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來到休靜大師的營區,休靜大師的兩位弟子——惟政和處英二人,早已迎在營門口。
二弟子處英明顯比較心急,匆匆向一道而來的吳惟忠、夏衍、唐衛軒三人施禮後,即問起了這次僧兵們的任務究竟是什麼?
大弟子惟政倒是頗為沉穩,深得其師之風,先是幫著休靜大師將三人依禮引至休靜的營帳內,奉上茶水。
休靜大師始終一言未發,直到三人都飲過茶、又簡單寒暄一番後,才向兩個弟子簡明扼要地說出了此番李大帥交與的任務:後日辰時總攻前,攻取牡丹峰。
誰知,二弟子處英聞言後臉色立刻大變,滿麵憂色地脫口而出了一句朝鮮話。雖然唐衛軒聽不懂這句話的具體含義,但是從處英憂心忡忡的表情上,唐衛軒已經猜到了其大致意思。看來之前自己的猜測果然沒有錯,處英等僧人久居此地,自然對牡丹峰的地形非常熟悉,從對方這幾乎本能的反應來看,此番攻打牡丹峰,恐怕真的是凶險異常、極其艱難。
大弟子惟政倒是還算沉穩。沉默了片刻後,又細細地問了一下己方攻打牡丹峰的總兵力以及將要麵對的敵人數量。
在得到答複後,惟政的麵色也是一樣的愁眉緊鎖。隻有休靜大師,一直是一副巋然不動、麵如秋水的和藹表情,似在靜靜地沉思著什麼。
唐衛軒實在有些不解,不禁開口問道:“敢問二位師父,這牡丹峰在下也曾遠遠見過。論高度似乎也並不很高。難道真的那麼難以攻打嗎?”
惟政和處英對視了一眼,見處英歎了口氣,惟政便先開口道:“回唐將軍的話,貧僧等久居據此不遠的妙香山,對於這牡丹峰不敢說了如指掌,但是大多也都去過不下上百次。這牡丹峰確實如唐將軍所言,並不算高,無論高度或者坡度,也都並非十分險峻,更比不上天朝的名山險峰。隻不過……”
說到這裏,處英接過了話頭:“就是這牡丹峰隻有一條上山的通道。而且,”處英又歎了口氣,悲觀地說道:“出家人不打誑語,我們之前也曾暗自探查過倭軍在牡丹峰的布防情況。在這唯一的通道上,倭軍布置了層層柵欄。再配以其威力強大的鐵炮……如果硬攻……阿彌陀佛,恐怕隻能是白白送死……”
“那就不能從別的地方爬上去嗎?”唐衛軒還是不太甘心。
惟政接過話:“倒是有幾個地方可以爬上去。不過,那些地方大多土質鬆軟、難以負重,稍不留神,攀爬時所用的鐵鉤、鋼爪等就會導致土石崩壞。攀者一旦摔落、粉身碎骨倒不至於,但是十有八九會性命不保,即便僥幸活下來,也必定終身殘疾。再者,這些地方都很容易被居高臨下的倭軍當作活靶子。如此一來,倒還不如從唯一的上山主道上進攻……”
聽到這樣的回答,眾人失望之餘,都陷入了沉默。
忽然,一直沒開口的夏衍忽然說道:“倭軍的火銃,啊,也就是師父們所說的鐵炮。在下雖沒有見過倭軍所持的實物,但是料想,應該也是靠點燃火藥來發射彈丸的機理。而這火藥,最怕潮,下雨天根本沒法使用……如果明天可以下雨的話……”
處英聞言大喜:“咦,對啊!五行相克,水克火!火藥怕水的話,雨天進攻,豈不就可以不怕鐵炮了?”
惟政卻搖了搖頭:“夏大人的主意的確不錯。隻是,現在正是冬季。這個季節平壤附近不僅少有降雨,即便降水,時值寒冬,也會變成雪花飄落。恐怕也不能克製住倭軍鐵炮的使用。”
處英也忽然想到了這點,急得拍了下腦門:“師兄,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就沒有辦法了嗎?”
惟政苦笑道:“我還是之前想到的那個法子,但是見效太慢,恐怕此番也不行。”
一聽惟政有法子,無論快慢,聽聽總沒錯。唐衛軒不禁請教到:“願聞其詳,還請師父賜教。”
處英卻搶先搖了搖頭:“天朝大軍來之前,我們也曾想過大軍到後,攻打牡丹峰的可行方法。師兄那時想到一個辦法,就是圍困牡丹峰、斷絕山上的水源。”
原來是這個辦法,的確可行。不過,這個斷水的辦法少說也要十天半月才見效,李如鬆後天就要總攻,恐怕根本來不及。
唐衛軒、夏衍、惟政、處英幾個人討論來討論去,也沒有個結果。
坐在上座的吳惟忠一直沒有開口,一邊靜靜地聽著幾個人的討論,一邊緊緊盯住已經閉目沉思的休靜大師。如今,見眾人均已沉默,吳惟忠忽然起身,向著休靜大師拱手道:“休靜大師德高望重、睿智淵博。對於此戰,必有高見。吳某懇請賜教。”
聽到吳惟忠誠摯地潛心請教,休靜大師平靜地睜開了雙眼。淡然地一笑:“阿彌托佛。吳將軍過謙了。貧僧雖年逾七十,但是一生淡泊、之前未曾經曆過戰事的磨練。對於打仗之事,絕談不上有什麼高見。更比不過久經戰陣的吳將軍。貧僧願意聽從吳將軍之調遣,竭力相助。”
見休靜大師說得誠懇,絕非推諉或者虛與委蛇,吳惟忠不禁歎了口氣:“不瞞大師,吳某今日清晨也曾在平壤周圍巡查了一番。雖說這平壤城池高大堅固,但畢竟四麵皆可攻打,調度得當的話,攻下城池也不是太難的事。隻是,這牡丹峰,絕對是一道天險。實不相瞞,在下也曾苦思良久,也未想出破敵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