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與埃德加斯諾(2 / 3)

斯諾對中國有一種特殊的感情,他對中國的熱愛往往超出許多中國人自身。他如饑似渴地追求真理,不肯停留於事物的表麵現象,也由於他具有一顆正直的心,能在地平線上瞥見一道曙光。所以,他能用他那真實而生動的筆,向全世界宣告一個新中國必將披荊斬棘,脫穎而出。繼沈陽事變後,1932年1月28日,日軍又在上海閘北對中國發動一次突然襲擊。當時南京政府下令當地駐軍19路軍不許抵抗。但該軍在蔡廷鍇將軍的領導下,並沒照辦,而是奮起抵抗,維護了中國人民的尊嚴,受到全國人民的支持以及全世界的讚揚。斯諾自始至終采訪了那次戰鬥,並在次年出版的《遠東戰線》一書中預見,“一二八”事件將在全中國人民心中產生曠日持久而且無法改變的影響,它使大多數中國青年相信,中國人民隻要在共同捍衛國家的鬥爭中團結起來,中國將是不可戰勝的。

斯諾是位謙和、有吸引力的美國人。1933年至1935年間,他在海澱的家成了許多文學家、藝術家聚會暢敘的沙龍。蕭乾和楊剛也是那裏的常客。當時,斯諾正在編譯《活的中國》。他在上海時已在魯迅的關懷和姚克的協助下編好上集,其中選譯了魯迅的七篇小說,並附有斯諾所寫的魯迅印象記。為使這本選集盡可能反映現代中國小說的全貌,他約請蕭乾和楊剛幫他選譯下集,因他早就知道蕭乾在1930年同安瀾合編過《中國簡報》。下集編譯了魯迅以外一些作家的小說17篇,計有柔石的《為奴隸的母親》,茅盾的《自殺》、《泥濘》,丁玲的《水》、《消息》,巴金的《狗》,沈從文的《柏子》,孫席珍的《阿娥》,田軍的《大連丸上》、《第三支槍》,林語堂的《憶狗肉將軍》,蕭乾的《皈依》,鬱達夫的《蔦蘿行》,張天翼的《移行》,郭沫若的《十字架》,失名的《日記拾遺》和沙汀的《法律外的航線》。失名即楊剛,《日記拾遺》是她直接用英文寫的。

對於編選作品,斯諾自有他的標準,他不喜歡那些描寫大都會生活,披上漂亮詞藻外衣的“流線型”作品,他讚賞那些有揭露性、譴責性,描述中國社會現實的作品,文字粗糙點沒關係。因此,斯諾堅持要收入蕭乾的《皈依》,它揭露了基督教這一精神鴉片對善良靈魂的毒害。後來,斯諾告訴蕭乾,有些美國評論家認為,似乎這篇小說比他的其他小說有意思。

他在燕京教書時常說:“作為旅華的外國人,我們享有優惠的彙率,可以過得十分舒服,享有領事裁判權。有些人以為中國不會再變革,並且也希望就這麼下去。但是在這海市蜃樓後麵,一種謀求翻身的全麵革命正在這個古老的社會中醞釀著、沸騰著。”他編譯這部小說選,旨在深切了解中國知識分子對現實的不滿,“以第一手資料來證明存在著一種在廣泛範圍內實現社會主義的要求。在中國曆史上,這是第一次承認了‘普通人’的重要性”。通過編譯《活的中國》,斯諾想了解中國知識分子怎樣看自己;他們是以什麼為生活目的;中國與日本及西方關係中所遇到的暴力,在中國藝術家的心目中留下怎樣的印象。總之,他不單單是為搞一部文選,而是通過它,要了解中國知識分子的心境,向西方介紹正處在激烈變革下的中國文化,展示受難中的中國人的靈與肉。

斯諾在《編者序言》中說:“任何人在中國不需要呆多久就體會到她是生活在一個動蕩不安的社會環境中。這個環境為富有活力的藝術提供了豐富的材料。”斯諾目睹了一個正處於軍國主義鐵蹄蹂躪下的民族的斑斑血跡,同時也欣喜地發現了這個民族倔強、頑強的靈魂。這個民族曾經那麼優秀,創造了足以在世界麵前炫耀的物質財富和精神文明。可眼下,她那母親般博大豐滿的軀體正艱難地忍受著侵略者踐踏的痛苦,強奸的屈辱。另一方麵,斯諾看到“世界上最古老的、從未間斷過的文化解體了,這個國家對內對外的鬥爭,迫使它在創造一個新的文化來代替。千百年視為正統的、正常的、天經地義的觀念、事物和製度,受到了致命的打擊,從而使一係列舊的信仰遭到擯棄,而新的領域在時間、空間方麵開拓出來了。到處都沸騰著那種健康的騷動,孕育著強有力的,富有意義的萌芽。它將使亞洲東部的經濟、政治、文化的麵貌大為改觀。今天,生活的浪濤正在洶湧彭湃。這裏的變革所創造的氣氛使大地空前肥沃。在偉大藝術的母胎裏,新的生命在蠕動。”

同斯諾一起編譯《活的中國》,給蕭乾上了係統的翻譯第一課。斯諾對於譯文,要求盡量貼近原文。他認為,一個譯者一定得把握原作後才可著筆;要把自己的理解用最準確無誤的語言傳達出來。這對蕭乾後來的文學翻譯有一定影響。他像斯諾一樣,對文學要求非常嚴格,討厭冗長散漫的句子,注重節奏,將生吞活剝式的翻譯看承是犯罪。這些特點都能從日後蕭乾流暢傳神的譯文中看出來。

斯諾夫婦不僅同情、支持中國的共產主義革命,還積極參與學生的愛國行動。1935年12月9日,北平爆發了一次規模宏大的學生運動,抗議日本在占領東北以後,又進一步侵占華北,還要像滿洲國那樣,建立傀儡政權。他們不但走在遊行示威隊伍的前列,還跟著一起高呼口號“停止內戰,一致抗日”,“打倒日本帝國主義”。由於有他們這些外國記者,軍警沒有開槍。“一二九”那天,蕭乾正在天津,第二天趕回北平,同斯諾夫婦一起去醫院看望被打傷的學生。蕭乾的第一個妻子“小樹葉”也受了傷,頭上纏著繃帶,躺在宿舍裏歎息。當時他們還沒有結婚。當局對這次學生愛國運動的消息嚴加封鎖,是斯諾把事實真相傳播到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