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金蘭兒進入了百花樓,然後拐上二樓,最後竟直接進入了最盡頭處——桂月香當初交給自己平壤城防圖的那個房間。
故地重返,怎奈何,當年那股濃鬱的桂花香氣,如今也煙消雲散,再也難以尋覓……
在唐衛軒四處打量,陷入當初那一幕幕初識桂月香的回憶中時,金蘭兒已打開了一旁一個木箱子的蓋子,轉身朝著唐衛軒道:“將軍請看。”
走到箱子前向裏一望,唐衛軒不禁有些吃驚。無論裏麵是機關暗器、衣服首飾、甚至血淋淋的屍體,自己都不會太過吃驚,但實在沒有想到。裏麵竟蜷縮著一隻略顯慵懶的幼犬!
看著箱中的幼犬,渾身白色的毛發,一對尖尖的耳朵,樣子有些像狼,正趴在箱子沿上,抬起腦袋,好奇而又虛弱地打量著站在箱子前的唐衛軒,唐衛軒一時有些不知所措。隻好轉頭看向一旁的金蘭兒,眼中充滿了困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唉——”金蘭兒先是歎了口氣,將箱中的幼犬抱了出來,摟在懷裏,坐到屋內中央桌子邊的椅子上,開始徐徐道來:“唐將軍,說來話長。這隻豐山犬的母親,原本是桂姐姐在桂百枝走了之後,心情低落時,我們幾個姐妹送給她的。而就在練光亭那日的清早,我們忽然發現,那隻母犬似乎懷孕了。心事重重的桂姐姐早上才匆匆回來後,我們興奮地告訴她這個消息,但桂姐姐似乎並沒有多少喜悅,隻是若有所思,一言不發。後來,就在我們於練光亭外等候傳召之時,桂姐姐又特地私下拉我到一旁僻靜處,鄭重其事地囑咐我說,一旦她有個三長兩短,希望我可以幫她撫養那隻母犬,及生下的幼崽。另外,如果有一日平壤光複的話,要我將這些幼崽一並交與亭中的那位侍衛——也就是唐將軍您。我本以為她是隨便說說而已,嚇唬我的。誰知道……”
金蘭兒說到這裏,唐衛軒已基本明白了七八分,但依舊認真地聽著。
“直到桂姐姐出事以後,我才明白過來,那日她是早有覺悟,才會特意囑咐我的。”說到此,金蘭兒又忍不住摸了一把眼淚,“後來,我便遵照她的遺願,一直照顧那隻母犬。不久前,母犬終於產下了三隻幼崽。但可惜,天氣寒冷,平壤城內的糧食也不多,我們自己的食物都非常有限,何況留給這些幼犬的了呢。就在幾日前,那隻母犬,連同其餘幾隻幼犬,都相繼死掉了。隻餘下這個小家夥,竟然一直挺到了今日。如果不是碰到將軍您,我也不知道是否還能完成桂姐姐交給我的最後遺願……”
見金蘭兒不停地流著眼淚,懷中的那隻幼犬似乎也頗通人意,抬起頭,伸出舌頭,輕輕舔掉了金蘭兒滴落頰間的淚珠。
唐衛軒也不禁動容,從金蘭兒的懷裏輕輕抱過了肉團樣的幼犬,用手摸了摸它的腦袋。
而這幼犬也頗有靈性地看了看唐衛軒,左右擺弄著腦袋,輕輕地嗅著唐衛軒身上的味道。
猛地想到了什麼,唐衛軒忽然問道:“金姑娘,那日桂月香亡故之後,她的屍體請問葬在哪裏了?可否帶我前去拜祭……”
“我……我也不知道。”金蘭兒哽咽著回答道,“那日桂姐姐亡故之後,是一個倭國的紫衣女子,收殮了桂姐姐的屍首……到底葬在哪裏,我們也不知道……”
紫衣女子?!
唐衛軒不禁立刻想起了當日那個從天而降、擋下了桂月香琵琶的那個倭國女“忍者”,是的,當時沈惟敬無意間,似乎就是這麼稱呼她的。話說回來,前幾日僧兵們作為頭陣攻打牡丹峰時,好像自己也曾在平壤城頭望見過一縷紫色的身影。
不知不覺間,唐衛軒似乎又回憶起那紫衣女子身上散發出的那種別致的恬淡香氣。
先是當初在大同館門口對方假扮青樓女子,欲進入大同館;而後又暗藏於自己的臥房內,在被自己偶然撞破、一番刀光劍影後又縱身逃離,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最後在練光亭中那電光火石般的出手速度,以及敏捷的身手……
不得不說,雖然不知道對方的名字,但這個神出鬼沒倭國的女忍者,的確讓人印象深刻。
也不知,她現在何處,還是否在人世?是已經喪命於城中?還是隨著小西行長出城後,現在已經遭遇伏兵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