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大明?
望著遠處那氣吞山河、遠超想象的巨大城市,長穀川秀久竟油然生出了一絲令自己也為之感到奇怪的感想:
作為一個普普通通的武士,此生,能與這樣的對手在戰場上相遇,或許,也是自己的福氣吧……即便失敗了,輸給這樣的對手,自己,也不應感到羞愧!
長穀川秀久正站在這高坡上默默想著,天草雄一也跟著走上了這高坡,看了看遠處那雄偉的都市,不禁同樣發出了陣陣慨歎之聲。
想到天草雄一自幼讀了不少大明典籍,知道的比自己多不少,長穀川秀久便扭頭問道:
“天草君,那北京城,看起來,足有上千年的曆史了吧。是不是和我們的京都一樣,千年以來,都是這唐土上帝國的都城?”
“嗬嗬,”天草雄一笑了笑,擺擺手道:“哪裏有那麼久。單說大明建國,至今也不過二百餘年。再之前的大元,雖說也建都於此,但也不過再加六十年的時間,何況據說也不完全是這同一座城市。再往前數,中原王朝的都城可就基本都不在這裏了。如今這座北京城,記得從大明永樂皇帝遷都於此,我算一算啊……”天草雄一掰著指頭數了半天,撓了撓腦袋,“唉,我也記不太清了,但反正,距今應該還不到二百年……”
“大元?”長穀川秀久皺著眉想了想,“就是當年那些的蒙古人?幸虧有神風才擊潰了他們艦隊企圖登錄九州的那個大元?”
“嗯,沒錯!就是神風的那一次!”天草雄一肯定地點點頭。
長穀川秀久沉思了一陣,忽然覺得,也許,太閣殿下與加藤大人的想法,眼下看來,雖然有些癡人說夢,但在遙遠的將來,又有誰能保證一定不會實現呢……
近三百年前的大元時,蒙古人組織了龐大的艦隊渡海征倭;如今,倭國卻已轉被動為主動,和大明相持於朝鮮一線。雖然無力打過鴨綠江,但如今的大明也未必有渡海征倭之力。
數百年前的先人,恐怕難以預見到今日之形勢,而站在這一刻的自己,又如何能夠看清數百年之後的局勢?雖然眼下可能是無稽之談,但若是再放眼數百年之後,興衰榮辱,朝代更迭,也許,都不過是彈指一揮間。在冥冥之中的命運交替間,或許,有朝一日,倭軍真的能夠打進這雄偉的北京城吧……
隻不過,盛衰之道,恐怕難逃其循環,若真是有那樣的一天,對於倭國來說,又到底是福的起點還是禍的開端……又有誰能說得清呢……
想到這些,一瞬間,長穀川秀久忽然覺得,自己其實也不過是十分渺小的一個凡人,在浩蕩的曆史滄桑麵前,真的是無關輕重。麵前,似乎又一個巨大的車輪從遙遠的地方滾滾而來,無可阻擋地將自己所在的時代輕輕碾過,而後,依然頭也不回地繼續滾滾而去,一往無前……
也許,作為一個普通人,唯一能夠努力奮鬥的目標,大概,也就是做好自己的份內之事吧……
長穀川秀久正在這裏長籲短歎地默默想著,一個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
“你們二位,好興致啊!”
轉頭一看,原來是倭國使團的正使——內藤如安大人也走了過來,其身後,還跟著作為副使的小西櫻子。
見內藤如安來了,長穀川秀久和天草熊一立即向內藤如安凜身行禮。
“嗬嗬,這北京城,倒是的確比我想象中的更加雄壯啊!”內藤如安站在高坡上,同樣眺望了一眼遠處的北京城,如是感慨道。而後,又帶著些別樣的意味,對長穀川秀久與天草雄一說道:
“這一路看下來,恐怕,太閣殿下那遠征大明的恢宏構想,似乎是有些操之過急了……大明雖已曆經二百餘年,但國力尚未衰竭,與其和其持續征戰、不斷相互消耗下去,實在不如化敵為友,互通貿易,對於咱們資源貧乏、剛剛歸於一統的倭國來說,更有裨益啊……二位,你們看呢?”
一聽這話,似乎剛好說到了天草雄一的心坎裏,天草雄一立刻脫口而出回應道:
“正是這樣嘛!我原本就覺得不該打這仗的!內藤大人,我天草雄一和您一樣是信奉基督教的,對於這些打打殺殺,實在沒有太多的興趣……”
內藤如安笑著點了點頭,和天草雄一一道默默地在胸前畫了個十字,又轉頭看向了一旁皺著眉、依舊沉默不語的長穀川秀久,似有深意的進一步追問道:
“長穀川君,你說呢?”