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特寫是介於新聞和文藝之間,是兩種相結合的一種文體。這種以真人真事為素材的文學樣式在實際上所遇到的問題、困難和障礙,要遠比一般詩歌、小說和散文多。過去把它歸於散文之下,我認為可以讓它獨立於小說、散(1 / 2)

1949年以後,蕭乾像大多數國統區來的知識分子一樣,帶著一種浪子回頭式的贖罪心理,決心為新中國的社會主義建設服務。這種心情從他這一時期特寫的題目就能感覺到,如《生活在怎樣偉大的時代》、《我驕傲作毛澤東時代的北京人》、《我決心作毛澤東文化軍隊裏的一名戰鬥員》、《時代正在草原上飛躍》等。

1949年10月,蕭乾被任命為英文刊物《人民中國》的副主編兼社會組組長。隨即,參加了對妓女、舊警察、乞丐和流氓的改造工作的采訪報道。用他的話說,他當上了“人民的吹鼓手”。他說他從妓女的改造中懂得了為什麼要革命以及革命就是解放的道理,因為他看到公然存在了上千年的妓女製度,瞬間即被共產黨的人民政府毀滅了。那些在鞭子和饑餓逼迫下,出賣肉體供嫖客泄欲的本性善良的姑娘,被救出火坑,獲得解放。他根據采訪來妓女血淚史,寫成一篇英文特寫《她們重見天日:北京妓女的改造》,發表在1950年3月號的《人民中國》上。

1950冬,蕭乾赴湖南采訪土改運動,趕寫出大型特寫《土地回老家》,旨在通過具體事例,向世界廣大讀者描述中國為什麼要進行那場鬥爭,並用事實說明運動期間各個環節的政策以及土改後中國農村必然起的巨大變化。蕭乾後來說:這東西寫得十分粗糙(是照著土改手冊和文件寫的),沒什麼藝術性可言。它所以受到那樣注意,無非是由於當時地球上各個角落都渴望知道中國的土改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而這個特寫提供了一幅比較具體而完整的圖畫。……盡管粗糙,這畢竟是我解放後第一次的習作,帶著自我改造的迫切要求采訪來的。一個多月的工夫,我同福全滾在一張木板床上,房子四麵漏風,一個清晨醒來,發現我們兩人的被子上覆蓋了一寸多厚的雪。回到北京突擊寫稿時,每天都要工作十五六個小時。當時心裏隻有一個願望:讓全世界讀者看到中國土地改革的政策是多麼英明而嚴謹,階級路線多麼科學而明確。而且除了個別有血債的地主,對一切人都給予出路。全文並不著眼於人物的塑造或氣氛的烘托,而是圖解般地交代政策的細節以及可能出現的偏差。它並不是文藝作品,而是根據村子裏幾個典型人物構成的連環圖畫--一本土改手冊寫成的。

《土地回老家》是蕭乾先用中文寫出,然後逐章翻譯的。全文尚未完成,英文版《人民中國》就開始連載發表,從1951年3卷8期一直登到4卷3期。登完便由北京外文出版社出了英、俄、印尼三種外文譯本,接著即被譯成日、法、德、捷、波、緬、印地和烏爾都等11種文字,產生了非常大的影響。1953年,上海平明出版社出版了單行本《土地回老家》,另收了其他幾篇有關土地改革的文章《生活在怎樣偉大的時代》、《在土地改革中學習》、《李媛毑的一生:一個湖南農民的翻身》、《我認清了階級》、《黃友毅回家》以及一組反映“土改過程”的圖片。其中發表在1951年3月1日《人民日報》上的《在土地改革中學習》,還受到過毛澤東的讚揚,他做了這樣的批示:“3月1日《人民日報》載蕭乾《在土地改革中學習》一文,寫得很好,請為廣播,發各地登載。並可出單行本,或和李俊新所寫文章一起出一本。請叫新華社組織這類文章,各土改區每省有一篇或幾篇。”(見《毛澤東新聞工作文選》新華出版社1983年12月版,第170頁)。另外,蕭乾所拍攝的一張翻身農民焚燒地契的照片,曾在第一、二屆全國攝影展上展出過,還被印在美國《生活》雜誌的封麵上。

《土地回老家》是了解中國土地改革進程的重要文獻資料,具有極強的史料價值。在寫作風格上,它自然不同以往,也算不上是文學作品,將新聞的真實和政治宣傳結合在了一起,從對外宣傳的角度來歌頌偉大領袖毛澤東的英明,共產黨土改政策的深得人心,描述了取得土改鬥爭勝利後農民的歡欣鼓舞。1953年4月18日,蕭乾寫信給《土地回老家》的日文譯者宮崎世民先生,說明了寫作的實質:

“本書中所寫的遠遠趕不上生動活潑的現實,然而所描述的內容關係到新中國重要的、帶有根本性的方麵--土地改革。從這方麵,人們可以看到黑暗、貪婪、殘酷的舊中國的縮影,以及新中國在農村交替轉化的具體過程。同時從中也可以瞥見新中國的輪廓--從個體轉自集體的過程。

“我相信日本人民對本書中所描述的黑暗、貪婪和殘酷是熟悉的,他們對此也同樣地感到憤慨。不僅如此,我還堅信在不可逆轉的曆史車輪的推進下,英勇的、剛毅的日本人民,必然也會突破黑暗,向著光明,向著和平,走上幸福的康莊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