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抵達彼岸是意料中的事,此岸也充滿危機,向哪裏奔波都是迷茫。我體驗了再一次墜落,它還是跟女人有關。事發後,一切像一場遙遠的殘夢。
回到烏魯木齊後,我把各種賬目對劉小平都交代了一遍,把賬本就移交給了她。我說我要去跑幾個地方,爭取弄到更多的商品,石家莊和西安還在賠錢,今後的全部生意都算是我倆合作的,你把烏魯木齊市經營好了,這是我們的第一個根據地,你要忙不過來,可以請個助手。她說你放心吧,我等著你的好消息。
我買了一張打折的機票,回到了西安。
小祁把高喆的事處理得不錯,那些用來為鑽頭改頭換麵的自噴漆、塑料片字模以及其他刮削工具都擺在客廳的桌子上,旁邊還有一摞印製的鑽頭宣傳資料,小祁說是她找李河川老師幫高喆做的。我拿起一本看了一下,上麵除了圖片和各種技術參數外,還有一段廣告詞:恒克鑽頭不一般,一隻能打兩三千(米),又省時間又省錢,你說合算不合算。典型的高喆體嘛,我會意地笑了一下。小祁的穿著打扮比剛來時整齊多了,她還不停地打聽高喆在新疆的情況,我感覺到她和高喆的關係已經不一般,因為她有點不知道誰是她的老板了。
我問小祁,李河川老師最近怎麼樣啊?她說李老師受傷住院了。我說怎麼受的傷?她說抓壞人,報紙上天天登,李老師成英雄了。一邊說著,小祁遞給我一份報紙,果然有早報攝影記者李河川製暴受傷,某某領導到醫院慰問的消息。我看醫院的名稱,知道這家醫院就在南門外。在醫院門口我買了一個花籃,很容易就打聽到了河川的病房,他一個人住了一間,房間裏擺滿了鮮花。我在門口一出現他就看見了我,說你還給我帶花兒,我這裏都快成靈堂了。我說你是製暴英雄嘛,能不趕緊來巴結巴結!他說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知道我在這裏啊?我說全市人民都知道你受傷了,我能不知道嗎,你傷到哪了?到底怎麼樣啊?他說嗨,就是左膝蓋半月板被摔裂了,沒什麼大不了的,隻是現在還走不了路。我說那就好好養著吧,正好休息休息。他說休息個屁,我都快成公園裏的猴子了,每天都來很多所謂慰問的人,我還要一遍一遍說那些屁話,你來了就好了,反正離你那裏也近,你要天天來陪我聊天。我說好啊,我就天天來陪你修身養性吧。他會意地哈哈大笑。
我問他你到底怎麼受傷的,報紙上說的那麼玄乎。他說嗨,我不是剛調到攝影部任職嗎,我想盡快做出點成績,發現南門外有一個賭博騙錢的團夥,老是在那裏欺騙遊客和外地人,我們就聯合了附近的派出所準備打擊,但是他們好像在派出所門口有暗線,幾次我們準備好之後報了警,民警一出動他們就及時的散了,折騰了一周都沒有抓到這個新聞。那天我帶著幾個記者報警之後就在附近盯著他們,警察還沒來,眼看他們又要散去,我就帶著記者衝了上去,說不許動,我們是警察,他們還真傻眼了,一個個蹲在那裏,我們就抓緊拍照,這時他們才發現我們不是警察,是記者,就站起來要跑。我知道警察很快要到了,就上去摁住一個大個子,那家夥和我廝打起來,把我摔在花壇鐵欄杆上受的傷。我說最後人抓到了嗎?他說抓到了,那是一夥慣犯,這次都得給判了。
我說你怎麼又去攝影部了?他說這裏頭還有你的功勞呢。我說跟我有什麼關係啊?他說早報的攝影部老是疲軟,我們走三邊的攝影圖片老總印象很深,就把我調到了攝影部,我現在是攝影部主任。我說行啊,你也成攝影家了。
從下午我一直陪河川聊到了晚上,他老婆鄭春花來送晚飯,和我打過招呼,放下東西就走了。不一會兒,薇薇就鬼鬼祟祟地進來了。她看到我在,高興地打了我兩下說,老解,你怎麼也在啊。我說大老婆剛走你就來了,不怕撞上嗎?她說我看著她走了我才進來的,我還以為是誰在呢,原來是你,李咪和你聯係了嗎?我說聯係個屁,她他媽早成日本慰安婦了,還想得起我來,她跟你有聯係嗎?她說也沒有,這小賤人一出國就六親不認了。
我離開時,河川讓薇薇塞給我很多吃的東西,沒給他帶,反而帶走了不少。
第二天晚上,我又去看了河川,我簡單講了一下自己在新疆的情況,就問他物語軒的那個加盟店做得怎麼樣?他說牛哥不好好供貨,快支撐不住了。我說他為什麼不好好供貨啊?他說不是還欠他點貨款嗎,我最近手頭緊,你這個朋友有點不夠意思。我說,聽寒星兒說,他在北京的店做的很不錯,已經發展到好幾家了。他說是啊,他隻顧他自己唄。我怕河川又提起物語軒商標的事,就沒再接著往下說這個話題。前些天在新疆時我哥來電話說,公告期已結束,物語軒的商標已經批下來了,就在他那裏放著呢。
我最後一次去醫院看過河川,就離開了西安。我先去了一趟四川瀘州,那裏有一家生產辣椒醬的廠家一直在和我聯係,但是這個廠家規模太小,資金實力也不足,不能向新疆和河北大量供貨,隻同意先在西安試銷一下。離開瀘州,我又輾轉去了湖北的荊州,這個三國名城有一家冷飲店一直想做連鎖推廣,我看了看認為這種店季節性太強,意思不大,也沒興趣去看那些三國遺跡,隻待了一天就離開了。回華北油田路過鄭州時,我去了《銷售與市場》編輯部,見到了那個豐滿的女編輯,她除了告訴我又收到很多來信外,還說她們又出了一本《銷售與市場》的藍版姊妹刊,主要登載營銷和創業故事,她新近正式調到了那裏,問我有沒有這方麵的文章,她正想向我約稿呢。我說營銷和創業故事更好寫,我有時間了一定給你供幾篇稿子。
離開鄭州,我原計劃是去長春參加一個汽車配件交易會,路過北京需要停留一天,我不想去天蠍,那裏雖然是我一手創辦的,雖然我還是天蠍的股東,但那是我的一個傷心之地,我想起來心裏都一陣陣抽搐。我又去了寒星兒的店裏,沒想到這一次寒星兒對我非常冷淡,一直在忙自己的事,對我愛答不理的。我感覺沒有意思,出門正要離開,寒星兒追了出來,她瞪著我像不認識一樣說:我知道牛哥是個藝術家,沒有商業頭腦,我幾次勸他注冊商標他都不肯,我也知道這個商標有可能要丟掉,但我做夢也沒有想到是你搶注了我們的商標,我們是朋友啊,你怎麼能幹這種事?我說,寒星兒你聽我說,你也知道牛哥不在意這件事,我是和西安的李河川在搶物語軒的商標,我是為了保護你們,我一直想和牛哥合作,這你是知道的啊。她說,你這樣陰險,誰敢跟你合作呢。我說,寒星兒,你不要這樣說話,你有些事情可能不清楚,我勸過牛哥盡快注冊商標,他說我連營業執照都沒有,注什麼商標,你要覺得重要你注吧,可以說是他允許我注的。她憤怒地說,你幹了這種事,還要說謊,他既然讓你注了,為什麼還要我去注冊呢?我說,他可能是忘了,他真的說過,你可以問他。她說,你別說了,你走吧,我以後沒你這個朋友。
我悻悻地離開了寒星兒,走在北京的大街上。剛剛愛上這個城市,這個城市卻拋棄了我,我連個去的地方都沒有了。找了個賓館住下,明天要去長春,我趴在床上翻電話本,終於找到了江華家的電話。她從華北油田教育學院畢業回吉林油田後,我們隻有幾次電話聯係,這一晃十多年了從沒有見過麵,當年我與宋土土、金慧和江華可是三天兩頭要見麵,經常吃喝玩樂膩在一起的,不知道她怎麼樣了。長春離吉林油田很近,這次能不能見見她呢?有一次我和金慧在新疆吃完晚飯想起了江華,我不加思索地就把電話打了過去,沒想到是一個男人接的,說是她的丈夫。我說我們是她的同學,讓她接電話好嗎?他冷冷地說什麼時間了,有事不能白天打嗎。我說這不剛吃過晚飯嗎。他生氣地說什麼剛吃過晚飯,你看看幾點了。我一看手表,嚇了一跳,竟然是十一點半了。新疆的十一點隻相當於內地的九點,在天寒地凍的東北,十一點半應該算是深夜了。
那次之後我就沒敢再跟江華聯係,今天我把電話又打了過去,正好是她接的。我說了我是誰,也說了明天要去長春。江華高興地說好啊好啊,我去長春看你。她還告訴了我一個手機號碼,讓我別再往家裏打電話。放下電話,我惡劣的心情終於有點好轉,見見江華也不錯,她現在還那麼漂亮嗎!
長春的汽車配件會熱鬧異常,但是江華並沒能來看我。她給我打了個電話,說她工作太忙,實在離不開。其實我知道,可能是她丈夫不讓她出來,他對她的同學沒什麼好印象,尤其是男同學。跟我聯係過的幾家配件企業的老板,在會上雖然跟我相處的很不錯,還爭著請我吃飯,但是說到區域銷售代理,他們總是要求我墊資和承諾銷量。缺少資金是我的軟肋和短板,我無法說服他們,參加這次交易會對我來說,其實是一次失敗的活動。
這一圈外出用了半個多月的時間,也耗掉了我不少旅費。長春的會結束之後,我返回了石家莊,有一家用玉米澱粉製作快餐盒的企業,一直在和我討論營銷的事。這個產品最大的優勢是可降解,是取代泡沫塑料快餐盒的環保產品,也是一家得到政府表彰和支持的新技術企業,但是因為生產成本高,售價明顯高於傳統快餐盒。因為非環保快餐盒不能在市場上被真正禁止和杜絕,這個新技術產品的銷售一直是個問題。他們在庫房裏積壓了大量的產品,再不售出就接近降解期了,所以他們同意我在新疆代銷。談好代理的細節後,他們通過物流向新疆發出了一百大箱快餐盒。
辦完石家莊的事,我沒有回家就又返回了西安。因為我這次出來,隻找到快餐盒這樣一個毫無把握的產品,也沒能解決西安和石家莊無產品可做的問題,我對這個結果是不能滿意的,我要回西安好好反省一下,好像隻有在西安才能讓自己冷靜下來,才能客觀理性地思考,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想待在西安。我在西安也可以繼續尋找項目和產品,可以再趕寫幾篇專欄文章,還有那些讀者來信,也許那裏麵還有機會。
我又去看了李河川,他已經出院了,正在家裏休養。我還是第一次去河川家,通完電話後,他老婆鄭春花去大院門口接的我。在她陪著我往家走的路上,竟然碰見了一個每年都在春晚上出現的西安大名人,我正驚訝於人們怎麼沒有發現他,鄭春花卻平靜地和他說起話來。她說郭大哥你回來啦?那名人說噢噢,回來了,昨晚才到的家,是春花妹妹啊。鄭春花突然神秘地問那名人,郭大哥,您知道洪林跟誰幹嗎?名人說不知道,跟誰幹呢?她說跟河川。名人說是嗎,看來河川混得不錯啊!鄭春花緊接著又神秘地問,郭大哥,您知道河川跟誰幹哩嗎?那個名人被這說相聲一樣的對話逗樂了,用西安話說不知道,河川跟誰幹啊?鄭春花用滿臉幸福的表情得意地說:河川跟我幹!那個名人聽了這個長長的包袱,高興地哈哈大笑,說好啊好啊,我還真不知道你和河川成一家人了,春花妹妹,你才該去上春晚啊。一邊說著,揮揮手慢慢走遠了。我也被河川媳婦的表演深深吸引了,就問她,嫂子你怎麼和他那麼熟呢?她說,他家就在這個院裏,他就在這個院裏長大的。我說洪林是誰啊?她說是郭大哥的內弟,現在在報社跟著河川跑哩。鄭編輯做事說話真是古靈精怪,聰明透頂,我領教過她的狡猾,看來河川還真是遇上對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