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這些天,讓那些小廠長們鬧了幾回,艾爾茲一直焦慮不安,真擔心弄出事兒來承受不了,他正在屋裏來回踱著步。牛紅走進來說:“董事長,我問了,那些小廠長找到了省裏,省裏也沒答複出什麼好辦法來。”
艾爾茲突然精神為之一振,哈哈一笑。
牛紅又說:“你這一招太好了,讓他們找麥芒,現在麥芒還顧不了自己,聽說那幫人又去找許諾去了。”
“怎麼?”艾爾茲突然又變得嚴謹起來,“噢,找許諾去了?”
牛紅不解地回答:“是。”
艾爾茲急忙問:“許諾怎麼說?”
“哎呀--”牛紅說,“合同麵前也是幹瞪眼!”
艾爾茲一聽許諾沒什麼措施,鬆口氣說:“別看許諾不太在乎我,我倒是有點佩服他。不過,我最擔心的就是他插手。”
牛紅得意地說:“董事長,他許諾的手就是伸得再長,也插不進我們的褲兜裏呀!”
艾爾茲哈哈一笑:“那當然,就是插,恐怕也插不出名堂來,到那時候,我們就贏定了!再有半個月,期貨合同日期一到,他們買,我們大賺;他們不買,我們就幹賺那百分之三十的定金……你的紅利一到手,高總那點股份可就不在你話下了。”
牛紅獻媚地說:“還不多虧董事長。”
倆人正說著,海斯特推門進來了:“爸爸!”
艾爾茲感到很突然:“海斯特,你什麼時候來的?”
海斯特說:“剛下飛機趕來的嘛!”
艾爾茲責怪地說:“怎麼不打個招呼就回來了?”
海斯特說:“我心裏煩躁,臨時動意買票上了飛機。”
“你一定要好好做功課。”艾爾茲說,“什麼事情讓你煩躁?總不能耽誤功課吧!”
海斯特難為情地說:“爸爸,我的自尊心簡直是受到了最大的挫傷。”
牛紅在旁邊自言自語地說:“海斯特--”
艾爾茲說:“噢,爸爸忘記給你介紹了,”艾爾茲指著牛紅對海斯特說,“這是霸王集團的牛副總。”
海斯特很禮貌地麵向牛紅:“你好!”
牛紅顯得很殷勤:“你好!海斯特,我聽你爸爸說過,你聰明、有抱負,什麼事情還能挫傷著你呀?”
海斯特麵向艾爾茲:“爸爸,我在大學裏看中了一位中國姑娘,她就是不肯回答我。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噢,這麼回事兒呀。”牛紅說,“海斯特,中國姑娘不像你們美國姑娘那麼大方,不回答不一定就是不同意,她要是知道你是霸王集團董事長的兒子,不同意?還不樂瘋了呀!”
海斯特悶悶不樂的樣子:“我說了,她知道。”
牛紅問:“那姑娘知道你爸爸是這麼大的老板?”
海斯特點點頭:“知道。”
牛紅不太相信:“世界上還有這麼昂貴的姑娘,是銀的還是金的!和你逗情,裝吧?”
艾爾茲說:“海斯特,我們美國漂亮、聰明的女孩很多很多,你為什麼非要追中國姑娘呢?”
海斯特說:“爸爸,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看見這位姑娘就傾心得不得了,漂亮、聰明--真有東方美女的韻味兒!”
牛紅問:“這位姑娘是什麼地方的?”
海斯特回答:“說是北大荒的。”
牛紅一愣:“北大荒的?北大荒還有這麼值錢的姑娘?我來做工作,這姑娘叫什麼名字?”
海斯特回答說:“叫許小靚。”
牛紅吃了一驚:“哎--呀,你怎麼偏偏看上她呢?”
艾爾茲忙問:“牛副總,什麼意思?”
“嗨--”牛紅說,“那是許諾的女兒。”
艾爾茲問:“這麼說也是麥芒的女兒?”
“是倒是,”牛紅說,“麥芒是一隻下完蛋不抱窩的老母雞,這姑娘從小在許諾的弟弟家長大。再說,麥芒已經和我們成冤家了,小靚連媽都不叫呢,冤家難成親家呀。”
艾爾茲搖搖頭:“我想想,讓我想想,市場上你輸我贏是常事,怎麼是冤家呢?越是這樣的事情做成了越有意思。”
海斯特問:“爸爸,你這是什麼意思呀?”
艾爾茲說:“有時間,爸爸會和你細說的。”
海斯特提出的問題,這倒引起艾爾茲久遠又久遠的理想。他支走了牛紅,領著兒子海斯特走進機器轟鳴的車間,指畫著講解著。機器聲大,壓過了倆人講話的聲音。海斯特根本沒有聽進去他在講什麼,腦子裏還在翻騰著小靚漂亮瀟灑的身影和美麗的臉蛋兒。艾爾茲領著海斯特進了成品包裝車間,拿起一瓶透明的卵磷脂,說:“這個美妙的東西在中國市場上一定很受青睞,中國人去美國旅遊回來時都買一些,用它作為贈送親友的最好禮物。”
海斯特接過來說:“爸爸,你太有戰略眼光了,在中國投資建立大豆加工廠,肯定會賺許多許多錢的。”
艾爾茲笑著點點頭:“有沒有戰略眼光,正是一個大商人還是一個小商人的區別所在。”他說著又拿起一桶精煉油說,“這種精煉油在中國的城市打開市場,隻是個時間問題了。”
海斯特知道了爸爸的用心,情緒好一些了:“爸爸總是對自己的事業充滿信心。”
艾爾茲說:“信心--我的孩子,它永遠是力量的源泉!你在美國已經有碩士學位了,我又讓你來中國留學,就是為了讓你精通漢語,了解中國國情,培育起自己的戰略眼光,將來好以十足的信心繼承爸爸的產業。上帝總是眷顧那些有準備的頭腦,懂嗎,海斯特?”
海斯特說:“懂,爸爸,我一定想法約許小靚來看看。”
艾爾茲說:“海斯特,我現在和你說的是事業,你怎麼總是小靚小靚的!”
海斯特:“爸爸,你不懂!”
天漸漸黑了下來,北方秋夜已經有些涼意了。牛紅從艾爾茲那裏回到宿舍,關上窗戶,吃了點零食,衝了衝澡,穿上睡衣往沙發上一坐,正準備看電視,高新浪抱著行李推門走了進來。
牛紅斜眼看著高新浪,帶有責備的口氣:“誰讓你來了?”
高新浪寒酸地笑笑:“夫人,我讓你搬到我那裏住,你又不肯去,我就隻好來了。”
牛紅問:“這麼說,我還屈尊你了?是不?!”
高新浪嬉皮笑臉地說:“老夫老妻的,什麼屈尊不屈尊,隻要夫人你高興,咱們能賺錢,我給你提褲子,擦皮鞋,端尿盆兒,怎麼都行。”
“哼--”牛紅用鼻子哼了一聲,“不是你想甩我牛紅的時候了,把你被子搬到沙發上吧。”
高新浪問:“夫人,什麼意思呀?”
牛紅說:“我問你,這些年,我幾次說要來這裏,你怎麼連個冷屁都不放呢?”
高新浪嬉皮笑臉地說:“我不是想等混出個人樣兒了再接你嗎!”
牛紅怒斥一聲:“住嘴!別在那裏給我花言巧語的。”
高新浪說:“真的,夫人,我可以對天起誓。”
牛紅發威地說:“高新浪,你說實話,要是有半點假話立刻給我搬著行李出去!”
高新浪眨眨眼:“來,夫人息怒,你坐下,你讓我說什麼吧?”
高新浪有點膽膽戰戰地坐到了沙發上。牛紅瞪高新浪一眼:“不知道就別說了!”
高新浪小心翼翼的樣子:“知道,知道,我,我……”
牛紅一瞪眼:“你我,我什麼,你--”
高新浪說:“我覺得,我夫人精明能幹,我堂堂男子漢,非得混出個人樣兒來,再把你接來……”
牛紅質問:“你說,你為什麼找‘二奶’。”
高新浪難為情地說:“夫人,你說,你也不能生孩子,我總不能絕後呀……”
牛紅說:“姓高的,是地不長莊稼還是種子不能發芽,我還沒搞清楚呢……”
高新浪說:“我……”
牛紅威脅說:“姓高的,我告訴你,你別以為我是熊包,我本想告你個重婚罪,要不,也鬧你個沒臉見人!”
高新浪一下子跪在牛紅麵前:“夫人,就是地裏能長莊稼,我是想讓她給我們生個孩子!你不就省事了嗎?”
“你這個不是人的東西,不要強詞奪理--”牛紅啪地一拍茶幾,“住口,誰和你是我們?”
“哎呀,那能和誰呀--”高新浪說,“夫人,你唄。”
牛紅閉閉眼又睜開:“這麼說,你還是不想和我離婚?”
高新浪說:“那當然了,夫人精明能幹、漂亮,誰能比呀!”
牛紅問:“你說,你那‘二奶’怎麼辦?”
高新浪很幹脆地說:“生了孩子,養大一點兒,我就踹她!”
牛紅問:“真的?要是她也不能生呢?”
高新浪說:“能,能--生--”
牛紅問:“你怎麼知道能生?”
高新浪說:“她已經懷孕了。”
牛紅問:“什麼時候生?”
高新浪回答:“下--下個月。”
牛紅用手指使勁點一下高新浪的腦門:“你這個東西呀!都讓我唬出來了。”
高新浪大吃一驚的樣子:“啊?你是詐我呀!”
“呸!”牛紅不屑一顧的樣子,“管他詐不詐,有這事就行!”
牛紅接著說:“要想不離婚,必須答應我兩個條件。”
高新浪搖搖頭歎口氣:“夫人,你說,哪兩條?”
牛紅一閉眼睛說:“要是生個端端正正的好孩子,滿周歲後,必須把你包的二奶踹掉。”
“那當然了,”高新浪說,“夫人,用不著周歲,百天就行,咱雇人養著。”
牛紅又發脾氣了:“住口,沒到時候呢,誰和你‘咱’、‘咱’的!”
高新浪仍是嬉皮笑臉:“是,是。”
牛紅怒視著高新浪:“還有一條,我先問你!”
高新浪說:“夫人,請講。”
“你給我說實話,”牛紅問,“你現在還有多少存款?”
高新浪說:“大頭兒都和霸王人股了,沒多少了。”
牛紅表示很不滿意:“知道你入股了,沒多少是多少?”
高新浪說:“艾爾茲董事長說了,期貨結賬,你這回要得上千萬的票子呀,我存這點小錢兒,和夫人比,不是小巫見大巫嗎!”
牛紅質問:“別噦嗦,你誠不誠心說實話?”
高新浪說:“誠心,誠心。保證誠心。”
牛紅說:“我告訴你姓高的,你要是不說實話,我到銀行裏找人能查出來!”
高新浪喘口粗氣:“哎--也就是兩百多萬吧。”
牛紅說:“兩百多萬是多少?”
高新浪說:“兩百一十萬多點。”
牛紅逼問:“兩百一十萬多點是多少?”
高新浪隻好說:“兩百一十八萬。”
“告訴你,高新浪--”牛紅命令似的說,“這錢必須存在我名下。”
高新浪說:“夫人,你知道就行,反正也是咱倆的,沒你的話,絕對不亂花。”
牛紅態度很堅決:“不行,你要知道,我不會沾你這點玩意兒,我就是看你誠不誠心,放在你那裏幹什麼都行,賭我都不在乎,就是防備給你包二奶。再說,你這錢是怎麼賺的我也知道個大概,一旦……”
高新浪真的害怕起來:“夫人,好好好,別說了……”
牛紅窮追不舍:“別噦嗦,存不存在我名下吧?”
高新浪猶豫地瞧著牛紅,牛紅一拍茶幾:“快搬你的行李走!別在這裏花言巧語地騙我!”
高新浪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夫人,存,存,存在你名下。”
牛紅一伸手說:“好,把存折、身份證給我!”
高新浪低聲下氣地說:“好,我到辦公室保險櫃裏去取。”
2
北方的秋天,說涼起來真快。涼風吹得樹上的葉子倏倏地飄落著,把路旁的水溝覆蓋上了厚厚的一層。
焦永順走出大門口,發現路旁的公共汽車站許媽媽挎個小包正排隊上車,走上去問:“許媽媽,天這麼涼了,哪兒去呀?”
許媽媽回答:“去臨海。”
焦永順問:“就你一個人?”
許媽媽生氣地說:“是!”
焦永順問:“許場長知道你去不?”
許媽媽臉上沒有一點晴雲:“知道我要去,不知道今天坐這班車走。我知道他忙,可是,怎麼忙,媳婦這樣了,也不能無動於衷呀。焦廠長,你告訴我家諾子,他要是不去,我就不回來了!”
她說著到了大客車門口。焦永順跟上兩步說:“許媽媽,我從廠子裏派個人跟你去吧?”
許媽媽擺擺手上了車:“不用!你就告訴諾子吧!”
大客車慢慢啟動,由慢變快,疾駛而去。
焦永順瞧瞧遠去的大客車,轉身朝農場辦公大樓走去。許諾正乘坐著吉普車駛來。焦永順擺擺手,車停了下來,許諾一開車門就問:“永順,這些天生產情況怎麼樣?”
焦永順:“好啊,從來沒有過的好,我正要找你呢。”
許諾問:“什麼事?”
焦永順說:“一位生產醬油的台灣省大老板聽說北大荒的大豆品質好,要和咱們合資興建醬油廠。”
許諾高興地問:“在哪兒建?”
焦永順爽快地回答:“當然是咱們北大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