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朽名著(1 / 3)

住在紐斯台德,很快又有了新的煩惱來纏繞拜倫。那就是他曾經十分熱愛的那位瑪麗·查沃思住得離紐斯台德很近,他曾經去拜訪過她。她現已嫁給一個庸俗的名叫馬特斯的人,有了一個兩歲的孩子。拜倫很是苦惱,又想離開紐斯台德。他想外出旅行了,紐斯台德的生活令他感到厭倦、乏味。世界是一本書,一個人隻見過自己的國家,等於隻讀了這本書的第一頁。如今,拜倫想出國旅行,長自己的見識,增自己的閱曆,把世界這本書多讀幾頁,他需要一種新的生活。這一天,瑪麗滿含幽怨地問拜倫:“你想要出國旅行,是因為我在這兒的緣故嗎?”拜倫歎了口氣說:“一半因為你,一半因為我自己。”

這時,拜倫那隻可愛的狗患了狂犬病,拜倫像對待自己的朋友一樣地侍候它。親自給狗喂肉湯。當肉湯從狗的嘴角淌下來時,他用自己的手為它揩。而這隻狗咬了它自己好幾次,卻沒有咬過人。後來,它終於還是一命嗚呼,它的死使拜倫十分傷心,他說:“現在,除了老墨瑞以外,我是一無所有了。”

那些天,他一直很傷心,最後他把狗埋葬了,為它樹起了一塊墓碑,並且冥思苦想了許久,為狗撰寫了一個墓誌:“靠近此地,埋葬著它的遺骨,它美麗而不虛榮、強健而不傲慢、勇敢而不殘忍。它具有人類的全部德行,但沒有染上人類的邪惡。如果這墓誌是獻給人的屍骨,那麼,這些讚語就要成為毫無意義的奉承,然而這些頌詞用來紀念波茲溫——一隻狗,卻是恰如其分。”他甚至把狗看得比人還好,而對人的德行在這墓誌中卻進行了一番諷刺,他那好諷的風格無論何時何地都要找機會表露出來。

就在拜倫為狗的死去而傷心的時候,有一天,卻有人來向他報告他最好的一個朋友朗因船失事而淹死的消息。他剛聽到這個消息時竟表現得十分生氣,叫人別開如此玩笑,繼而衝上去一連聲地問:“難道是真的?”到後來啞口無言了,默默地承受著朋友死亡帶來的悲傷。他緩緩地打開他在哈羅中學用的那本希臘文版的《聖經》,在他4年前寫的“右邊是朗”的後麵又加了一句:“啊,波斯修姆,流年似水。1809年1月9日——這兒提到的4個人中,一人已歿,一人遠在天涯,大家都彼此分離。5年前,我們還一起並排坐在學校裏呢。”他感到傷感與壓抑,為了擺脫這種憂傷,他更想出國旅行,換個環境改變一下這種壓抑的心情。

1809年1月22日,這是拜倫達到法定成年的日子,他的心裏充滿了喜悅。這一天,在紐斯台德舉行了慶祝宴會。人們烤了一頭公牛,招待拜倫的仆從,晚上舉行了舞會。

作為拜倫的律師,在這個非同一般的日子裏,漢森也特地從倫敦趕來,平常嚴肅的他也在舞會上跳起舞來,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而拜倫的母親則從索斯威爾寫來一封信,嚴厲譴責他們的鋪張浪費,簡直就是犯罪行為。在法定成年那天,拜倫卻是很有節製的,隻簡簡單單地吃了一點兒,兩個雞蛋、一點醃肉和一瓶啤酒。大家都來拉拜倫加入狂歡的隊伍,他卻拒絕了,似乎有心事,隻是請大家盡情歡樂。成年,成年,拜倫的眼裏突然間充滿了憂鬱,他大吼一聲,震得周圍的人全都靜下來,以為他有什麼話要講,他卻隻是抱歉地揮揮手,說了句:“對不起,打擾大家了。”讓大家繼續玩。那些人玩了個通宵,拜倫則坐到天明。

現在,一直縈繞在拜倫心中的是早日出國旅行,走之前還有幾件事急著要辦。

第一件事是把他寫的那篇回擊的諷刺文章發表,他現在已經寫完了那篇詞意絕妙、用語頗為尖刻的諷刺文章。他委托達拉斯找個出版社出版,但好幾個出版社由於文章的措辭激烈而不想接手,最後,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家出版社願意付印。兩星期後,在英國文壇又掀起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風波,這就是拜倫回擊那惡意攻擊他詩集的文章《英格蘭詩人和蘇格蘭評論家》。拜倫這首諷刺長詩,行與行之間涇渭分明,準確無誤,顯示出他高超的詩才。在內容上這首詩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冷嘲熱諷,無所顧忌,把當時許多的貴族詩人也放在詩內揶揄嘲弄了一番,酣暢淋漓,顯出他無畏的戰鬥精神。雖然詩沒有署名,但人們一看就知是拜倫的手筆。詩一出版,便遭到蘇格蘭評論家的嚴厲斥責,而且也引起了許多英格蘭詩人的非議,甚至連拜倫崇拜的當時的詩人托馬斯·穆爾和他的監護人卡萊爾勳爵,都對他發表的這首長詩大有微詞,甚至有人向他提出決鬥。國內輿論一片嘩然,都在集中火力攻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初出道的人。四周的人都向他射出憤怒之箭,他更想馬上出國,拋開眼前這紛爭的一切。

拜倫現在已經成年了,他出國前另一件事就是到上議院繼承他的議員席位。他給監護人卡萊爾寫信,請他去參加他接受議員席位的儀式。但卡萊爾隻冷冷地回了一封信,提出幾點忠告,並不想參加。1809年3月13日,拜倫獨自一人拖著不便的腿前往上議院去繼承自己的議員席位。他的家庭對他繼承議員席位無動於衷,漠然置之,沒有誰把這當成一個重要的日子,也沒有誰陪他前往議院。他就是這樣孑然一身地前往議院,形單影隻,落魄而孤單。

議長埃爾頓勳爵主持了儀式,在簡短的儀式就要結束時,議長離開座位,走到他麵前,伸出手來與他握手。拜倫笨拙地敬了個禮,手指尖幾乎都沒有碰到埃爾頓勳爵的手,這使議長頓覺臉上無光,十分生氣,回到了他的座位上。拜倫仍是漫不經心,幾分鍾後,他跑出了議院,他對達拉斯說:“要是我與他熱情握手的話,他就會把我看作他一派的人。可是,我與他們兩派都毫不相幹。我接受了議席,現在我要出國了。”

是的,得趕緊出國了,要辦的事情也辦完了。這時討債的人又來纏他了,他現在已欠債1.2萬鎊,他也想出國躲避開那些糾纏不休的債主,隻是苦於弄不到一筆出國的錢,因而遲遲未能動身。拜倫繼承的隻是一些不動產莊園領地。他讓他的律師漢森去弄一筆出國費用,實在不行就把領地羅奇代爾賣掉也在所不惜,隻是舍不得賣掉紐斯台德,他認為那是祖先留下來的最後一點痕跡,絕不能賣掉它。

這時,拜倫的母親眼看兒子要出國,要傾家蕩產,便積極為兒子想辦法。她的辦法就是讓兒子與一個鍾鳴鼎食之家的女繼承人結婚,她說:“除非煤礦能成金礦,要不然,他該用過去人們常用的辦法來挽救他的財產,那就是娶一位二三十萬鎊家產的女人……今年春天,他必須娶個闊女人,什麼婚姻戀愛啦,全是胡扯。”

拜倫對母親這個想法真是哭笑不得,他說:“我想,如果我娶了個金娃娃,或者,如果我一槍打穿自己的腦袋,那一切都了結了。這兩種辦法其實都差不多,用哪種辦法無關緊要。”

在這毫無頭緒的混亂日子裏,那4000鎊的出國費用卻意外地解決了。他劍橋時的朋友戴維斯、那個好賭的朋友,沉著冷靜,善於計算,常常穩操勝券,如今大贏特贏。聽說拜倫需要4000鎊,毫不費力就把這筆錢給送來了。他告訴拜倫,那點錢他不用一個晚上就能全部拿回。這令拜倫喜出望外。這時,霍布豪斯派人給拜倫送來信說,他要和拜倫一起出國旅行,兩人結伴而行,更是令人高興。

拜倫出發前,把劍橋大學時的幾個朋友邀請到紐斯台德來聚會。1809年5月,馬修斯和霍布豪斯來到了紐斯台德,他們在那兒盡情地樂了好幾天。他們在莊園樹底下練習手槍射擊,他們有時難分勝負,但拜倫取勝的時候居多。早晨,他們起得都很晚,等到每個人都齊了再開飯。然後,或者讀書,或者擊劍,或者與拜倫養的那頭熊嬉耍,或者在湖上劃船。晚上七點或者八點用晚餐。這時他們把拜倫用骷髏製成的酒杯裝滿葡萄酒,在他們幾個人手中傳來傳去。這個骷髏酒杯是拜倫專門找諾丁漢一個珠寶商製作的。

現在,拜倫和霍布豪斯已決定6月份啟程,先到裏斯本,再從那兒出發,到馬耳他和東方去。拜倫離去前也沒有見到姐姐奧古絲塔,她已於1807年與一上校結婚,如今已生了個女孩。拜倫隻是臨走前給他姐姐寫了一封信:“你使我做了舅舅,為此我向你致以最衷心的感謝,這一次,我不計較男女,不過,下一回你必須生個男孩。兩年前,我已經把拜倫夫人攆走了,我不願將來再忍受她的桎梏。我很不幸,因為我認為自己並非天生邪惡。不過,我的心受盡了扭曲和蹂躪,現在已變得堅硬無比,硬得像蘇格蘭高地人的腳後跟一樣。”

拜倫寫出如此之信,實有原因。他最喜歡的親人、姐姐奧古絲塔,在拜倫的《英格蘭詩人和蘇格蘭評論家》問世時,竟站在那些反對拜倫的人一邊,指責拜倫太意氣用事,不分青紅皂白地諷刺嘲笑當時的有名詩人,如湖畔派著名詩人華茲華斯、騷塞等人。姐姐的批評使拜倫大為傷心,他不想去見她。

拜倫臨行前,請當時一位藝術高超的、畫小畫像的畫家把朋友們的肖像都繪下來,把它們收藏起來,隨身帶著上路,他對友誼總是一腔熱情。不過,這時卻有朋友使他失望。

動身前的一天,拜倫遇上了朋友德拉瓦勳爵,這使他喜出望外,興奮地迎上去,告訴他自己就要出國旅行了,請德拉瓦在這樣難得的珍貴的時刻與自己一起坐一會兒,喝杯茶,聊聊天。但德拉瓦東躲西藏、閃閃爍爍,說自己和母親及幾位婦人約好了要出去買帽子,不能相陪。這種冷淡使拜倫萬分難過,德拉瓦為了陪幾個婦人買東西而拒絕在老朋友出國前一起聚談,何其令人傷心。他像雅典的泰門一樣,想要高聲大罵那變心人,痛罵他們的勢利和易變。這讓他出發前的時光蒙上了不快的陰影。

1809年6月26日,拜倫和霍布豪斯踏上了去裏斯本的旅途。拜倫的第一次出國旅行開始了,這次旅行的成果,是他的那篇長詩《恰爾德·哈羅德遊記》誕生了,這給他帶來了巨大的聲譽,使他一下子成了詩壇一顆最耀眼的明星,發出了萬丈光芒,使他的詩名傳遍了英國,傳遍了歐洲以至全世界。

拜倫和霍布豪斯的旅行,帶了一百支筆、兩加侖墨水和幾百卷白紙,拜倫還帶著老仆墨瑞·弗萊查和另一個莊稼人的兒子鮑勃。說起拜倫帶鮑勃同行,倒是一段趣聞。

那時,鮑勃跑來找拜倫說,自己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孤身一人,請拜倫把自己留在身邊。拜倫愉快地答應了,說:“你和我一樣,是一個沒有朋友的動物。”但鮑勃不同意,說拜倫至少有母親、姐姐和動物。看著他那認真的樣子,拜倫不禁大笑起來。

在茫茫的大海上,拜倫展開了信紙,他要給母親寫封信。要寫什麼呢,可真是一言難盡:“我一切稱心如意,我離開英國而無後悔之意,除了希望再來看看你和你目前的住宅外,我毫無重遊英國任何地方的願望,請相信我吧……”這些年來,母子二人間所經曆的一切又曆曆在目,隨著自己的遠離,恨慢慢地消隱,留下的隻有懷念、追悔與愛,拜倫思緒起伏,難以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