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上有多少忠臣冒死直諫,反遭淩遲而死。這是中國的巨大悲哀。無論明君,還是昏君,給後裔留下了一份慘淡命運。為爭皇位,哪管塗炭萬千生靈,牽累後世子孫。再看當時國民黨為了剿滅共產黨,對日本帝國主義的侵略采取妥協和不抵抗政策,哪管大好河山喪盡,億萬同胞淪為亡國奴。蕭乾是在借古諷今,借古代昏聵的帝國指斥政府的軟弱無能,根本不管百姓的民生疾苦,像他小的時候住過的那條巷子至今還是窄得連星光也無法照臨。
蕭乾寫第二天下午上了火車,同房的兩個人一個是日本青年,一個是身寬體胖的“旅長”。沒五分鍾,“旅長”打起了鼾。日本青年在本上寫著什麼。蕭乾下意識地推測,他要告訴日本人,中國軍人至為可愛,五分鍾之內可以把鼾聲打得極響,來吧!這無疑是對國民黨軍人的暗諷。換言之,蕭乾想暗示,如果中國軍人都懷了一顆赤誠的愛國心和保家衛國、禦侮抗暴的精神,日本人怎敢像淩辱一個少女般欺負中國。文尾借樸素的語言描繪黃河岸邊美麗的田園風光來警示,這樣優美的景色怎能容忍日本帝國主義肆意踐踏。
《腳踏車的哲學》原題為《路人》,是對當時社會的一點分析,這裏包含著蕭乾朦朧的階級觀,也寫他自己由一個無車者逐漸成為有車的中產階級。從象征寓意上說,文中的騎車者指中產階級,人力車指勞動人民,汽車指軍閥和國民黨統治者。但不難看出他的同情還是在社會最低層,對象征上層統治者的“汽車”深惡痛絕。
30年代,各種交通工具還都擠在一條馬路上,人力車和自行車是芸芸大眾,汽車數量不多,卻格外威風。老遠就能聽到它的吼叫,傍晚還會射出刺目的燈光。騎車躲慢了,就得挨撞,若遇上汽車裏坐著大員,都沒處說理去。蕭乾一邊騎車,一邊注意觀察旁邊騎車人的心態。膽大的偏要騎到街心去逞強,明哲保身的,則溜著邊騎,而且一邊騎還小心翼翼地朝四下張望。因此,蕭乾在文中現身說法,對“世故”有所揶揄。
文中寫馬路上一切交通人物的屏障是人力車夫。當汽車瞪圓了噴火的眼睛怒吼著奔馳而來,一切人都向人力車的後邊躲。獨有勇敢的人力車夫用淌著汗的胸脯去迎接這“殺神”,讓那噴火的眼珠子搜遍他每根汗毛,讓那鋼臂把他擠到無處可躲。發完壞脾氣,汽車帶著殺氣憤憤然開走了。
顯而易見,“人力車夫”(勞動人民)是社會底層,為求生存,辛苦奔碌;“坐車者”(軍閥和當局)全然不顧百姓疾苦、生死,實行專製、霸道的統治。坐車人的身份愈高,車也愈恣意橫行。而那些“騎車者”(中產階級)懾於“汽車”的淫威,或躲到“人力車夫”的背後,或一見“警察”的手勢,即刻躲到最安全的地帶。蕭乾著重諷刺的是中產階級的油滑、世故,解剖了他們微妙的心態:守本分的多半溜在路邊,既不自我炫耀,也不與同僚的挑戰竟逐,對“汽車”有一種畏懼心理,內心也發著不滿的怨語。有些無能而又想出風頭的人,見汽車遠遠的,騎到馬路中心,做幾個反抗的姿勢,欲引起民眾的注意、讚歎。彈壓警察稍一揮棒,便逃之夭夭了。這種人隻能獲得一個醜角應有的喝彩,永不能為同伴所托付,或為敵人所畏懼。他們軟弱、膽小,缺乏反抗的勇氣,更沒有堅強的脊梁,隻求在“人力車夫”麵前保持“騎車者”虛偽的尊嚴和優越感,對隨時可能出現的“坐車者”畏而遠之,把災難和犧牲推給受苦受累的勞動階級,以期在心靈的扭曲下平穩地生存。
交通的瞬息萬變(社會政局的更迭變遷)使“騎車者”(中產階級)形成了一套明哲保身的生存哲學,他們會用眼前的局勢決定腳下的快慢,能用“轉彎”來自然地改變車的方向,連腰都覺不出轉動。他們懂得在平坦的路上不妨狂奔,遇到艱險,就緩緩地騎;學會了在拐彎時由立在巷口的行人臉色推測巷裏的情形。騎車者畢竟力氣薄小,隻能忍口氣,別輕易把對“汽車”的憤怒發泄出來。對“騎車者”這種卑微心理的分析可謂入木三分。蕭乾把象征性與現實內容融為一體,利用對比、烘托等手法,使作品更增強了諷刺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