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茲:“不能這麼看,我要正式告誡你,在你倆的夫妻關係上,你要緩和。她靠近你,你就不要再疏遠她了,這是霸王發展戰略上的需要,明白?”
高新浪慘然一笑:“明白,明白!”
3
晚霞下的雁窩島農場絢麗迷茫中隱藏一種讓人感到神奇的色彩。
邱菊推開門,把牛紅送到門口,牛紅很自然地瞧瞧左右,轉身麵對邱菊,小聲地說:“菊姐,我們要做好這件事,還得注意兩個關鍵人物。”
邱菊:“你說,哪兩個關鍵人物?”
牛紅把嘴貼到邱菊的耳朵上:“一個是楊小雪。”
邱菊一皺眉:“小雪?她怎麼會這麼重要?”
牛紅聲音放到能聽到的最低限度:“小雪的家庭農場規模大,賒給浸油廠的豆子多,她要是帶頭起刺兒要賬,那不呼地一下子就把大夥兒給帶起來了嘛!”
邱菊點點頭:“那個是誰?”
牛紅顯得更加詭秘了:“小雪的爸爸--楊堅石。”
邱菊不解:“老楊頭都退休這些年了,就是好管點兒事兒,有時候提點建議,連我家思來都不聽他的,他有什麼重要的呀?”
牛紅埋怨說:“邱菊姐呀,真不愧說你是個直心眼的人。你想呀,這北大荒是老楊頭他們那茬複轉官兵開發出來的,油廠是他們建的,要是浸油廠破產黃攤,北大荒人那勁兒你還不知道,他心裏能好受嘛。他們要是出來整事兒,你可千萬打聽著點兒告訴我……”
邱菊擔心了:“紅妹子,咱們這麼一整,雁窩島農場能不能亂套呀?”
牛紅一下子放大聲音:“不這麼整才亂套呢。偉人不是說過嘛,天下大亂,達到天下大治。”
牛紅邁出步,又回頭囑咐說:“菊姐,鬧假離婚的事情你可不能變卦呀,要裝得像真的一樣,要一鬧到底!”
邱菊嗓子有點哽噎地說:“我怕……”
牛紅不高興了,搶白道:“怕什麼,你總是怕這怕那。他在外麵是場長,在家還是場長呀。自己家老爺們兒有什麼怕的,想怎麼鬧就怎麼鬧嘛。你看,現在家家戶戶,哪家不是老娘們兒說了算。誰像你這麼窩窩囊囊……你怕的時候,想想白花花的四十萬老頭票,就有底氣了。”
邱菊笑著點了點頭:“好,我掂量著辦吧。”
牛紅帶氣地說:“掂量什麼呀。菊姐我告訴你呀,咬定青山不放鬆,不管東西南北中……”
倆人握握手,牛紅向車走去,邱菊還站在門口,瞧著牛紅的背影兒發呆。
牛紅取出車鑰匙,拉開車門,把小背包往旁座上一放,棗紅色的小轎車一溜風似的疾駛而去。
4
牛紅說得不錯,楊堅石確實是雁窩島農場一個重要人物,特別是這浸油廠是他花費了很大精力建設成的,雖說退休了,他仍然看成是他的眼珠子一樣。
小雪的媽媽過世早,小雪三十出頭還沒有嫁人。
客廳裏,小雪正煩躁地拿著電視遙控器,換了一個頻道又一個頻道,最後關閉了電視。她走到櫥櫃旁邊坐著邊說:“爸,我把豆漿給你泡上了。”
楊堅石在衛生間洗臉:“知道了。小雪,草根哪兒去了?怎麼還不回來。”
小雪拿著抹布一邊擦滴在桌子上的水一邊說:“他說去打聽打聽魏場長短款的事情有信兒沒有。”
楊堅石說:“這個魏思來,跑什麼呢?幹什麼就是幹什麼去了,還不上豆款和鄉親們解釋解釋不就完了。”
小雪:“就是嘛。”
楊堅石走出衛生間,坐下喝豆漿。
小雪說:“爸,鮮奶、豆奶粉都比這豆漿營養高,換換樣吧?”
楊堅石坐在椅子上喝一口說:“不換,我喝著咱雁窩島這原汁原味的豆漿有滋味。一天不喝就覺得肚子裏少了啥!”
他喝著,香香地品味著,一氣喝完了,去廚房洗杯子去了。
這時,邱菊風風火火地進來了。
小雪走上前去:“嫂子,你咋這麼閑著?”
邱菊玩笑地說:“人不都是嫌貧愛富嘛,今天,嫂子來串個門兒,攀攀你家這棵高枝兒!”
楊堅石正在洗杯子,側耳一聽是邱菊又洗上了。
小雪笑笑:“嫂子就是會奉承人。”
邱菊瞧瞧屋裏擺設好沒條理,說:“小雪,在門口瞧,你家肯定是小康戶,肯定富富裕裕,利利索索,進屋就覺得不對勁兒。”
小雪問:“怎麼不對勁兒?”
邱菊:“一看擺設都這麼現代,大彩電,大沙發,可是,沒個家庭的熱乎勁兒。你說你們爺倆兒,都這麼拿拿捏捏的,老的不娶小的不嫁。草根那小夥子不錯,就嫁了吧……”
楊堅石漱完口,本來想出來答茬,一聽這話,側耳聽了起來。
小雪不好意思地說:“嫂子,你說什麼呢。”
邱菊嗔怪道:“說什麼,嫂子就說你呢,還有,夏醫生和你老爸,反正就那麼回事兒。你老爸不好開口,你倒給他張羅張羅呀。”邱菊說完,特意瞧了瞧牆上小雪已故媽媽的放大照片。
楊堅石推開廚房門:“邱菊,又在亂說什麼呢?”
邱菊難為情地說:“喲,大叔在家呢?”
楊堅石用毛巾擦著手走出來。
小雪急忙把話岔開:“嫂子,魏場長籌集款的事兒有消息沒有?”
邱菊像是要幹一番大事情的樣子,一反常態,不讓而坐:“有消息沒消息能怎麼的,反正我知道是沒弄到錢。”
小雪瞪著一雙美麗動人的大眼睛:“七天還豆款,這是魏場長誇大口許了願的,到時候說話不算數,職工們可是不會讓勁兒的呀。”
邱菊變得慢條斯理:“這個,我可以理解,誰家的東西賒出去要不來錢不上火呀。再說,那是太陽底下汗珠子掉在地上摔八瓣的血汗錢呀。”
小雪噓口氣:“嫂子倒是挺理解我們大夥兒的,你給魏場長吹吹風,七天還款可不能拉鬆套呀。”
邱菊說:“小雪,我家思來那個人,你還不知道,隻要身上有一點勁兒能把套拉直,他也不會鬆的。這麼一整,顧不了他們事兒。這麼一想。我這外貿公司經理也成個愁了,過去指望收大豆出口日本,沒資金也收不動了……”
小雪瞧著邱菊說:“嫂子,你知道,豆款不給我,我手頭也挺緊的……”
邱菊笑笑:“小雪,看你想哪去了,我不是來和你借錢,是給大夥兒攬了筆好買賣,你有主意,見過世麵,先和你商量商量。”
這些年,小雪隻顧種田,對做買賣不感興趣,盡管邱菊那麼興奮,她顯得很淡然,問:“嫂子,什麼好買賣把你樂成這個樣子?”
邱菊拿出賣關子的口氣:“要說呀,像是一抬頭就能接住天上掉下來的夾肉燒餅。小雪,你不是還有些正上場的大豆嗎?我找的這個客戶一手錢,一手貨,一斤比交給浸油廠還多三分錢。”
小雪覺得蹊蹺:“哪裏的客戶?”
邱菊說:“我一說你肯定知道,就是高新浪和美國人在臨海市合開的那個霸王公司。”
小雪:“聽說他們很有實力。”
邱菊:“那是了。小雪,這不老場長也在這裏,你算算還能打多少豆子,就都賣給人家霸王算了,到哪找這麼好的便宜去呀!”
楊堅石耐不住了,忽地站起來:“霸王!霸王!我一聽就心煩,你是不是得人家好處了!今天豆子這麼難收,你胳膊肘子往外拐,虧你丈夫還是場長,對勁兒嗎?小雪,不興這麼幹呀。”
小雪見邱菊尷尬難堪,打圓場說:“爸,邱菊嫂說得也很實際呀。現在是市場經濟了,買賣自由,再說都等著這點錢安排明年的事兒呢。”
楊堅石仍毫不留情:“哎呀,我告訴你們吧,農場欠不黃大家這點豆款。你們算算,打我當場長到現在,咱們公家欠黃過誰的錢?!早晚能給,邱菊你沒事兒別在這裏磨牙了,快回去把魏思來找回來,我和他一起給鄉親們說說,大家會理解的!”
邱菊歎口氣走了,在門口和邊走邊進屋的草根差點兒撞個滿懷。
草根邊看著信進了屋,頭不抬,眼不眨,腳不停。
小雪猜著問:“你爸爸媽媽來信了?”
草根邊看著信點點頭。
楊堅石也在一旁插話問:“草根,你爸爸媽媽都好吧?”
草根把信往兜裏一揣說:“好是好,老場長,可能人老了都這樣吧。你說,我爸爸媽媽也不怕累心眼子,來信就是這一套。”
小雪從脖子上扯下那條雪花白紗巾邊往衣架上掛邊問:“還是說你這個大學生在我的家庭農場打工不體麵?”
草根搖搖頭:“這事兒不說了,知道你們給的工資不少,待我也好,說我比在國營企業幹待遇還高。”
楊堅石不解地問:“那說什麼呢?”
草根裝出一副急躁的樣子,又顯出自然的樣子,瞧瞧小雪,又瞧瞧楊堅石,不以為然地說:“差不多兩天、三天就是一封信,沒別的嘮,就是一個主題,對象、對象,逼著我找對象……前幾天給我郵來一張姑娘的照片,我沒回信,可能猜想我沒看中,讓我回去,又給我介紹了一個。”
楊堅石瞧瞧小雪,轉過臉:“還怨你爸爸媽媽著急,你想想,你都多大了……”他說著轉身走了,到門口又轉過頭來,氣哼哼地說:“小雪,還有你!”
小雪追到門口:“爸,就光喝一杯豆漿呀,吃飯呀。”
楊堅石倒背起手,頭也不回地說:“我讓你們氣都氣飽了!”
小雪回到屋裏,衝著草根說:“草根,以後當著我爸爸的麵,別哪壺不開提哪壺,他們那一代人對咱們年輕人的事情根本就不懂。”
草根收起信:“是,又是我惹的禍。”
小雪試探:“你回去嗎?”
草根瞧著小雪笑著搖搖頭。
小雪:“那就給爸爸媽媽寫封信好好說說。喂,草根,油廠那邊欠款的事情有消息嗎?”
草根不眨眼地瞧著小雪說:“你說急不急人吧,魏場長還是不見人影,職工們都火得棱的。我看呀,弄不好,要出事兒。”
小雪問:“能出什麼事兒?”
草根噓口氣說:“現在的職工可不像吃大鍋飯的時候了,瞧大夥兒那個情緒呀,那可就說不準了。”
小雪說:“草根,咱們可得慎重點兒,不能和他們瞎摻和。”
草根點點頭:“那當然了,聽你的!”
5
農場辦公樓安臥於夕陽的金輝裏。黨委、行政、工會、武裝部等幾塊大牌子向人們提示著他們固有的威嚴。而一處處斑駁脫落的牆麵又無不尷尬地承認著自己輝煌的曆史,感歎似乎已經成為過去。
一輛吉普車自甘失落地龜縮於大樓的一角。
車門小心翼翼地開了,從車內走下魏思來。他機警地望望四周,急匆匆地進了大樓。樓內空蕩蕩,靜悄悄,他碎步小跑著向右拐,走到掛有“場長辦公室”牌子的最把頭的一個門,取出鑰匙打開門,回身便急速地“砰”地關上了。他並沒有發現,一個小個子中年人正在一樓窗外偷偷地踮著腳向辦公室裏張望,注意著他的每一個行動,他隻知道這豆款還不上,職工們會很有意見,並沒有想象到群眾的情緒會這麼激烈。
浸油廠大門關著,前來索要豆款的人越聚集越多,幾乎每個人都在不停地議論著,亂嚷嚷著。
焦永順站在鐵門口旁一個石墩子上大聲喊著:“大家靜了,靜了,聽我說--”
高新潮不等焦永順把話說完就搶話說:“行啦,行啦,找不著魏場長,你說啥也是白說!”
眾人七嘴八舌地越嚷越激烈:“焦廠長,告訴你,找不著魏場長就得找你!”“沒有錢給退豆子。”“光退豆子不行,還得給損失費!”……
這時,那個扒窗戶的小個子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來,指著辦公大樓方向:“魏……魏場長進……進辦公室了!”
高新潮一聽呼呼地朝辦公樓跑去,其他人如潮水般緊緊簇擁在他身後跑著。
魏思來滿頭大汗,在文件櫃前亂翻著,最後找出一份文件和一本稿紙。坐在辦公桌前,打開台燈剛要寫什麼,隨著雜亂的腳步聲、嘈雜聲,緊接著傳來了“砰砰砰”的敲門聲。
嚷嚷聲、敲門聲裏摻雜著叫喊聲:“開門!開門!”
嚷嚷聲越來越大。魏思來一聽不妙,緊忙揣起文件,走到窗下哈腰打開擋暖氣的百葉窗,貓腰鑽進去又擋好百葉窗。原來,這個能鑽出去溜之乎也的把戲,還是魏思來前年時搞的。那時候,隻要一上班,工商、稅務、銀行,不是來催稅要費,就是來催還貸款,又不能不上班,他就想出了這個既能維持上班,又可以在被堵在辦公室時,很方便地逃走的辦法,這個秘密還很少有人知道。
場長辦公室門口,要豆款的人越來越多。
收發室老劉頭氣哼哼地走來,指著高新潮怒斥:“高新潮呀,我說魏場長不在就是不在,你就是領著大夥兒把門敲零碎了,也敲不出魏場長來呀!”
高新潮擠出人群,衝著老頭大喊:“我說老劉頭,要是你家的錢泡了湯你不心疼呀。你就拿鑰匙開門吧,我們有人眼瞅著魏場長進了他辦公室了!”
老劉頭叫號:“高新潮,我知道,你小子就是能起刺兒,要是魏場長不在辦公室,怎麼辦?”
那小個子說:“要是不在,我是狗娘養的!”
高新潮氣勢洶洶地說:“老劉頭,我也是狗娘養的!”
老劉頭用鑰匙打開門,高新潮等呼地衝進去看,頓時傻眼了:門打開了,辦公室裏空空的。
老劉頭說:“高新潮,狗娘養的吧?”
高新潮一把拽出小個子:“他媽個巴子的,你小子是不是嘩眾取寵呀?!瞎了狗眼了!”
小個子吃驚地咧咧嘴,用哭嘰嘰的腔調說:“他媽的,可真是活見鬼了。我眼瞅著魏場長進的樓,從窗戶裏看著他開門進的這個辦公室呀!”
高新潮消了點火:“那你就是看花眼了吧?”
小個子瞪大眼珠子:“我又不七老八十,看什麼花眼。”
旁邊一個胖子職工說:“高隊長,我看哪,咱們不能這麼箍成堆兒找了。從現在開始,兵分幾路分頭找,就是上天人地也要把他魏思來摳出來,逼著他還錢!”
高新潮喘口粗氣,緊握拳頭,使勁敲著辦公桌怒喊:“魏思來呀魏思來,你說你缺不缺德呀,你有種跑什麼呀?該怎麼的,你倒有個話呀!”
小個子眼睛一眯縫,苦笑笑:“他娘的,這場長當到怕老百姓這份兒上,也就夠一說了!找!”
許言和基建公司的經理暴跳地來了一句:“就是呀。你看看,人家我大哥當場長的小興安農場,紅紅火火;再看看咱雁窩島。我看哪,這個場長是他媽快當到頭了!咱們給上級寫信,要求撤了他!”
高新潮指著許言:“你少廢話,撤也得讓他想法把豆款還上!現在有些當官的,你知不知道,他一撤,要是後來人不給他擦屁股怎麼辦?”
許言一下子癟茄子了。
高新潮一揮手,大喊:“走,找去!反正他上不了天,入不了地,鑽進什麼窟窿也要把他摳出來!”
他們哪裏知道,魏思來在牆洞裏推開木板製的一小片假磚牆貓腰鑽出來以後,迅速地擋好牆,上了等候他的吉普車,急促地催司機說:“快,快去局裏!”
魏思來乘坐的吉普車很快上了沙石大道疾馳起來,與此同時,雁窩島這片林網化豐腴的土地上,一台台大馬力拖拉機牽引著一台台聯合收割機像巡洋艦似的收割大豆。
那巨大的割刀刷刷地把豆秸割倒後,通過傳送帶進入了脫粒倉,金亮的大豆像一條美麗的飄帶從脫穀機中嘩嘩流進了接鬥的東風大卡車裏。
小雪站在接鬥的卡車上,輕風吹拂著烏黑的秀發,吹拂著那條係在脖子上的雪花紗巾,嘩嘩淌下的大豆把她的腿漸漸地埋深。她擦一把汗伸手接過一把流淌下的大豆,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駕駛員回過頭:“小雪,我們有機戶就願意給你這樣的大戶家庭農場幹活兒,不欠賬不說,還大方。”
小雪一笑:“王師傅,明年我就自己買收割機了,你幫幫忙,幫我聘個駕駛員,你給帶一帶,怎麼樣?”
駕駛員爽朗地回答:“沒問題,有你們對草根那麼好,誰都願意到你們家來!”
小雪笑笑:“王師傅,你就是會說話!”倆人說話的空兒,收割機已經駛到了地頭路邊。
收割機駛到地頭的時候,牛紅駕駛的棗紅色小轎車也到了地頭的路邊上。小雪一抬頭見牛紅走下了車,擺擺手,下了收割機,熱情地先開了口:“紅姨,什麼時候回來的?”
牛紅笑盈盈地回答:“今天剛到。”
小雪問:“要回老家八隊看看去?”
牛紅回答:“不,去小興安農場看看。”
小雪漫不經心地問:“又要做買賣?”
牛紅也漫不經心地回答:“什麼買賣,我看,你掙錢掙的,可真成買賣腦瓜子了!”說完笑,“有點兒閑事兒。”
小雪問得漫不經心,牛紅那漫不經心卻是裝出來的,這點,小雪是無論如何也發現不了。而小雪這一問,牛紅有點兒心驚,不時注意打量著小雪,因為她一介入這件事,就沒少打小雪的主意。
小雪扯起牛紅的一隻胳膊,打量牛紅的穿戴,瞧瞧小轎車:“紅姨,真是名不虛傳,你真的成了城裏的富婆了。”
牛紅:“嗨,還不是借你新浪叔的光,不說這個。小雪,你可是靠自己的本事辦家庭農場成了百萬富翁了,我真佩服你。”
小雪搖搖頭:“哪裏呀,聽社會上這麼瞎傳,還不是靠東借點兒,西借點兒,湊合著辦起這個家庭農場,這你知道,種地掙錢不像你們在城裏掙錢那麼容易。這兩年浸油廠不景氣,這不,賒了豆子又不兌現錢……”
牛紅急忙截話:“小雪,我們霸王價錢好不說,還是一手錢一手貨,我正是來聯係收豆子的事情,你還有多少豆子就賣給我吧?”
小雪鬆開手,搖搖頭:“邱菊嫂子和我說了,恐怕不行。別說我爸爸死活反對,再說,局裏有話,今年大豆市場緊俏,價格差上差下的還是要盡量交給自己的加工企業。”
牛紅:“哎呀,都什麼年代了,還搞這種封建式的自我保護……”
小雪侃侃有辭:“這件事情,起先我和你看法一樣,後來和我老爸辯論了幾次,我覺得,我老爸說得也有一定道理……”
牛紅一撇嘴:“什麼道理!歪理吧?坑老百姓的理吧?”
小雪:“話不能這麼說。眼下,咱們雁窩島農場正在深化改革,由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軌。改革,國家需要投入成本,集體和個人也要投入成本,隻有國家、集體、個人一起努力,才能……”
牛紅不耐煩地打斷小雪的話:“行了,行了,小雪,別給我講這大道理了,我一聽這話就頭發多……”
小雪:“沒那麼嚴重吧?”
忽然間,遠處傳來喊聲:“小--雪--姐,小--雪--姐--”
小雪扭頭一看,是草根飛似的跑了來。
牛紅神秘兮兮地問:“那是誰?”
小雪回答:“我家庭農場的技術員,也是長期職工。”
牛紅拖著嗓音:“噢--,我還以為是你對象呢!”
小雪不好意思地側側腦袋,瞧了瞧遠方的天空。
牛紅問:“小雪,還沒有對象吧?”
小雪搖搖頭。
牛紅嗔怪又惋惜地:“就怪你呀。當年在大學念書的時候,那個許諾是老師就老師唄,他那麼喜歡你,聽說你也有那個意思,讓你爸爸那麼一擋,你就蔫退了。你瞧人家那個許諾,後來到咱北大荒掛職鍛煉兩年,就當上了小興安農場的場長。這陣子算算,當場長都五六年了,你說你後不後悔……”
小雪裝作沒聽見,瞧著草根跑來。
“可能你聽說,”牛紅說,“那個叫麥芒的後勤老師跟了許諾,照你可差遠了,論臉蛋、論才氣,都不行,還那麼潑。”
小雪想打聽又裝出漫不經心的樣子說:“紅姨,聽說,人家不是過得也挺好的嘛。”
牛紅儼然否定:“好什麼好。那個麥芒母老虎似的,就抓住人家許諾當官怕影響不好不惹她。她呢,三天不找茬鬧事兒,兩天準早早的。真是好郎無好妻,白瞎許諾這條漢子啦。”
小雪奇怪地:“紅姨,你怎麼什麼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