

雖然不是那個北京大領導騙子,雖然此騙子非彼騙子,但騙子人人恨。派出所的同誌就應主任之請,將騙子暫時交由他審問。

主任和政工科長因為抓“編幹”抓了這麼多天沒抓著,當然憋了一肚子火,就把火全集中在這個騙子身上。

主任和科長委派我當主審官。

我這個主審官審這個騙子的審問詞,能擺上台麵的也就是下麵這幾句:“說,你是不是騙了付廠長的錢?”(付廠長就是“編幹廠長”)

“快點老實交代,你騙了付廠長多少錢?”

“到底騙了沒有,老老實實說出來,說出來我們就饒了你!”

……

翻來覆去,大抵就是這麼幾句。至於這幾句間隔之間的“身體語言”,不太符合審問政策,略。

我這個主審官為什麼隻問他是不是騙了“編幹”廠長的錢,乃在於政工科長的推斷。政工科長說,他媽的既然是個騙子,肯定就會到處亂騙,說不定就騙了付王八的錢。

政工科長不能不恨“編幹”廠長,“編幹”廠長毀了他介紹、擔保的人“個個都靠得住”的名聲。他認為“編幹”廠長全被那個二奶害了,那個二奶在做“編幹”廠長二奶的同時,肯定又是北京大領導大騙子的情人,所以說“編幹”廠長是付王八。

“他奶奶的,什麼付王八,就是個正王八。”政工科長還要加一句。

政工科長的推斷令我們都覺得有道理,於是我審這個騙子就專審他是不是騙了付王八的錢。話又說回來,不審他騙了付王八的錢難道還去審他騙了人家的錢,他騙人家的錢和我們有鳥關係,值得審嗎?

我們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審,當然主要是“身體語言”的審訊作用,這個騙子交代了,他真的騙過“編幹”廠長付王八的錢。

這不能不令我們喜出望外。

但我們是講證據的,我們不搞屈打成招。我就繼續審:“說,老老實實說,你是怎麼騙他的錢的,時間、地點、具體手段、數目、分幾次騙的、當時騙去想幹什麼……”

他交代了很久,說得很詳細,歸納起來,付王八又要再一次“轉正”,轉成“正王八”。他也是那個二奶推薦給“編幹”廠長的,他先和那個二奶打得火熱,在二奶最興奮最滿意時,提出了他替付王八做一筆利潤很大的買賣……二奶對付王八一說,付王八就把錢給了他……

坐在“陪審席”上的政工科長說:“二奶害人,二奶害人,他媽的養情人不如嫖妓,嫖妓把褲子往上一拉,數兩張票子,走人,兩清。不知這些人怎麼想的,硬要找情人、養情人,情人一固定,不和老婆那個玩意差不離。唉,唉,多少高官大官,都是被情人供出來的,血的教訓,血的教訓就是不吸取……”

主任說:“人家的二奶在床上還算忠心啦,付王八這個二奶轉背就給他戴綠帽子。”

政工科長說:“忠心不忠鳥。你到珠海拱北看一看,一到周末,關口這邊站滿打扮得賊亮的二奶,翹首以望,伸長脖子看從關口出來的澳門男人,一看見,招手不贏,穿著高跟鞋的兩隻腳像戴鐐銬跳舞一樣跳著迎過去,那個親熱勁,看得你老二要發硬。忠心不,就忠周末這一下,澳門男人一走,拿著澳門男人的錢就和小白臉到了一起……成語有個一石二鳥,她們是一石多鳥。”

政工科長說得我們都笑了起來。

主任邊笑邊說:“什麼一石多鳥囉,是一個眼子多隻鳥。一窟多鳥。”

這一下,連接受審問的騙子都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麼!”我立即喝道。

審問繼續。

政工科長要這個騙子交代到底和付王八的二奶上了幾次床。騙子說,這個,這個,具體次數實在記不清了。

政工科長指著騙子說:“你是個狠角色啊,騙色又騙錢。”

騙子忙說:“我沒騙那個女人的錢,真的沒騙。”

政工科長說:“你騙她男人的錢不就是騙她的錢?!”

騙子說:“那又不是她真正的男人。”

主任見政工科長偏離了審問大方向,遂及時糾正,說科長你搞審問不行,學法律可能不太認真,法律還沒學到位,騙子的個人隱私也應該得到尊重,不要問這些,不要問這些了。

主任說下麵主要就是核實他騙付王八的具體數目。

付王八沒抓到,怎麼能核實得準確?

各種辦法用盡,騙子發誓賭咒,還是講隻有十萬元。

最後主任做了“庭審”總結,十萬元就十萬元,總算為仇總挽回了一點損失,也等於為付王八挽回了一點損失。

這個騙子還了十萬元。

政工科長和主任按正規程序辦,寫了個文書,大意是從這個騙子手裏追回他騙付王八的十萬元錢,抵付王八欠仇總多少多少錢中的十萬元。

總算追回了十萬元錢,我正覺得暫時可以喘一口氣時,幫著去抓人的公務員來要錢了,來要他們這些天奔波的勞務費。

我說:“你們是主任請的人,怎麼問我要錢,我又沒請你們。”

答曰:“主任請我們是為了什麼,是為了幫你抓騙子,現在騙子抓到了,整整給了你十萬元,你能不付勞務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