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真可以長生不老嗎?從蒙昧的古代,直到科學技術高度發達的今天,都尚未取得明確的答案。
一種沒有與天地共生,但可以與宇宙同終的生命形式,一直是人類的一大幻想。在未有科幻小說之前,這種幻想就在人類意識中廣泛存在了。秦始皇派往海上的隊伍最終未能帶回長生不老的仙方,以後的許多中國皇帝也未能將這個夢想變成現實;宗教卻依靠人類壯闊瑰麗的想象力完成了超越。所有的宗教幾乎都用同一種方式告訴我們,長存天地的方式隻有在神靈的世界才能實現。但科學的力量在短短的時間裏,就破除了宗教的這種迷信。
更有意思的是,科幻作家詹姆斯·岡恩就認為人們崇信科學,熱愛科幻小說,其中就暗含著追求生命長存的古老動因。那麼,科幻小說對這一問題是如何回答的呢?
最初的一個準科幻故事是洛德·利頓的《鬼屋》。在這個故事中,主人公聚集了大量的不義之財,為逃脫懲罰,假裝死去,又在另一個地方另一段時間裏複活。主人公為什麼可以做到這一點呢?當時的科學還處於幼稚期,所以小說家的回答是“依靠意誌”。他有強烈的意願讓自己活下來,並達到了目的。從今天的觀點來看,已經算不得是一個科幻故事了。
威爾斯《已故的埃爾夫沙姆先生的故事》寫於19世紀和20世紀之交,比起《鬼屋》有了很大的進步。埃爾夫沙姆是一個老惡棍,他給年輕人吃一種神秘的藥,然後與之互換身體,使自己重獲青春。這種藥物的力量實在太強大了。一個被置換了軀體的年輕人在小說裏哀歎“他的全部記憶、全部性格都從他萎縮的腦子傳給了我”,同時,埃爾夫沙姆也就帶走了他的記?與性格。
現在的科學技術告訴我們,把一個人的記憶與性格轉移到另一個人或另一個軀體上或許是可以辦到的——科幻電影與小說認為完全可以辦到——當然這樣做不是靠藥物,而是靠電子技術。
電子技術真可以幫助人類實現這個與人類相伴始終的夢想嗎?
以現階段的計算機技術來看,人的思維複製與儲存還是不可能的。大多數科學家認為,每個人腦貯存的信息量約為1萬億個字節,如果不考慮其中包含更多動量與模糊的東西,至少有相當部分可以用數字化方式儲存起來。但更重要的是,電腦貯存信息的方式同人腦全然不同,電腦的方法是嚴格程序化的,各種程序必須分門別類地組成樹狀目錄,但人腦更像宇宙,有序之中是大量的無序的混沌與模糊。電腦每秒鍾可以進行上億次運算,人腦每秒鍾隻能運算5—6次。更重要的是,人類對我們自己大約有100億個神經元或神經細胞的作用機理並不十分明了。在沒有明了這種機理以前,計算機專家們想設計一種更類似於人腦運行方式的電腦是沒有太大可能性的。
當然這僅僅隻是現狀而已。
從整個計算機業界初期的發展情形來看,花1美元能夠買到的計算機運算能力,每二十年便增加1000倍。照此速度發展,沒有人懷疑電腦有一天會具有人的思維能力。當然,思維包括運算,但思維不僅僅是運算。更令人相信電腦最終可以儲存並轉移記憶的,還是電腦的微型化前景。電腦的微型化是沒有止境的,納米技術有可能把電腦部件縮小到分子和原子大小。納米技術帶來的超級微型化將清除具有人類個性和智能的電腦的一切障礙,因為當電腦裏的零件變得極小靠得極緊的時候,它就有可能像人腦裏互相依存、互為動力的神經元那樣工作了。
這時,人也許可以長生不死,但這種長生不死,是極具侵略性的,因為你的思維與意識必須寄生到另一個軀體。這種寄生與植物學上的寄生毫無共同之處,這種寄生絕對是排他性的。如果這種技術真的出現並得以運用,在那時的社會中,最重要的衝突將是爭奪軀體資源的衝突。
但我們還未來得及為此感到特別憂心如焚,生物學界已經用他們的成就向我們保證,遠在電腦轉移記憶與意識的技術尚未成熟之前,就可以為我們製造出一個又一個等待輸入信息的軀體。這個軀體不是從別人那裏用強力掠奪來的,而是根據你自己遺傳信息複製出來的全新複製品,即今天在媒體上被炒作得沸沸揚揚的所謂克隆人。
如此一來,夢想長生不老的人們就用不著像威爾斯筆下的埃爾夫沙姆一樣,在別人的身軀裏跳來跳去了。
在20世紀的最後一年,我們做出這種技術性的樂觀展望,又不得不承認,我們的這個世紀為下一世紀的人們提供了一種全新的生活圖景,但對我們而言,卻僅僅隻是一種展望。可能使人類長生不老這一理想得到實現的計算機與生物工程兩大技術都是在20世紀奠定了堅實的理論與實踐基礎,但20世紀的人多半不可能看到這一技術成為現實的那一天。
遺憾歸遺憾,從理論上講,卻沒有人對基因技術的廣闊前景感到懷疑。
今天,對大多數受過正規教育的人來說,脫氧核糖核酸(簡稱為DNA)是生物遺傳信息載體,已經是一種普通的常識。然而就在20世紀初,這個理論誕生之初,即格裏菲斯與艾弗裏等人提出DNA中包含人類遺傳信息的理論時,卻受到了幾乎是整個生物學界的漠視與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