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棋書畫詩酒花(1 / 2)

琴樣女子

“琴者,禁也”。琴不是好彈的,要講鶴山鳳尾,要著鶴氅深衣,要擇靜室高齋,要有知音相對。“若無知音,寧可獨對著那清風明月,蒼鬆怪石,野猿老鶴,撫弄一番,以寄興趣。”所以說琴樣女子是女中之王,清貴孤高,少有人仰攀得起。試問有幾個男人是真正的知其音者?所以她們寧可當啞子。一張案上蒙塵的琴,猶如一把壁間張掛的劍,用武之處既是沒有,就有一種前生命定的孤寂。韓愈作《猗蘭操》曰:“薺麥之茂,薺麥之有。君子之傷,君子之守。”守的就是這份不肯下降的孤高,而黛玉也隻好無人處自彈自唱:“人生斯世兮如輕塵,天上人間兮感夙恩。感夙恩兮不可輟,素心如何天上月。”

西泠名妓蘇小小,才華高絕,一十九歲染病而死。病體沉重時,有人問她可曾有什麼話留給那些日常交往的人——既是交往,當可稱友。她答:“交,乃浮雲也;情,猶流水也;隨有隨無,忽生忽滅,有何不了,致意於誰?”把死都變成這樣清楚和孤絕的事,她是一個典型的琴樣女子。琴樣女子多下落不明,不知道流落到哪一處紅塵。也許你的身邊就有,可是人世蒼茫,她並沒有對你弦或歌,所以你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一張不肯彈響自己的琴。

棋樣女子

這樣的女子,有心機,有手段,有套路,有規則,看似平靜,平靜中有殺機,看似安然,安然處孕驚雷。別看她安靜沉默,或嬌憨嫵媚,很可能你在欣賞和心儀她的時候,她已經把你看作棋坪一顆子。你不要給她機會,一旦好風起兮,必然如龍如鳳,飛舞九天,而且為了能衝上霄漢,不惜一切。古往今來,紅妝女子,不動聲色中變成日邊紅杏,倚雲而栽,甚至自己成就一番帝業的,都是如棋女子。雖然說“幽窗棋罷指猶涼”是十分愜意幽閑的境界,可是男人你要小心了,能操縱棋樣女子的人不多,多半會被她操縱了,霍然夢醒,往事曆曆,你才傷心地發現她的明眸皓齒中暗含的玄機。

棋樣女子一半的命運是用來拚搏和爭取,一半的命運是用來擴張和維持。但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事如棋局局新,她們的悲劇命運就是到最後總是被另一個棋樣女人取而代之。她的聰明把別人變成她的棋子,她自己卻不足以抗拒命運這雙無形巨手掂來播去。這樣的女子或窮或富,都胸有大誌,或順或逆,卻永遠堅忍。男人是打不垮他們的,能打垮他們的,隻有命運,所以武則天才會立一個無字碑,千秋功過,任人評說。命運如此,夫複何言。

書樣女子

深沉、博大、睿智,悲觀主義。看世事如夢,悲涼之霧,遍披華林,相信世上無不散的筵席,所以熱鬧起處,先看到夜闌人散的結局。但也因為先在思想上打好一個色調較低的底子,反而更有益於安寧平靜的生活下去——一個對生活沒有過份奢求的人,幸福反而更來得快一些。

書樣女子也總要嫁人的。她最大的幸福是嫁給一個書樣的男人,才能真正實現比翼雙飛的境界,就象楊絳和錢鍾書,兩個人在書中得到最大的寧靜,在彼此身上得到最大的安慰。但是對一般男子而言,娶一個書樣女子卻不是喜劇。你無法駕馭她的靈魂,而且如同登梯,你一日停留,她就從你身邊悄悄走過,隻留下一個遙遠的影子。女人一旦迷上書山勝境,男人有福了,你會少了許多她在外邊瘋玩瘋鬧,把頭發染黃染黑,把嘴唇塗紅塗綠的憂慮,但你也必須接受一個讓人沮喪的現實:就算踮起腳來,你也無法理解她的全部含義。

畫樣女子

這樣的女子,美是不消說的,能上畫自然臉目漂亮,仗著好顏色傾了人的城與國,這就叫青春無敵,讓人沒脾氣,例如四大美女。但是,西施無非一個浣紗女子,貂嬋也不過一個女侍,青春的美麗抵不過有些淺薄的底子。吳文英為一個人的精通音律的侍妾填一詞《高山流水》,拿西子跟她作比:“吳中空傳有西子,應不解換徵移宮。”你看,古人對西施早就有這樣的感慨:美則美矣,少些詩情,徒有畫意。愛美的男人得之有福了,深刻的男人則有些不遂心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